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垂鬟,年少一癡 第五十二章:嘉祥郡主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048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清雅伏在寒冰似的地面,一雙腳兒被凍的通紅,她擡手時兩臂的素衣輕輕搖晃着,那樣的姿態,他忽而鼻子一酸。

    “大王,求大王!”她磕下頭了,聲音那麼響。

    他欲想起身扶他,卻又怕自己從此便失去了她。她身板挺的那麼直,未有一絲恣意妄爲,更無半分留戀。

    他深思了很久,才緩緩張開了嘴一分:“清雅,你非要離開嗎?”

    她未曾作答,只顧伏在涼地上,不擡頭一寸。

    他環顧左右冷廳,案上臘梅枯萎,火爐之中碳已燃盡,只剩了一堆冒着青煙的死灰,他輕撫了身旁的瓷盞,卻只覺一陣溫涼。

    望此靜景,他亦是難以言喻。

    “你若真想走,那……,便過了春節再走如何?”他欲想挽留。

    “不了,大王,已然叨擾大王娘娘近半月了,年關將至,家中母親還身懷有孕,我亦想照顧母親,”她搖搖頭。

    他徵了很久,不知如何去回答她那份堅決。

    “清雅,舅娘,自有舅公照顧,你便留下過完春節吧!”銘璇端坐,又輕身而至她身邊要扶起她來,可她不曾想起來。

    她忽而擡起下顎,那如珠的紅脣在眼前張合,他卻無言插話。

    “那,便依你吧!你若想回,就回了吧!”

    “但下次,你若再回到孤王身邊,孤王說什麼也不會讓你走,”他思考了好久才說了這話。

    她伏在地面行了個大禮,直截了當的道了句:“小女謝大王!”

    他溫潤的目光投向她,她見了便要立馬閃躲起來當做無事。這幾步之遙的廳堂,他的玄色長袍與她的素衣之間,隔了重山疊障,一眼望不到那寸柔光。

    這日午後,連隔着兩日,清雅都未曾出過門,在屋內繡着花兒,於明窗下繪製圖畫,打發了這年前的寂寞時光。

    一日午後,太陽斜着曬,嘉祥郡主完顏穎在她的沐柔軒庭院裏,正於鞦韆椅上懶洋洋的睡着了,手上的傷已然好了些,只微微留下了些印記。

    她的鞦韆椅是完顏亮親手搭建的,長椅四周栓上結實的藤條懸着,藤條上纏繞着花束,四季不曾斷過,春來有人插桃插李,夏日栓上小荷與丁香,秋涼有菊和金桂,冬寒少不了梅一樁。

    小椅可放被褥和枕頭,靠着那後背還能好好的睡一覺。

    她膝上一隻白色團絨小貓在懷中叫喊着,似是被她壓到了尾巴。只見她呼呼大睡,憨態可掬,連貓兒這樣大的聲音她都未曾醒來。

    完顏亮從圓供門走到內庭,本想與她商量些事,但他看着她那憨態,便決定逗逗她。

    他伸手在旁邊花圃中摘下一枝葉子,滿是歡喜的走到她面前,他緩緩蹲下,用那葉子尖尖戳着她的耳朵。

    她感覺到了癢,便撓了一下耳朵繼續睡:“嗯嗯……嗯!”

    他再次將葉子尖尖戳着她的耳朵,她又是四處撓撓。

    他見那只可憐的貓兒,便悄然將那小貓兒抱下去,直接往她面前一衝,口中叫了聲:“啊,吃掉你!”

    那一聲“啊”,把她嚇的一驚,猛的一睜開眼睛,便看着小貓的面孔,把她嚇了一跳,頓時一仰便往後一倒,只聽那鞦韆哐當一聲,底座和繩子便全脫掉了,她硬生生摔了個屁股墩。

    他見狀,連忙大手拉着他起來,卻見她一直捂着屁股揉個不停,旁邊的幾位小侍女也趕緊來扶着她。

    她噘着嘴,氣沖沖的看着他:“哥哥,你又欺負我……”

    她攥着小拳頭追着他跑,可奈何他是男子,偉岸高大,一步便抵上了她的幾步。

    他在前面大步走着,轉身望了她小碎步跑來的樣子,便嘲笑她:“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想追上你哥哥我!”

    “我去告訴嬢嬢與姐姐!”她轉頭便向那苑門口跑去,哭哭啼啼的。

    他連忙追上前去,欲想拉扯住她的衣帶。

    她身姿如燕,一路順着步廊小跑,路上的侍女家丁都覺此行疑惑。

    至餘園小亭,亭子有人圍一圓石桌而坐,桌上有些糕點吃食,徒單太妃、噠太夫人、岐國妃徒單驪柔三人圍着桌子坐着閒聊家常。

    驪柔手中還拿着一方小孩子的肚兜,另一只手在細細的繡着肚兜上的蓮花。

    完顏穎哭啼啼的跑過來時,大家都以爲出了什麼事兒,趕緊擡起了頭來。

    “小妹,你怎麼了!”驪柔連忙拉着她的手,親切的問候。

    “驪柔嫂嫂,你可管管哥哥,姐姐,嬢嬢,哥哥他欺負我……”她說着說着便把頭朝向了兩位長輩的那頭。

    而隨之便是完顏亮悄然而至的身影。

    “元功,你怎的又惹了穎兒?”她蹙着眉頭來。

    他緩緩坐在了靠近驪柔旁邊的石墩子上,一邊坐一邊一本正經的說話:“兒子哪裏有欺負她,不過是逗她玩罷了!”

    她撅着嘴,委屈的摸了摸屁股,紅着眼睛:“才不是呢!女兒本來在籠籠裏睡覺睡着好好的,誰知哥哥他來嚇我,害得女兒摔了個屁股墩,現在還痛的慌!”

    “元功,都老大不小的了,怎的還像小兒一般,成何體統啊!”太夫人教訓他一二,便也惹着衆人鬨堂大笑。

    他拿了一塊糕點丟入嘴中咀嚼起來:“兒是找她有事的,誰知便正好逮住了她不好好讀書寫字,偷着懶呢!”

    “哈,哥哥,我便知道你找我何事,但我就是不幫你忙,氣死你去!”她翻了一個白眼,站在了母親身邊。

    徒單太妃遞給了她一塊小糕點,又問:“穎兒,哥哥找你幫什麼忙呢?”

    “嬢嬢,你不知,哥哥他前幾日犯了打錯了,惹到了他心上人,人家一連好幾天都不理他,他正尋着法子要哄人家開心呢!他定是找我來商量着怎樣才能討人家歡心。”

    她未經思考的話,讓原本一直在安心刺繡的驪柔忽而一走神,竟然把手指扎破了,她忍了一下疼痛,也未作聲響,便低頭繼續繡花。

    “切,她一個小女子,還敢不理孤王,孤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

    “我還不知道哥哥你,平日裏在我們面前裝着那一副吃人的面孔,到了人家面前還不是服服帖帖!哈哈,你便是和清雅這般說話呀!”

    她小跑到他面前,拽了下他頭下辮子挑釁他,然後又蹦蹦跳跳的回到太妃與太夫人座位之間,這幾人三言兩語的,引的兩位長輩開心不止。

    太妃聽後,滿臉笑顏的問着:“便是你與我說的烏祿的小表妹?”

    太夫人拍拍太妃的手背,一陣誇讚:“正是正是,乃是畢國長公主駙馬爺的親外甥女,妾前段時間見過一面,那姑娘面中帶福相,十分美麗可人呢!”

    “本宮似是在穎兒房裏見過那孩子,不過已然忘了她的長相。”

    “不過元功啊!”太妃擡起眸子。

    “嬢嬢,您說?”

    “你若喜歡,那便尋個時間,你與李大人談談,把那姑娘帶來府中讓母妃仔細瞧瞧吧!親王納妃不似平常人,定要細細的瞧準了才是。”

    “兒子知道,兒想着過了春節,便着手準備納約,嬢嬢以爲如何?”

    “你有何打算着?”

    他將雙手搭在案子上,正對着太妃說話,十分認真:“那姑娘,芳齡十二,年紀還小着,所以可先着手納禮,定親,婚事可順延些日子。”

    “你彷彿心中已然有了想法?”她押了一口濃濃的奶茶。

    “兒如今是成家了,自然事事要具全,待些時日,兒親自與嬢嬢說着。”

    太妃瞧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便點點頭,她忽想起一事便問:“元功,吾忽想着,那祿兒可是與她李家結了親的?”

    他似是有些失落答道:“是,是與李家定下了婚約。”

    “那可如何是好?”

    “嬢嬢莫要擔心,兒子自會有兒子的辦法,兒會私下和烏祿談的。”

    “好罷!元功你做事一向謹慎,自會有分寸,吾便放心在。”

    太夫人聽得這一通對自個兒子的誇讚,便連忙謙虛着:“他哪裏懂什麼分寸啊!他與充兒都是宰相,他自是不如他哥哥做事有思考的。”

    完顏亮聽後,又看徒單太妃漸垂下去的眸子。完顏充,乃是她的養子,他親母早逝,他一直養於她膝下,而她於今年痛失愛子,好不容易從悲傷中走出來,卻又一言被帶入傷痛。

    他稍稍頷首:“嬢嬢莫要過度傷心,大哥雖走了,但兒子還在,兒子定會與幾個弟弟好好孝敬您的。”

    太妃見他如此孝順,便心裏爲之驕傲:“吾兒長大了,如今出言行事 ,頗有你父王當年的風度。”

    “百善孝爲先,這道理千年不朽,兒子自當銘記在心。”

    完顏穎忽而咧嘴笑道:“嬢嬢,哥哥如今變化可大,自從遇見了清雅姑娘,這性子又是寬和又是溫柔的,完全不似小時那般頑劣。”

    他即刻便揪了她的臉:“你便是一天到晚便揪着孤王哪些往事,沒大沒小的。”

    兩人嬉鬧間,他忽瞧見妻子手上的那方精緻的肚兜,便立馬湊過去用手摸了摸:“國妃何故繡小孩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