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流言之計,重在一個亂字!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三天四包字數:4442更新時間:24/06/27 15:00:34
    春季過去,天氣逐漸炎熱,在宮中待久了,劉協有時也覺得苦悶。

    也不是曹操管着他,不讓他出行,除卻一大堆禮儀不說,劉協自己也無處可去。

    而且他在外漂泊太久,那種舉目無親、膽戰心驚的日子過了很多年,現在只想呆在宮中,安穩些。

    還有錦衣玉食,宮人伺候,又有妃嬪在側,夜晚不孤。

    不過,卻還是因爲苦悶,寢食不暢。

    近日來庖廚的許多餐食都不能讓他開胃,以至於內火旺,更不適也,無論早晚,均食之味淡。

    而若是吃雞鴨、鹿豕等,又覺得太濃,整日都只是食些許飽腹,食慾不填也。

    “近日氣候逐漸炎熱,讓食監不必費心了,那些藥膳並無大用,朕依舊覺得心中煩悶,無意用膳。”

    “隨意做些便是。”

    “唯,奴婢這便去告知尚食監……”常侍溫瑞立刻行禮,小跑而去。

    這位常侍,是今年提拔上來的宮人,對陛下百般呵護,照料妥當。

    深得劉協滿意,也深得曹操滿意。

    不多時,劉協到達膳房院落,的確只看到了些許湯餅,肉糜,一碗飯,於是也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看向常侍溫瑞。

    主要是覺得心中不適,朕說隨意就真的隨意了?這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吃食,怎麼還端上皇宮了?

    “陛下,您試着吃吃看。”溫瑞賠着笑,低聲下氣的勸着,“這聽說是食監的新佳餚,雖簡單卻暗藏妙處,他們說,陛下吃一些便明了了……”

    劉協狐疑的看着他,眉頭微皺,但卻也不打算爲難,緩緩走到主位上坐下,招手讓宮人端了餐盤過來,看着眼前這碗頗素的湯餅。

    以及旁邊不少小菜點心,乍看之下自沒有什麼奇妙之處,就是普通的百姓家食而已。

    “陛下,這湯餅丞相經常吃,據說深夜處理公務累了,就會命人煮上一碗。”

    “哦,原來如此,”劉協也表示頗有興致,既然丞相愛吃,那朕食一些也無妨。

    “丞相一生節儉,家風頗嚴,曹氏大多都是清廉之輩,唉,除了伯常愛卿……不過他是外婿,不算是曹氏的族人,也情有可原。”

    劉協近日還有一件頭疼的是,便是御史又開始參張韓的罪行,主要是中飽私囊,挪用朝廷用度的罪。

    其實劉協現在也是明白人,他知道張韓就好這些,而且這些商賈謀劃的路線都是張韓力主規建的,給他貪墨些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不過劉協沒想到,奏章裏說的是,張韓把錢全用去武裝其黑袍甲騎了。

    戰甲人人如將軍鎧般精良細緻,光是匠人都已招了數百人,若是按照奏章上的說法,已必須要問責才行……

    劉協想閉着眼睛讓他混過去,好似都有些不太服衆了。

    “唉,罷了。”

    劉協拋開了這些煩惱,拿着調羹喝了一口湯,而後“咦”了一聲。

    這味道,不似普通湯餅的那般寡淡,又沒有雞湯熬來的油膩。

    這味道可謂是恰到好處。

    “這湯餅,味道不錯,頗有鮮香,這是何人所作?”

    劉協又吃了一口,看向溫瑞問道,不等回答又立刻說:“此味不同於往常,不知如何形容。”

    “總之,滋味重了些許,又不至於太過油膩,讓他速速來見朕。”

    “回稟陛下,奴婢之前試食時候,也覺得美味,問是怎麼做的,但庖廚說也不知道,只是加了一味叫做雞精的調料,就可使得湯汁鮮美多味,不似此前單調……”

    “哦,此物從何處所來?”劉協好奇的問道。

    “是,丞相送來的,應當是奇珍異寶,珍貴無比,所以才送給食監,來呈於陛下。”

    “丞相府的人還說了,這東西若是放入平日炒的菜餚裏,也能增添不少滋味兒。”

    “竟是如此,快,快快去命庖廚再烹幾個菜餚。”

    劉協當然興趣大起,此物若是可以放在別的菜餚之內,則說明能夠又添滋味。

    溫瑞一聽,先是呆愣了片刻,而後立刻拍手稱是,小跑而去。

    陛下總算願意暢快進食了,“快快快,隨我去食監,尋庖廚,用那雞精再做幾道菜餚!”

    劉協當天夜裏,大快朵頤,吃什麼都覺得多了點滋味,剛入口就口內生津,讚不絕口。

    曹操聽聞之後,悄然離去,回到了丞相府理政。

    同時,也傳令讓尚書臺將御史上奏官吏的奏章全都送到丞相府。

    之前曹操是不肯看的,是以積壓了一部分,這些奏章他本打算一直積壓,到秋收時,只要五穀豐登,各地有收成,這些御史上奏彈劾的奏章也就無所謂了。

    自然還會有新的上奏之事可以讓這些積壓之事封塵。

    反正,若是有任何官吏不察、不仁、不廉之事,校事府都有更加詳細的情報,曹操心裏一清二楚。

    處理的方式也很簡單,如果自己的人涉及太多,則稍加懲處即可,以告誡他人,一碗水往平處端。

    若是自己人沒有涉及,則可以大加懲戒,嚴肅處置,以壯此清廉嚴令,肅正朝堂之風氣。

    若全是自己人,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把張伯常罵一頓,準冤枉不了他,這渾水裏定少不了他的身影,說不定水就是他攪渾的。

    曹操心如明鏡、穩如泰山,而且各種狀況都明了該如何處置,現在自然心情大好,可以一觀之。

    不過,現在倒是可以看了。

    曹操美滋滋的看了一下午,其中好幾份奏表,都是參張韓貪墨私調之事,把朝堂上用來擴充工造的錢財,拿去充盈他的黑袍甲騎。

    看到後來,尚書臺的文學掾一直在旁等待,他甚至還得和曹操說了一句話。

    看完尚書臺送來的奏章直到下午,曹操露出笑意的對文學掾道:“都在參伯常不思工造,卻先行補充軍備,擴招甲騎,將這罪狀說得好似他在私富其軍一樣。”

    “呵呵,可這些人,難道不知道,黑袍甲騎是我的兵馬嗎?論最初成軍時,此乃是宿衛我左右的騎軍,亦是我麾下最爲精銳,與虎豹騎齊名。”

    “丞,丞相所言極是……”文學掾慚愧的低下了頭,雖說他和這些奏章無關。

    此時,楊修從外進大堂來,朗聲道:“能者,之所以爲能者,乃是其學淵源、其才靈氣,能隨機應變;而常勝之所以能常勝,乃是因爲重金打造,精銳軍備,加之日夜操練,又能仗仗得勝,乃有常勝之勢,便可得常勝之績。”

    “而常勝之軍,一旦有敗績,恐怕就會一蹶不振,是以君侯深知其兵理,唯有不斷操訓、擴充軍備,挑選戰馬,以讓兵馬隨時保持勇武之能,直至代代人前赴後繼,依舊有常勝之名,故此,曰能者常勝也。”

    “你可回去稟報尚書臺,在下不才,已有數篇賦論呈上,供公卿百官、聖駕陛下共商。”

    曹操滿意欣慰的看向楊修,展顏笑道:“德祖來啦。”

    “參見丞相,”楊修上前來拱手,不卑不亢,面色沉靜。

    曹操點頭讓他到一旁,先行命這文學掾離去,又將左右屏退,不過,郭嘉一直在屏風之後,暗觀來人,於暗中負手而立,那文學掾來時和去時的面色,他均記在心中。

    此時,楊修再次拱手,道:“中郎將命我來報君侯諸事。”

    “果然,乃是冀州手筆。”

    曹操“嗯”了一聲,面色瞭然,眼神示意楊修繼續說下去。

    “前幾日,修收到冀州送來的家書,不少當年家族的門生故吏,與父親仍有鴻雁往來,言辭之中還是有拉攏之意。”

    “在下依照中郎將的意思,沿着此道暗中截獲了不少朝中大臣的書信。”

    “將來使抓獲下獄,又換心腹爲使者傳信,可使得此道不動聲色,日後將會暗中得察更多消息。”

    “嗯,說重點,”曹操滿意的點了點頭,立刻略帶催促的意思提醒道。

    他看楊修好似有點得意,於是就像握繮繩拉馬頭一樣規正一番。

    以前伯常說過,楊修乃是可造之材,就是性子喜自得,偶有奇思妙想,會一直得意洋洋的說,所以需要不斷敲打。

    曹操和郭嘉都得到過張韓的建議,沒事多敲打他。

    免得以後他釀成什麼大禍。

    楊修也覺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方纔說到暗中續上這條書信道途的時候,的確有點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就稍微擴展來說了一下。

    其實說個結果就行的。

    “其中書信,有暗示詢問君侯如今的現況,同時也想再拉攏人,暗中對君侯繼續發佈流言,想要讓君侯,再遭責罰。”

    “不過,此舉斷然不會成功,冀州之中文武,並不知道君侯在許都的地位……”

    楊修又多了一句嘴,曹操的眼神立馬就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時,稍稍有些沉默安靜,片刻後曹操笑道:“德祖,來坐。”

    楊修雖不知爲何,但卻沒有遲疑,緩緩走到曹操身前案牘另一端的蒲團上坐下。

    曹操面無表情的湊近了來,輕聲道:“孩子,你還年輕,我再問你,他們知不知道伯常在許都的地位?”

    “不,不知道……”

    不對,剛纔已經說過了,才會致現在坐於此再聊。

    果然,曹操已經搖了搖頭。

    而楊修則是再度深思,背後都有汗水滲出,緊張之下,很難有暢通的思緒,不久後試探性的輕聲道:“難道他們知道?”

    曹操還是搖頭,並且嘆道:“若是伯常,他就不會這麼想。”

    張韓和楊修年歲相差不大,張韓年長一歲餘而已。

    已可算是同齡人,而張韓自小沒有家學,流離失所、四方遊蕩,吃百家飯長大,據說是這樣。

    楊修則是弘農楊氏,天下名族,家學之深世間少有家族能及。

    而曹操的一番話,狠狠地刺動了楊修,讓他更加緊張,乃至心中驕傲全無,不敢多言。

    知道也不對,不知道也不對,答案是什麼?

    “請,請丞相教修。”

    楊修恭敬拱手,不敢再猜。

    曹操緩緩挺直了腰板,沉聲道:“不重要,他們知不知道,或者說伯常的地位高與不高,皆不重要。”

    “以流言禍亂一地,其目的乃是阻撓我等政令和睦,公卿和諧,只要有亂事即可。”

    “伯常,只是其中一個目的而已,”曹操伸出了一隻手,沙啞富有磁性的聲音在楊修耳邊環繞。

    聽及此,他已恍然大悟,一點就通,的確如此,這些書信是否被截獲,亦是不重要。

    若是無人發現,則有可能挑動士族公卿對張韓,或者別的人下手。

    若是被截獲,則丞相也會懷疑朝中有人心懷叵測,不信任官吏,如此更易產生猜忌,因而大怒之下,恐會嚴令監督。

    若是態勢越發艱難,則朝中不睦,遲早會生變,彼此勾心鬥角也就只是時間問題。

    怪不得,冀州會接連不斷的往許都送來書信,至各個官吏,這是爲了挑撥是非,實則更是無中生有之計。

    若丞相不是明主,受其蠱惑,也許就會暗中做當年董賊之事。

    冀北之心,同樣毒絕也。

    至於爲什麼總是提及張侯,原因無他,因其乃是明裏最爲囂張跋扈的曹氏外戚。

    這麼說來,君侯這些年這種做派,或許是刻意爲之,行走於浪尖之上。

    楊修雙眼微微一閉,仰面朝天,嘆道:“多謝丞相教導,德祖已懂了。”

    “嗯,伱做得很對,”曹操不動聲色的輕言笑道:“既知曉其心,斷不可亂也。”

    “你以篇賦駁斥,可令百官無話可說,方纔我說的話,同樣也是理由,伯常有功績在身,其麾下黑袍甲騎乃是我軍支柱,這些不可作爲抨擊的理由。”

    曹操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張韓被他們當做了目的,以此爲點鋪開撒網,那麼就應該讓這種勢頭,在張韓這裏立刻遏制住。

    楊修走後,曹操回到了大堂的內屋,郭嘉正在此觀別的奏章,見到曹操進來,立刻起身恭迎。

    兩人相視一笑,郭嘉道:“楊太尉家這位公子,的確文采出衆,才情甚高,但也真是頗爲傲氣,性子不夠沉穩。”

    “和伯常比起來,欠缺太多狡猾;和子脩比起來又差了心胸。”

    “只要有他們兩人在,楊德祖日後翻不起什麼風浪,可以安安穩穩做一代能臣,名留青史。”

    “哼哼,”曹操笑了笑,贊同郭嘉的看法,年輕一代裏,論狡猾沒有人能比得過張韓。

    而若是論武藝,更加找不出第二個,連新到的趙雲都輸張韓半分險惡。

    “主公接下來有何打算?”

    “唔,還想再看看,”曹操了呵呵的笑着,“我總覺得德祖這孩子還有情報不曾說給我。”

    “方纔他在稟報時,書信並不提及具體互通的是何人,估計是他內心有傲氣,說出來感覺是在構陷、詆譭,有勾心鬥角之意,故而不言。”

    “恐怕,此事要去問校事府。”

    想到這,曹操伸出手指向外面,道:“奉孝走一趟,去爲我叫志才過來,帶上此事情報。”

    “誒,”郭嘉點頭,立刻轉身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