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點茶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木可玲子字數:2805更新時間:24/06/27 15:01:43
    緊跟着,第二日便是冬至了,只見皇城長春宮的梅花,伴着漫天白雪飛舞,一夜間,皚皚白雪夾雜着緋紅的梅花瓣覆滿地面,寒風掠過,撲鼻的淡淡梅香瀰漫整個宮城。

    會寧皇城的長春宮梅園,擁有整個大金天下最多且最美麗的梅花,女真人喜愛梅花,愛一邊賞梅一邊吃酒,因此每逢梅花滿園開,皇后便會令宗族命婦入宮賞梅。

    那悠閒的皇帝完顏亶站與長春宮金闌邊,他正值壯年,身高八尺有餘,體貌魁梧,身着大袖淡白長袍,頭帶通天冠,肩上佩戴着狐裘毛領,腰間各色玉佩相互碰擊,音清越綿長,徐徐方盡。

    頭髮作細辮挽在顱頂,以鑲滿各色寶石的冠子固定,鬢邊獨作兩綹細辮垂下以金絲攢住。

    他面部肌膚具有獨特漁牧民族人的特點,暗色肌膚泛着些許粗糙和微紅,嘴邊腮幫鬍鬚油亮發黑,眉毛粗濃上挑,氣宇不凡,儀表堂堂。

    他遊離的目光穿梭與梅園枝葉中,眼中似有千帆大海,忽而有內監大人俯首走過,才將其思緒拉了回來。

    內監噠興國,他年三十餘,是完顏亶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只見他悄然而至道:“大家,皇后娘娘邀您入宮宴,各色膳食已然備好。”

    他擡手往前,身後一大羣宮女黃門跟住,左右各有侍衛護住。

    長春宮內,皇后着一身霞帔居皇後寶座,幾步階下,兩側皆是女子圍坐,右側爲身服鈿珠釵禮衣的外命婦,左側爲身着霞帔的內命婦,只瞧着這滿座的鶯鶯燕燕,皆是衣香鬢影,珠圍翠繞,瞧着真是讓人眼花繚亂。

    右側前排爲王侯正妻之位,後排皆是各個有誥命的妾妃與低級命婦,其中岐國妃徒單驪柔最爲顯貴,便居皇後最近,後排爲岐國府命婦,接下便是雍國妃烏林答銘璇。

    銘璇服一淺紫與素白交織的鈿釵禮衣,發間戴有鎏金模印百花蔓草如意頭大髮簪,髮髻兩側各垂有珍珠碧玉步搖,只見她側身向右,正與那旁邊位置上的胙國妃徒單撒卯說着話,聊着家常。

    順着她目光而走,只瞧着那撒卯,真乃驚爲天人的容貌,她不比銘璇的大方端莊之美,也不比那岐國妃驪柔沉靜淑麗,卻獨有自個的嫵媚模樣。

    她面若銀盤,眉若小山,眉尾一小彎,自是勾人魂魄也,小巧玉鼻鑲於如霜般的面肌上,一張紅脣微動,便要讓那對坐的內命皇妃都失了顏色,更瞧着她微施粉黛,着一裾白紅交底的襦裙,領上白絨毛,襯的她風姿萬千。

    銘璇輕端着湯婆子來遞給她,兩脣一勾:“妹妹自中京回,或許還不適應着,來端個湯婆子暖暖。”

    她輕輕一擡手接下,不小心觸碰到了銘璇的手便道:“便只覺姊姊手兒暖和,卻未仔細瞧着你這風采,如今竟是更勝從前了,可是雍國王萬般滋潤着的?”

    “怎的都要這麼說,竟是羞恥了!”

    “宗室之內人人都知,雍王是出了名的溫柔,姊姊這日子過的滋潤無比,不僅承包了雍王的寵愛,還得以誕下一雙兒女受媵妾尊戴,便是我都要羨慕着。”

    銘璇掩面而喜,又道:“妹妹何時準備要個孩兒了?”

    聽這話,她稍稍收了顏色,又頷首低眉:“不急着,我不過十八歲的年紀,晚些也無妨。”

    “是,妹妹還年輕,不由着我,眼下便要奔三了。”

    “瞧您說的,這不是還有個幾年嗎?”

    “是,妹妹說的是。”

    銘璇答下去之後,便又轉頭來瞧了一眼左側的驪柔。

    她寡言少語,性沉靜,只端坐於位置上安靜的坐着,倒也不說什麼話。

    只聽着那撒卯故意問了句:“瞧着岐國妃也成婚數年了,是何時準備要了孩兒了?”

    這語氣雖是溫柔,卻字字都在戳心窩子,驪柔只答了一句:“不急,不急。”

    皇后居高坐瞧着那撒卯便未有一點好氣,她輕瞥了一眼道:“岐國妃都未急,妹妹你急什麼啊!孩兒自然都是會有的,慢慢等來便是。”

    聽得國母之言,撒卯便斂了頭微微一笑便俯首道:“是,娘娘說的是。”

    幾人言語,皇帝由着宮女和宮奴的簇擁而至,命婦皆起身行禮:“參加陛下,吾皇萬萬歲!”

    皇帝的眼神穿梭與紅綠各色相間的衣裳之中,又落於撒卯身上,他擡手道:“起來吧!”

    “謝陛下!”

    他走近高坐,輕至龍椅上,瞥了一眼身旁的皇后,又瞧着面前桌案未曾上什麼吃食便開口詢問:“皇后啊!怎的能讓衆命婦餓着,趕快上些吃食來。”

    皇后神情自然是不屑,卻也招手左右:“快些,着人上了吃食來,竟是沒個眼力勁。”

    他目光又再次落於撒卯身上,兩人忽而對視,她急忙斂鬟而低頭,一陣羞愧浮上心頭,一雙酥手在桌案下攥緊了絹子。

    他輕輕喝了一盞茶來:“胙國妃,怎的瞧着你去往中京一年似是瘦了些。”

    這樣的話,衆人聽後皆面面相覷,私下左右打量着。

    那撒卯則將頭埋的很低 ,將兩袖攏緊來,小心翼翼的回了句:“回陛下的話,妾去往中京,時常與殿下策馬獵射,動的多了些,便瘦了!”

    皇帝忽而楞了一下,眼神漸起失落,不知如果答覆,唯有皇后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內心在滴血,握着手腕的鐲子轉個不停。

    片刻只見皇后頷首:“妹妹與胙王真是恩愛着,本宮瞧着都要羨慕。”

    撒卯微微一笑,擡頭而對皇后:“娘娘與陛下才是真的天上鴻雁,水中鴛鴦,怎是我這等人可比。”

    皇后瞧着她那恭敬的樣子,便來了個下馬威,她右手輕提起酒杯面無表情自顧自抿着酒,不加理會,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撒卯也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女人 ,她對國母之威斂首多年,卑躬屈膝,雖明白陛下中意自己,卻一直恪守婦道,勁量避免着與陛下碰面 ,唯恐離間了二人的關係,給國府帶來滅頂之災。

    皇后忽而喚了句:“胙國妃,本宮聽聞你精通茶道,今日陛下與衆命婦在此,倒是讓大家夥也嚐嚐你點的茶呀?”

    話罷,撒卯輕擡起頭來看這滿屋子的鶯鶯燕燕。

    今日,她若是答下了,必要像個下人一般點茶到傍晚,她若是不答應,便是對皇后不敬,這般進退兩難,她自是不知如何抉擇。

    皇帝即刻坐不住了,他斜瞧了一眼皇后道:“皇后,罷了吧!叫下人上茶不是一樣嗎?如此多的人,要點茶到什麼。”

    “妾是想嚐嚐胙國妃的手藝啊!下人怎會有國妃仔細着。”

    “那國妃便點兩盞即可!”皇帝也是不想與她在大殿之上爭吵 ,便思考了一番 ,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

    皇后順從,那撒卯便恭恭敬敬起了身,又莞爾一笑掩飾自己的委屈 ,走於殿中間,由着侍女擡上月牙案子,又擺上了茶具。

    小爐燒着熱水,爲了不觸碰到滾燙的爐子 ,撒卯小心翼翼的拂袖拿過茶盞。

    她先將餅茶碾碎,置碗中待用,以釜燒水,微沸初漾時即衝點碗中的茶,同時用茶筅攪動,茶末上浮,形成粥面,以粘稠爲度,再靜置半刻方可成茶。

    皇帝居高堂而坐,眼中皆是那紅木月牙案上的一雙蔥根酥手,心中盡是無可平復的情意綿綿。

    片刻之後,她奉茶於完顏亶面前,一聲鶯簧百轉方纔拉過他的思緒:“陛下,請陛下輕嘗。”

    出於禮數,由身邊噠興國代爲接下置於完顏亶手中,他雖接茶,卻目光炯炯皆是瞧着她,只瞧着她年輕的稚氣未脫,憨態可掬,粉肌似是吹彈可破,身姿如細柳娥姿,他愈瞧愈覺她萬般風姿難以言喻。

    而撒卯又轉而起身來奉茶於皇后,她舉着那杯盞娉婷立於皇后前,頷首低眉淺笑:“娘娘,請娘娘輕嘗。”

    皇后可不是那麼輕鬆就放過她的人,只見其端坐於風座上,悠閒的低頭品嚐着小酒,絲毫不理會她。

    只見那滾燙的杯沿燙的撒卯的手都紅了,她的眼眸漸起水悶,擡起的手懸在半空不停顫抖。

    “皇后,國妃還端着茶呢!”皇帝氣悶了,稍微有些不耐煩道。

    這時皇后才佯作忽然,擡起了鳳眼笑眯眯着:“喲 ,瞧瞧本宮 ,嘗着小酒都入神了,不曾見到妹妹已然久立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