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偏愛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木可玲子字數:3216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你莫要不識好歹!”
她那雙鳳眼上揚,似要將她鑲嵌在瞳孔之中,面頰上抹着絲絲不屑,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允恭聽了香翎那樣的吼聲,又瞧了她萬般邪魅,便要嚇壞了,連忙藏於姑姑的衣裙後。
清雅則是伸手牽了他的手兒,也怕再繼續要嚇着他了,便躬身行禮:“翎嫂嫂,人要行正道,才可萬年長,清雅勸您莫要意圖害人。若無其他事,我便退下了!”
她悄然牽了允恭的手從香翎身邊走過,走了老遠至了廊上。
侍女元碧暗接示令,便一招手,幾個丫鬟跑過去將遠去的兩人攔住,又有一人過來將清雅衣襟扯住,還把她按住在原地。
“你們做什麼,撒開!”她隨意撇下了幾人的手。
“你方纔不是還言之鑿鑿嗎?瞧着我似是又多了個敵人!”她搖晃着走進。
“瘋子!你今日若敢動我一毫,你覺得大王會放過你嗎?”
“啊啊,你竟是說笑一樣,我今日便要看看大王如何不放過我,大王寵愛着我,你是什麼東西,他還會爲了你把我怎麼樣?”她輕嗤一聲。
於那紅梅圍困的廊上,三四個侍女搭手過來,扯下她鑲了珍珠的雲肩,又有了一人拔下了她發間的珠釵,更有那棉麻長披帛被扯的七零八落,隨了風刮搭在身旁的梅枝上。
“你們做什麼,來人啊!”她倩影柳姿於人羣之中掙扎,一雙酥手無可迴轉。
允恭瞧着這嘈雜的情形,小胸脯一起一伏的,連忙跑到香翎面前,拿着肉乎乎的小手捶打她的襦裙,口中唸唸有詞:“打你,打你……”
她見了他搖晃的樣子毫無慈心,一手推開他,將他推了一下,祗候人連忙來接,卻手速已遲,他狠狠的摔了個屁股墩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允恭!”
清雅見了允恭被推至地面,在那原地嚎啕大哭 ,便連忙甩開了那兩個侍女的手臂,直奔了過來扶起他將他擁入懷,拍拍他的背,抹幹了他的眼淚道:“允恭。”
“走,姑姑帶你走!”她使盡解數將他抱起,死盯了香翎一會,便甩着釵上流蘇快步從人羣中走過。
“這樣便就想走 ,來人給我攔住!”香翎呼來喚去,侍女畏手畏腳的跑於清雅前方攔着不讓她走。
而那伺候允恭的祗候人便如木樁一樣定在原地,低着頭不敢吭聲。
“你們杵着做什麼,趕緊將這些個人給制止了呀!”
那祗候人手足無錯,對方卻越發猖狂,瞧了主子使了眼色,元碧便兩步上了前將清雅的衣襟揪了一把。
允恭哭的聲音愈發的大,她心急如焚,一拽便又回了幾步來,接着便是周圍好幾個侍女上前來制住她,混亂之中,有人一通亂抓,將她白皙了臉蛋狠狠劃了一遭。
“姑姑,……”允恭愈發哭的大聲。
她連忙將懷中的他護住,雙臂圍住他兩個臉蛋,不讓其受一絲的傷害。
僕散香翎便在那廊上輕坐着,雙手伏在膝上搖着髮髻垂落的步搖,望那八九個人團圍在一起羣攻,似是看了一場好戲。
清雅的衣裳都被扯破了,額間也有許多碎髮垂下,面頰上微浮着點點掌印,凌亂之中,她的眼神依舊是那麼堅定。
“大王到!”祗候人來報,廊上這才消停了一會。
原本坐與廊欄邊的香翎起了身,那三四個祗候人退到了一遍,那些個長爪子的小丫鬟趕緊的低了頭躬首。
“大王萬安!”
只見同行的還有國妃銘璇,她與完顏雍雙臂交挽,鶼鰈情深。
於這時,清雅緩緩回了頭瞥見了兩人,便頓在了原地不知所措。那迎面而來的冷冷曉風,吹開了她垂下幾綹濃密如雲的頭髮,亦吹動了那領子上的銀鼠毛輕輕貼在她的肌膚上。
恍惚之中,她只覺被撓的地方刺痛,又咬了咬牙忍了忍,直到允恭哭着喚了句爹爹,她才反應了過來。
“爹爹!爹爹,”允恭紅着鼻子連忙伸長了胳膊,兩個小手一捏一捏着的要抱。
完顏雍也未痊癒,面色顯得有些憔悴,腮間蓄了幾日的胡茬未修剪。
他瞧見了那獨立的她,衣裳被扯的糙亂,首先上前將自己的披風解下給她披上,又頓着瞧了她凌亂的長髮,才接下了她手中的孩兒。
允恭投入了他的懷抱,便埋在他偉岸的肩頭嚎啕大哭,像是受足了委屈一樣。
慈父寬厚的手掌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又兜着走着:“怎的了,吾兒怎的了!這樣哭着。”
“告訴了爹爹?嗯?”
銘璇才先走了上來,瞧了一眼那珠光寶氣獨立於後的香翎,又轉回目光來,將清雅面頰垂下的髮絲別在耳後,又將她歪斜的雲肩扶正。
“清雅,你們這是怎麼了?”
她亦未作答,斂着鬟低着眉沉默,身畔那殘紅白雪,順着斜風飛落於她如雲般的垂髮上,那寒中帶的水汽,浸潤了她衣下的素裙,她卻還獨立在那涼風之中,未有任何作動。
“清雅,你說了話啊!”銘璇又問。
完顏雍將愛子抱着坐於廊間,半天才哄的他不哭,他輕輕撫摸他兩個小臉蛋,又將他抱給了妻子,招了一手祗候人來:“你說,方纔發生了何事?”
“回,回……,大王的話。”
“回孤王的話還要吞吞吐吐的。”
他神情略有嚴厲,嚇得祗候人伏於地上磕着頭:“大王,方纔,表姑娘與夫人發生了爭執!”
聽罷,他將目光悄移過來,遠瞧着她那泠泠波波的大眼睛,再瞥了她迎風獨立的身姿與飄絕的衣帶,那樣的姿態,恍若明光下的一須飄影。
“清雅!”他輕輕喚了她。
她擡起頭來未作答,輕瞧那麼一眼,便又垂下了小眉。
“大王,大王,求大王給妾做主,妾委屈。”那是香翎迎上來的一通鶯囀,她纖細柔軟的雙手在眼眸之間留戀,恭恭敬敬的躬身在他前面。
“怎的了?你與清雅起了什麼爭執?”
“大王,今兒早,妾在苑落中仔細譜了曲子,本是興致正濃,卻被表妹妹的嬉鬧之聲給打亂了。”
“然後……然後,妾不過來這說了她幾句,她便出言頂撞,說妾嬌縱。”她又拿了絹子出來拭着紅淚。
“大王,妾是大王的愛妃,與大王琴瑟和鳴,表妹妹才入府不近半月,何以要出言詆譭?”
他站起身來緩緩行於她面前,扶起了她的一雙酥手,又拉她坐下。
“好了,擦下淚,這大寒節的,哭傷了眼睛便要不好。”他遞過一方帕子予她。
“大王,妾自知承以盛寵,或而引了某些有心人的不悅,所以才要出言傷人。”
一言兩語,滿眼橫淚,使得他愈加憐愛她,愈加覺得愧疚萬分。
“清雅,你且過來!”他再次喚了清雅。
她這才悄然而至,站於他面前,像一枝傲立枝頭的寒梅。
“你爲何要衝撞了你翎嫂嫂?”
她望向他,那眼眸當中,那份失落,深深扎在了他心裏,她亦未作答。
“罷了,孤王瞭解清雅,她不會如此,必是你誤會了!”他將手扶起來。
“大王,她確是說了,您可問了祗候人!”香翎說。
“大王,我是說了,我也不便隱瞞什麼……”她欲言又止,頓了頓首。
“我直人快語,確實是該罰,請大王責罰。”
看着她雙手扶着飄絕的衣帶跪在冰涼的地面上,又將玉腕擡起,不知是因爲傷痛還是愛憐,他的心忽而似被針扎了一樣刺痛。
“但她推了允恭,允恭必是摔痛了身子才哭,大王心立秤尺,賞罰有度,必是會平等相待。”
他瞧着她一身正氣的樣子,忽而有些哽咽不能語,又側過頭去看了愛子眼眸中的紅淚。
銘璇低頭撫摸着他的面頰:“吾兒,告訴嬢嬢,翎娘子是否推了你?”
他仰着頭看抽泣,一雙大眼含着淚水望着母親,又點點頭:“推了我……”
“大王,妾是無心的,清雅她出言不遜,便輕易想走,我想懲治了她,卻忽而二郡王跑上來,所以便失手……”她立馬便站起身來跪地,聲音越壓越低。
“失手?那些祗候人都看到了,是你故意推開他的,嫂嫂您真當是無半分慈母情懷,我衝撞您是小,但允恭才多大點,你便要下如此重手。”
“孤王愛子,你便要如此對待,你真當未爲人母,不知骨肉至親?”他忽而站起來,嚇的香翎一驚。
“大王,您怎麼了,爲何要說了這樣的傷心話兒,妾也是做了母親的,妾的斜魯夭折不過一年有餘,兒去時,妾心碎啊!我必是失手了了,不是故意。”
她的淚水,如河流奔放,伏在冰涼的地面上,像一朵搖搖欲墜的花。她垂淚的瞬間,完顏雍回想起了,一年前昏暗牀帷下,他與她的愛子夭折的情形,那種爲人父的失敗,那種骨肉分離的感覺,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而面前這位妍麗美人,是他八擡大轎擡回的,他曾許過要保護她,而如今只剩了愧疚與自責。
他兩眸間絲絲水霧浮上:“是孤王不好,莫要再提此事了,是孤王做父親的不好,”他連忙示意她起身。
“姊姊,國妃娘娘,妾確是被這姑娘衝昏了頭腦去了,妾無心傷害郡王的,請娘娘贖罪。”她又將頭轉過來,躬首向銘璇。
“香翎,允恭亦是我與大王夫妻兩人的心頭肉,你也爲人母過,必定知道其中傷痛,多的我便不說,但你爲何將清雅的衣衫扯成了這個樣子,姑娘家衣衫不整乃是大忌,你怎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