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何以解憂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3140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她覺得不適,便縮了一下將他的雙手輕輕撇了下去,又站了起來退到了一旁,笑嘻嘻道:“表哥哥,來,您坐下!”

    “表哥哥,您還未曾與我說過您在遼陽這些年有什麼稀奇事兒呢!”

    “瞧着這天色漸晚,哥哥便說說,邊說,我邊給哥哥做了炙肉吃如何?”

    他憨憨一笑道:“好,便衝着你這炙肉,我便要好好說着,不過,有肉無酒可怎麼好!”

    “你與孤王喝了兩盞酒來,這冬日裏也暖暖肚子。”

    她輕輕站起身來,點頭道好。

    “來人啊!準備些做炙肉的東西來,再去把孤那私藏的杜康拿來。”

    外頭的祗候人聽過之後,於屏風外俯首而辭,不一會幾人便上了兩方月牙案子,一個案上擺着燒酒的火爐,一個案子上擺着兩盤紅惺惺的肉與調味品,而炙肉的架子便擺在了地上。

    她捋起了衣袖,輕輕將那切好的牛肉片均勻的蘸滿了湯汁與醬料了,才拿着鐵鉗子夾着置於爐上烤,邊烤還要輕輕扇着風來。

    她擡頭望了一眼他,看他在楞着思考什麼,便道:“我這肉都開始燒了,哥哥竟是一個故事也未講。”

    “你想聽什麼?”他思緒被拉回來,又坐於她身邊的小墩子上。

    “講講我不知道的如何?講講翎嫂嫂和張嫂嫂,哥哥是怎樣納了她倆的?”

    他拿了一方筷子來翻着爐上的炙肉,又在火上暖暖自個的手道:“這說來可就話長了!”

    “那哥哥便長話短說了!”

    他透過那炙熱火焰望着她紅潤的雙頰,便有一絲絲難爲情,將那語氣壓的很沉重:“僕散忠義,你是見過的,他是孤王祖母的親侄子,按個輩分,孤王還得尊他個什麼的。”

    “我幼時在哥哥射箭時見過他,卻不知他與哥哥的關係。”

    “是,礙於君臣之禮,孤王自然不會說個什麼的。”

    “嗯嗯!是,”她又放了一塊肉置於烤架上點點頭。

    “然後,那年契丹人於遼陽起義,陛下便派孤王前去鎮壓,坐鎮遼陽府,同行來的便有他。”

    清雅靜靜聽着話,將那炙好的肉夾起,放置於小瓷盤之上,又加了些蘸醬在一旁,遞給了完顏雍。

    他拿着筷子夾着熱乎乎的炙肉送進口中邊嚼邊道:“一次宴請當地臣員,他便說他有個小妹年十八還未出閣,想將她小妹嫁於孤王,其實孤王起初想將夫人這位子先佔你一個。”

    “可奈何……”

    “奈何翎嫂嫂生的美麗,哥哥便未有忍住……”清雅聽他這聲奈何便嘲笑着接下來了。

    他聽後,便將筷子一提便要敲她腦殼來的,她又笑嘻嘻將頭一縮。

    “這只是原因之一,孤王是聽了國妃的諫言,她說,僕散家爲大金八大家族之一,顯貴無比,僕散忠義也是在朝廷之上爲命官,若是能聯姻,必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於是,孤王便納了她入府,許是前年的事了,她當時好似才十八,入府後年秋便懷了一個男兒,孤王便上表請封爲夫人,號爲涼國,不過,那兒……不足三月便夭折了!”

    說完他有絲絲失落,又將那剩下的炙肉慢慢嚼完,又準備去烤架上夾一塊來。

    “那還沒熟!”

    “無妨,無妨!”他已然將那塊半生不熟的肉夾到小盤裏了。

    “放回來,吃着便是要鬧肚子了,快些!”她執意將那肉又夾回來放在了爐上烤,烤了半天,待它全熟了,她才夾起來吹了吹又放於他手旁的瓷盤裏。

    “小心着燙!”

    這小動作,他瞧在眼裏,她的一舉一動,像極了當初母親給他做炙肉的樣子,總是怕他燙着,一定要先吹涼了再給他吃。

    完顏雍忽而咬了一口那烤好的炙肉,口中漸漸哽咽,眼眸中漸漸浮起了一抹紅潤。

    她看他吃下,便又盛了一盞熱乎的酒來遞給他:“還是嫂嫂深思熟慮,事事想的周全。”

    他喝下酒道:“是啊!國妃聰慧過人,頗有遠見!”

    “翎娘子,也是個可憐的人兒啊!”

    “往事便不再提了,那兒,是孤王未有照看好,才讓香翎承這喪子之痛,”他說完將杯中酒一口飲盡。

    “那張嫂嫂呢?我記得聽姐姐說,張嫂嫂當初是要入宮選秀的!”

    “是,沁璃當初是準備進宮選秀的,那屆的秀女孤王知道的,有二姑家的一個表妹,就是陛下的德妃,你知道的。還有你大嫂的長姊夾谷妃,沁璃身子不好,正趕上生着病,皇后娘娘念及她不適,便特赦她免了選秀。”

    他將空杯遞給清雅示意還要再滿上。

    “還要喝?”

    他點點,清雅便接下來快速打了酒給他。

    “後來,是偶然的機會,她去往遼陽高家探望生產後的姨母,姐姐當時也在,她瞧着她溫婉賢淑,便勸着孤王納她入門。”

    “其實孤王那時還與姐姐爭吵一番了的,因爲孤王想把這個位子留給你,宗室夫人名分止兩位,其他便是些低等的淑人,孺人與娘子,再想添置夫人名位,便要麻煩了。”

    她聽後,又將炙好的肉選了幾塊成色好的置於他身旁的盤子中,靜靜聽他講。

    “後來,孤王思考着,爹爹早逝,姐姐一個人頂着壓力拉扯大孤與二姊姊,本就勞苦。

    “後來又被逼着改嫁,她不得已選擇出家爲尼,整日與青燈古佛爲伴,孤王已然成人,若再傷心了她,便是大不孝,也愧對逝去的爹爹。”

    他說着說着,語氣便沉重了起來,靜靜的將那杯盞捏緊,盯着那碳火看。

    “於是,孤王便聽了姐姐的話,納了她,她還在香翎前頭入府,好像是在遼陽府的第一個冬,她入府頭一年便誕下孤王長子允中,孤王便上表封爲夫人,國號爲徐。”

    清雅聽後,將盤子中那剩下的幾塊肉都索性夾了送上爐子,然後又拿着杯盞顧自盛了熱酒來坐於小墩子上,邊喝酒邊翻翻那炙肉。

    “其實,孤王知道,國妃與姐姐都是爲孤王好的,但有時思考來,孤王卻是不願意那麼複雜的,孤王只想納了國妃,再納了你,好好的過日子便可。”

    “你與國妃,乃是自小便伴着孤身邊的人兒,是最懂我心的人兒,她陪孤王走過了那段無溫暖的日子,而你卻帶給孤王千萬的歡聲笑語。”

    “你們兩人,才是我畢生想娶的人兒,別個便是可以無的人兒。”

    他輕輕將那炙肉吹好,以筷夾着送於她脣邊道:“都被孤吃了,你也吃一口啊!嚐嚐你自個的手藝!”

    “我不餓!”

    “來,孤王都親自喂你了!”

    她見狀,便自個拿筷子夾住了那肉,小口小口的食,還時不時喝些小酒來。

    “其實想來,孤王這漫漫二十餘年,過的日子,真是冷暖自知,爹爹在世寵愛蒲察妃,姐姐性子倔強些,不願事事逆來順受,忍氣吞聲,便爲蒲察氏所忌憚。”

    “那蒲察氏無子,便要嫉恨王府內有子的兩個人兒,一個是姐姐,還有一個是姓高的孺人。”

    “爹爹常年在外徵站,那蒲察氏乘着內府空虛,經常打罵於孤王,要麼便是嫌棄孤王練劍吵着她了,要麼便是說暉琬苑開銷大了,姐姐稍與她頂嘴兩句,她便要打孤王這手板心,直到打出了血。”

    “這些個事,我是聽說了!”

    “是,後來,被她打着習慣了,孤王便極其恐懼,以至於這些年每到晚間夢迴,便要被當年那板子聲嚇的驚醒。”

    他又自行走過桌案邊盛了一盞酒,步子邁的搖搖晃晃,清雅仔細瞧他已然喝的面紅耳赤了,便過去將爐中酒蓋上。

    “咳,不能再喝了,這酒可耗勁兒大!小酌還行。”

    “最後一杯,最後一杯!”他眼皮都撐不住了。

    清雅抿嘴一笑:“不能!”

    “聽話!來,掀開了,給孤王滿上。”

    她獨瞧着他那憨態,便徵了徵將蓋子掀開,又給他斟了一杯,他如小孩一般跑回座位,繼續大口喝酒吃肉。

    他輕輕搖頭:“不過後來,爹爹去世,蒲察氏便改嫁給四叔王了,孤便解脫了,再加上數年來軍功赫赫,被陛下重用,封王予爵,孤也從此不再害怕。”

    “是啊!苦難都會過去的,思來想去,也要感謝這樣的人兒,若不是這樣的對手,怎會讓一個人振坐起來,而成就自己呢!”

    她將額前碎發別於耳後,又瞧了一眼明窗外漸漸拉下夜幕的天兒。

    “對,清雅你說的是,所以,你瞧瞧看,若無銘璇溫柔體貼,若無你歡聲笑語,孤王可能早就得了失心瘋了。”

    “哎,愈發找不着道了,好端端的說這些不好聽的話做什麼?哥哥你自有福相,天資英發,往後必定貴不可言!”

    “你是聽你姑母說這話聽多了吧!其實孤覺得人啊……”他說了說,輕輕垂下去了紅潤的面頰,又打了個酒嗝。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嗤嗤一笑,伴着些醉意答:“孤就知道,清雅你最懂我。”

    “我這還不是聽你讀書讀多了,對你文韜武略耳濡目染了!”

    “耳濡目染好啊!……耳濡目染。”

    他這樣三四杯便醉的深沉,面頰紅潤,眼皮漸漸搭下來,感覺是彌勒佛的妝態。他如此憨態只引得清雅嗤笑,又拿了絹子擦了擦他面頰上冒出的汗珠。

    她喃喃自語:“這杜康酒勁真有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