總角垂鬟,年少一癡 第五十五章:偏離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木可玲子字數:3102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晚間又來,清雅於交椅之上擡頭仰望着天空,那風漸歇樹,漫花飄舞,一輪模糊的明月掛在天空,點點銀光撒下。她伸手,月光正落於她指間。
“姑娘,大王來了!”翠荷小碎步走進,立於園供門前。
她連忙端坐起身子來,圍了厚實的毯子在身上。
只聽漸進的腳步聲停下,她擡頭,是他着一襲玄色長袍立於眼前,她勉強一笑。
“翠荷,你退下吧!”他輕輕招手。
翠荷立於堂前不動,低着頭扣着雙手。
他轉過身瞧翠荷道:“你便先下去,孤王與姑娘說些話!”
翠荷徵了許久,才慢慢退身下去。
她將面頰別過,又拉了一把即將要掉落的絨毯,端坐於門楣下賞月。
“清雅……”他喚她。
他輕坐於她的身旁來,順着她的目光到那圓月。
“大王,您有何事?”她唯有這一句話對他說。
他瞧着她那清晰的側臉,飽滿的朱脣和她從未留戀的目光,他是難受的。
“還記得你小時候,也喜歡這樣坐於亭間賞着月,有時還要依偎於我懷中,”他忽而笑起,又瞧着她那紋絲不動的模樣,漸漸收了笑容。
“我有時候想問,你究竟爲何改變?”
終是,她的眸子迴轉過來,與他對視一眼,那一眼千年的眸子,讓他內心一顫。很快,她便垂下了那烏珠般的瞳孔。
“哎!其實我未曾變,一直待大王爲兄長,是您變了,要我這做表妹的做您的妃子。”
“我從一開始,便未有把你當做妹妹,自舅公說過將你許於我,我便把你當做是喜歡的人,以後要做夫妻的,是我的感情有所偏離嗎?”
他說着,問着她一些無從可答的話。
“是,大王錯了!”她說。
“我錯了?”他問。
她聽後,未有作答,雙腳縮進裾裙裏,接着瞧着那方層疊雲間的月兒。而庭院內,榭臺池石皆披銀光,遠處花錦深處,那方石徑,在月光下便的油亮光澤,忽而冬風過,似有飄紅入窗來,恍然一擡頭,卻見了那棵梅樹枝丫上,只剩了星星點點的幾簇花。
她望此寥落只景才猛的想起,今日是臘月二十八了……
“大王,您知道什麼是無助嗎?我自生下來,便被爹爹獻給了您,十餘年,爹爹無時無刻都在告知我,我應當好好學這些學那,因爲我要嫁給你!”
“爹爹說您愛聽琵琶,便讓我沒日沒夜的學,他說您愛知書達理的姑娘,便要我整日背書習字,若錯了還要捱打,那鞭子抽在我手上,流着血我也不敢哭。”
“而如今,他爲了控制我,硬生生的把我送進國府,他便想着,這樣我就無可撤退了!可大王,您是有丫頭的人兒,您願意逼着她嫁給一個她自己不愛的人兒嗎?您願意這樣拴着她嗎?”
她話語,略帶一絲怨氣,可漸漸,她平靜下來了,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亦是沉默,將雙手落下。
“大王,您放我走吧!咱們往後,還是兄妹,”她淡淡的說着。
“走吧!”他悄然起身來,將長衫整下,背着手立於門下。
“李清雅,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那時,你一寸也別想離開我。”
他背着手,八尺之軀,唯有頭難擡,他頷首着,眼眸的淚光不斷閃爍。
“總有一天你會知,我是如何深愛你!”
他說罷,便拂袖離去,此去一別,偉岸英姿掠過了金闌外那簇花束,霎那間,花瓣飄舞,靜落於木板之上,又隨風而去,不知蹤跡。
她還蜷縮在火爐旁的木椅上,看着飄紅的一起一落。
第二日,完顏雍早早接到了岐王將至的消息,便於正廳等候,見了他儒服款款而至,便立馬上前相迎。
“王兄,你怎麼急匆匆的趕來了!”他邀他坐下說。
“哦,孤王瞧瞧你傷好些沒?”他面相凜然,卻徵了會兒擡頭忽而笑起。
完顏雍垂着頭:“臣弟好多了……”
“哦,那便好,嗯……”他猶豫了好一會。
“孤王那日,有些魯莽了,烏祿你莫要往心裏去。”
“哦,無妨,臣弟是想着於王兄,於奎可,於臣弟,咱們其實想來都是自家兄弟,萬不可生分了!”
“是,你說的是,孤王自會記住。”他悄然於桌案上拿起一盞茶來送近脣角,又於空中停下。
“烏祿!”他側過頭來瞧着他的眸子。
“孤王想與你商量事兒!”
“王兄請講!”
“其實孤王是想納了清雅,不如你割愛如何?”他直言不諱。
話既出,完顏雍便屏住了呼吸,垂下了眸子深思。
“便放她回了李家,你要什麼美人,孤王都給你找來如何?”他一雙大手撐於膝上。
完顏雍性子沉靜便未與他起什麼衝突,只是一笑:“臣弟媵妾衆多,絕代美人自然陪王兄,還是王兄自個留着吧!”
“那你是不肯讓了?”他問。
他聽後,還是沉靜的笑着。
“臣弟其實有打算,明日便送了表妹妹回了李家!”
“哦?確有此事?”
他與他對目許久,他眼光未有一絲閃躲,便也稍稍收了心:“烏祿果真是君子作風,那孤王便放心了。”
“王兄自可放心,王兄才是大金第一人,烏祿自要馬首是瞻。”
完顏雍眼神堅定,面容不改色,完顏亮湊近盯着他看,想試探他言語的真假,片刻才回頭:“哈哈,好,好。”
暉琬苑內,清雅睡眼惺忪,她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好好進食了,每日一餐也只能食一碗清粥與饅頭,餓了的時候,便以睡覺來緩解。
她整個人顯得有些清瘦,面部也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她一襲白色褻衣,波浪般的長髮有些凌亂,眉間垂着硃紅色珠子眉心墜,頸上依然帶着完顏亮贈與她的情物。
她方纔起牀了,便瞧了銘璇在牀榻邊。
“嫂嫂,你何時來的!”
她吃力爬起來,靠在牀邊,又輕扶起那張薄帷。
“清雅,本宮看着你睡着,便沒有打擾你,本宮親手做了雞湯,你喝點,你瞧你這幾日餓的都瘦了許多。”
她說着,忙打開旁邊桌上的餐盒,盛了些雞肉和摻雜的白蘿蔔和湯遞過了清雅面前。隱約間,瞧見她纖細玉指上有幾處劃痕,還泛着點點血跡。
清雅接過碗時,不經意瞥見了那血痕,連忙一把將那盛着湯的碗奪過來放在旁邊的矮桌上,拉回她退縮的手兒。
她見着這位尊貴國妃的纖纖玉指上幾處劃痕泛着血光,她眼眸溼潤了。
於她,自小在壓迫中成長,未曾感受到過多家庭的溫暖,瞧着她那雙酥手上的點點血跡,便忽而紅暈上鼻尖。
“烏林答銘璇,你做什麼?你有着身子,誰讓你下廚的,你瞧瞧你的手!”
她很大聲的喊着她的名字,銘璇垂着小眉,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片刻才擡起頭說話:“平日裏,嫂嫂養尊處優慣了,在做姑娘時也沒有學過什麼廚藝,本宮瞧着膳房的嬤嬤煲的湯不錯,便讓她教了些!”
“不會便不學就是,你瞧你的手!”清雅降低的聲調。
她莞爾一笑,清雅卻淚眼朦朧了,她紅着眼睛投入她的懷抱中,像往日投入自己母親的懷抱一般。
銘璇用手拍着她瘦小的背,安慰着她:“沒關係,小傷而已,那些百姓人家的妻子,還不是這樣嘛!本宮想着你不肯吃飯,若是嫂嫂親自下廚,你說不定會吃幾口。”
“那你食點嗎?”
“食,食,清雅立馬食!”她雙手捧起那碗湯,大口大口的喝着。
“可好喝嗎?”清雅紅着眼點頭。
“嫂嫂,清雅雖然女流之輩,但清雅願以蒲葦之姿護嫂嫂一世。”
“嗯嗯,好,好!”她連忙點頭。
只待清雅將那瓦罐裏的雞湯喝盡了,才瞥見有一侍女入內:
“娘娘,大王派人傳話,說是岐王殿下到了,邀表姑娘往正廳一趟。”
銘璇徵了一下,連忙緊握住她那雙酥手,與她四目相對:“清雅,你要去嗎?”
她與她相望的眼眸之中,充滿着驚恐與難受,那重山似的小眉久蹙不見鬆開。
“嫂嫂,清雅去吧!清雅梳了妝便去!”
她瞧了她的神情,便躲閃着眼神。
“清雅,還是莫要去了,完顏亮真是不好惹的人,你若與她有什麼瓜葛,別個自是要說閒話的,”她說的那樣認真。
“嫂嫂,我定要去的!”她堅定道。
“好吧!嫂嫂那便先走了,”銘璇有些不捨,徵了半天才回一句來。
她本想着阻止着清雅,但聽到她這樣的說,亦是不能改變什麼想法,便輕輕抹了裙子來,瞧着小案子上的那盞熱氣騰騰的湯羹,又望向她的雙眸,不捨的走開。
至正廳,清雅一襲淺黛藍襦裙,發作小辮綰住,以白色絨毛髮飾攢住,後留細辮搭下來,水晶抹額垂在眉間,耳隨便戴了一副素色耳環。
她也不知道怎的,今日便想穿的素淨一點,便用了紅白交底的襦裙做襯,足上穿了一雙粉色鑲了幾顆珍珠的錦履,腰間隨時環着兩圈珠玉鈴鐺,一走一響,那樣清脆悅耳之聲,遠遠便勾起了正廳兩人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