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再見西索

    大殿。

    硃紅樑柱，怒目金剛。

    一如往常那般，沒有變化。

    霍克邁過門檻，走進大殿內，看向站在供桌前的莫尤。

    那修長高挑的背影，令霍克一時恍惚。

    聽到腳步聲，莫尤轉身看向霍克。

    「之後有什麼打算？」

    略過打招呼的步驟，他直接問道。

    霍克眉頭一挑，沒好氣的反問了一句：「這個問題該我來問才對吧？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想去一趟天空競技場。」

    莫尤很乾脆的道出想法。

    他想試試「皆盡」的實戰效果，也就想到了天空競技場這個去處。

    「天空競技場啊……」

    霍克認真而細緻的打量着如今的莫尤，心中止不住的欣慰自豪。

    「聽琦多說，你拿到了獵人執照，並且選定了賞金獵人這條路？」

    沒有問莫尤去天空競技場的理由，反而是問起職業獵人的事。

    「嗯，賞金獵人挺好的。」

    莫尤神情平靜。

    假如他早早就拿到獵人執照，那麼這一路而來的功績，足以讓他晉升到一星了。

    不過他對待升星的態度，不似萊特那麼積極，想成爲賞金獵人，無非是爲了能在緝拿罪犯的過程中得到一些什麼。

    總之，他認可賞金獵人這項職業。

    因爲這個世界有太多喪失人性的畜生了……

    他做不到緝殺所有披着人皮的怪物，至少在能「看到」的地方裏，不讓那熱心司機大叔的悲劇再次上演。

    霍克看着一臉平靜的莫尤，他很想說賞金獵人這個職業的風險性很高，但終究沒有說出口，轉而問道：

    「莫尤，你的除念能力比伊蓮娜還要強大，所以沒考慮過「除念師」這個職業嗎？」

    「先不說兩者並不衝突，我對除念師這項職業沒什麼興趣。」

    莫尤沒想到霍克會突然提起除念師的事，不過他還是給予了回答。

    除念的能力來源於觀感的獎勵，其隨機性和不確定性太大了。

    儘管現在還手握一次除念機會，但莫尤更傾向於將這次除念機會視爲保命的底牌，而不是能拿來換取名聲和金錢的途徑。

    所以還是那句話——

    他不是除念師，自然不可能朝除念師這條道路發展。

    幾句交談下來，霍克確認了莫尤的選擇，便沒有再多問什麼。

    往後的日子，他會一直留在寺廟裏，而莫尤必然是要出去領略世界的風采。

    作爲父親——

    即使無法給予助力，也不能成爲枷鎖或阻礙。

    這也就是霍克讓綺多隱瞞「現狀」的原因。

    霍克走到供桌前，低頭看向桌子上擺放整齊的遺物。

    「莫尤，想知道更多關於你母親的事情嗎……」

    「我聽着。」

    莫尤也是看向供桌上的遺物，那絲絲縷縷的黑色念力在遺物之中異常顯眼。

    「伊蓮娜她……」

    霍克的敘述聲在大殿之內迴盪。

    有關伊蓮娜的過往，在他的緩聲敘述之中，在莫尤的眼前漸漸展開。

    從始到終，莫尤僅是靜靜聆聽着，直至霍克的敘述步向尾聲。

    聽完霍克的講述，莫尤才終於明白霍克爲何要從各種遺址或者陵墓之內帶出一件附帶死念的物件。

    不。

    或者說，是和伊蓮娜相遇之後，才逐漸開始去挑選那種極具強度的死後之念……

    不是爲了金錢，也不是因爲個人的喜好。

    而是伊蓮娜想要卸除掉這些也許會在某一天重見天日的極具威脅的死後之念。

    這是她作爲一名除念師的覺悟。

    無關私心，也無關大義。

    僅僅是她認爲必須這樣做而已。

    「王之天秤」

    便是霍克從一處王室陵墓裏帶出來的最後一件殉葬品。

    就和從前一樣，本該由伊蓮娜去慢慢卸除掉「王之天秤」上的死後之念，然後再由霍克去尋找下一件需要扼殺掉威脅的死後之物。

    然而——

    清凜隊那毫無徵兆間的來襲，最終導致伊蓮娜死去、王之天秤被鎮壓在念空間內、霍克遭到天秤死念的侵蝕、莫尤死而復生……

    也是從那時候起，霍克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和時間去幹老本行，而是一心一意的尋找能夠解決死念詛咒的方法。

    他自己怎麼死都無所謂，唯獨不能讓詛咒延續到莫尤身上。

    這是霍克活下去的意義和信念。

    「她真傻。」

    知曉了伊蓮娜的過往，莫尤眼簾低垂，輕嘆一聲。

    不爲金錢，也不爲名利。

    單純就是爲了卸除一些可能會威脅到他人的死念。

    於是從來不去驚擾、毀壞各種遺址陵墓的霍克，就這樣和一個不求金錢、名利，只爲了卸除任何具備威脅的死後之念的伊蓮娜走到了一起。

    並且最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但我並不討厭這種做法。」

    莫尤凝視着供桌上的各種遺物。

    霍克看着莫尤，無聲的笑了笑，又似突然想到什麼，有些感嘆的道：

    「我去過很多不爲人知的遺址和陵墓，所以很清楚像「天秤」這種危險之物，其實並不在少數，只是還沒有被人類發現而已。」

    「無所謂，我會出手。」

    莫尤神情平靜道。

    這不是在開玩笑，也並非是爲了繼承伊蓮娜的做法。

    如果他有除念機會，然後又有類似「天秤」這種會危害到人類的堪稱「災難級別」的死後之物現世。

    那麼他肯定會出手。

    不單單是因爲他不會選擇視而不見，也因爲他這樣做是有收益的。

    可霍克不知其中緣由，反而是胡思亂想起來，一時之間有些出神。

    正義、善良……

    所以——

    才會選擇賞金獵人這條道路嗎？

    霍克自認爲看到了莫尤身上的一些閃光點。

    當晚。

    門琪利用現有的食材，鉚足勁弄出一桌美味佳餚。

    霍克第一次吃到門琪所做的美食，連連驚歎之餘，吃得差點要將舌頭一起吞下去。

    他不停朝着門琪豎拇指，嘴上除了狼吞虎嚥，也不忘頻繁的去稱讚門琪的廚藝出色。

    哪怕門琪已經習慣了他人的稱讚，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翌日清晨。

    霍克早早起來，打算清掃一下寺廟，然後正式開門迎接香客。

    可他剛出房間，就看到門琪已經在庭院裏掃地。

    「不錯不錯！」

    霍克眼中滿是讚賞之色，對門琪是越來越滿意。

    因爲霍克纔剛回來，所以莫尤也沒有急着離家，在寺廟裏待了一週的時間，才向霍克說起準備走的事。

    「去吧。」

    霍克有些不捨，卻將這些情緒藏在心裏。

    這一天。

    莫尤和門琪備齊行裝，即將出行。

    鼠寶變成一條繫着藍色珠子的項鍊，戴在莫尤的脖子上。

    沒必要活動的時候，它就這樣變成項鍊，以此控制電量的損耗。

    「一路順風。」

    霍克站在寺廟大門前，看着朝氣逢勃的兩個小年輕。

    莫尤朝着霍克點了下頭，旋即轉身離開。

    「霍克叔叔再見！」

    門琪揮了下手，這才跟上莫尤的步伐。

    霍克笑着目送兩人離開，直至看不到莫尤和門琪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消失，轉而有些寂寥。

    山林之中。

    莫尤和門琪沿着山道下行。

    鼠寶變回原樣，在前邊蹦蹦跳跳。

    它生性活潑好動，相比於變成項鍊老老實實待在莫尤的身上，更喜歡四處溜達或者玩耍。

    而且鎮壓天秤的這些年來，它再也沒能去做最喜歡的「尋寶」遊戲，一直待在放生池底下，就跟坐牢一樣，早就憋壞了。

    「師父，這天秤和皇冠要賣掉嗎？」

    走在山路上，門琪反手託了一下看上去有些沉的揹包。

    從那個遺址帶出來的鑲嵌着七顆寶石的皇冠，以及被卸除掉死念的天秤，都是放在了揹包裏。

    說來也算運氣不錯吧。

    在遺址裏的時候，莫尤在對俠客下死手之前，先讓影分身將皇冠丟給門琪拿着。

    之後就被那個不明生命體所說的「管道」傳送走了。

    本來莫尤也無法確定皇冠是否會一起被送出來，後面在世界樹上聯繫門琪的時候，才知道皇冠也跟着一起出來了，稱得上是意外之喜吧。

    「嗯，要賣掉。」

    莫尤笑着道。

    沒有收藏的興趣，自然是拿去賣掉了。

    不說天秤，單憑這個皇冠，肯定能賣出一個天價。

    「不過要等到九月一號。」

    莫尤隨後補充了一句。

    門琪好奇問道：「爲什麼要等到九月一號？」

    「因爲九月一號是世界上最大的拍賣會舉辦的時間。」

    莫尤解釋道。

    門琪恍然點頭，只是覺得離九月一號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在那之前，豈不是要一直帶着這兩件東西，總歸是覺得有點麻煩。

    莫尤似是看出了門琪的想法，笑道：「去天空競技場之前，我們先去找個能保管天秤和皇冠的地方。」

    「銀行嗎？」

    門琪眼前一亮。

    只要不用隨身攜帶這兩件東西，要保存在哪裏都無所謂。

    「不，是比銀行更安全的地方。」

    莫尤眼角微彎。

    門琪聞言面露疑惑之色。

    比銀行更安全的地方？

    數天後。

    施瓦達尼市，獵人協會大廈，尼特羅專屬的茶室。

    尼特羅坐在榻榻米上。

    在他面前的矮桌上，放着的不是茶具，而是一件散發着古樸氣息的古銅色天秤，以及一項鑲嵌着七色寶石的絢麗奪目的皇冠。

    尼特羅視線一轉，望向豆麪人，那目光中含有詢問之意。

    彷彿在問：這兩個玩意哪裏來的？

    豆麪人滿頭冷汗，拿着白色手帕來回擦拭了好幾下，苦笑着解釋道：

    「會長，這兩件東西是莫尤帶過來的，說是要讓會長你幫忙保管一段時間，之後他將東西丟下就走了，我、我要攔住他，結果一不留神的功夫，他就突然消失了。」

    「……」

    尼特羅聽完，老臉上很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無奈之色。

    先斬後奏啊……

    他眼瞼低垂看向矮桌上的天秤和皇冠。

    哪怕是門外漢，也能看出它們所擁有的價值。

    「臭小子。」

    尼特羅無奈搖頭。

    與此同時。

    有一艘飛船從機場起飛，去往相隔一個大陸的天空競技場。

    數天後，飛船降落。

    莫尤和門琪下了飛船，重返天空競技場所在的城市。

    「又回來了啊。」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莫尤仰頭看向佇立在遠處的天空競技場。

    那高聳入雲的塔狀建築，似是一柄直指天穹的利劍。

    緩緩收回目光，莫尤在路邊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去天空競技場。」

    莫尤坐在後座上，幫門琪放好行裝，隨後看向駕駛座上的計程車師傅，說出了目的地。

    「好的，請系一下安全……誒？」

    計程車師傅看了看車內後視鏡裏的莫尤，話說到一半忽然止住，略顯黝黑的臉龐上緩緩流露出震驚的神情。

    「你、您是……伊爾迷先生吧？！」

    「嗯？」

    意識到被計程車師傅認出身份，莫尤微感意外。

    銷聲匿跡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卻沒想到還有人記得他在天空競技場的這個身份。

    「伊爾迷先生，我是您的粉絲啊！」

    不等莫尤迴應，計程車師傅滿臉激動的道。

    莫尤笑了笑，沒有說話。

    「您當初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怎麼就一聲不響的消失了呢？那會很多人還以爲您發生了意……呸呸，瞧我這嘴巴，不太會說話，您見諒。」

    計程車師傅自顧自說着，然後操控着計程車前進。

    莫尤抿脣微笑，僅是安靜聽着計程車師傅的話。

    即使他沉默不語，計程車師傅也是在那邊自顧自的表達遺憾興奮之意。

    遺憾於莫尤當初的莫名退場，興奮於莫尤如今的歸來。

    一直到了天空競技場，莫尤和門琪才擺脫了來自計程車師傅的嗡嗡聲。

    兩人來到天空競技場的報名處。

    這裏如同以往那般，排起了一眼看不到頭的隊伍。

    「人還是那麼多啊。」

    門琪不由自主的感嘆了一聲。

    莫尤微微一笑，想了想，拿出手機撥打了奇犽的號碼。

    他想問問奇犽還在不在天空競技場。

    幾分鐘過去。

    莫尤連打幾通電話，可奇犽那邊始終沒有接聽。

    「在忙嗎？」

    莫尤自語一聲，旋即收起手機。

    忽然。

    懸掛於牆面上的液晶屏幕響起了一陣激昂的廣告聲。

    然後莫尤竟然聽到了「不倒翁西索」這個名字，頓感愕然。

    循着聲音望去，卻是看到顯示屏上出現了西索的身影。

    他單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張撲克牌，微微側着身，繪有點滴狀妝容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在西索的下方，則是一行寫着比賽時間地點的預告文字。

    時間正是今天的下午四點。

    「唔……」

    看着顯示屏裏的西索，莫尤不禁陷入沉思。

    難道——

    是正主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