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灰色的世界

    強烈的不詳氣息籠罩於施瓦達尼市上空。

    視界之眼攜裹着一股磅礴強大的黑色氣場，從上空徑直墜落向施瓦達尼市。

    下一刻。

    黑色氣場中驟然延展出一條條細密如菌絲般的念力，在短暫的時間之內蔓延向四面八方。

    若是此刻從下往上看，恍惚間會以爲天空裂開了無數道細密的裂痕。

    位處施瓦達尼市的衆多念能力者們，紛紛感知到了這股突如其來的不詳氣場。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室外。

    街道上、陽臺上、樓房建築頂上，都是出現了他們的身影。

    “那是……什麼東西！？”

    施瓦達尼市的念能力者們，仰頭望向從天而落的菌絲般蔓延的黑色念力氣場，神情震動，眼眸劇顫不已。

    這一瞬間。

    無人知曉「視界之眼」爲何物，更不知這黑色氣場的源頭來自於何處。

    但是，隨着黑色氣場的墜落，每一個念能力者皆是將警惕性拉滿。

    他們有「念」的防護，或許不用擔心來自於黑色念力氣場的威脅。

    可是這股黑色念力氣場彷彿要籠罩住整座城市的勢頭，仍不可避免的讓他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相比之下。

    街道上絡繹不絕的人羣，以及商場大廈的人們……

    卻對即將降落的黑色之念毫無所覺。

    獵人協會大廈樓頂上。

    一襲亮金色西裝的帕裏斯通，仰頭看向從天而降的黑色念力。

    面對這散發着不祥氣息的黑色念力，帕裏斯通仍是保持着陽光笑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任何潛在的危險。

    “我一直很好奇那塊最大的‘拼圖碎片’在哪裏，原來是這樣的‘畫面’啊……”

    帕裏斯通的眼眸始終如深淵一般黑不見底。

    儘管他一直都在微笑，但真實的情緒，從來都被藏在那深淵底部。

    “總覺得，會發生很好玩的事情呢。”

    空無一人的大廈樓頂上，帕裏斯通的聲音隨着輕風一同消散。

    獵人大廈，茶室之內。

    已然不見莫尤的身影，而尼特羅盤膝坐於低矮茶几面前，老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廊道之上。

    “死後之念……”

    莫尤眼神凝重，在廊道裏飛快穿行。

    他雖然不是除念師，卻對「死後之念」有着相當敏感的感知力。

    起初覺得……可能是因爲「觀感」給予的那次除念機會，將屬於除念的知識一起送到他的腦袋裏，所以他才對「死後之念」這麼敏感。

    可後面又想到了最初徹底學會「纏」的時候。

    那天夜裏，他忽然注意到了「死後之念」的存在。

    現在仔細一想，之所以能對「死後之念」這麼敏感，很有可能是他這具身體死過一次的原因。

    所以剛纔那股氣場出現的瞬間，莫尤頃刻間斷定那是死後之念。

    覺察到這點後，倉促間跟尼特羅說了一句，便是匆忙離開茶室。

    透過廊道的窗戶，正在奔行的莫尤看到了如菌絲般垂落向地面的黑色之念。

    像是細雨一般，數量之多令人頭皮發麻。

    在不明情況的當下，莫尤此刻的念頭，是儘快和綺多她們會合。

    “10樓，辦公區。”

    莫尤拿出手機，飛快給桑比卡發送了個短訊。

    他料想桑比卡這會應該在獵人大廈內的研究室內埋頭工作。

    “先找到綺多……”

    莫尤皺着眉頭。

    “莫尤！”

    剛過一處拐角，莫尤突然聽到皮約恩的急切呼喊聲，下意識止步，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仍是一襲短裙兔女郎裝扮的皮約恩，從廊道的另一個方向，快步奔向莫尤。

    會議快結束的那會，皮約恩本來要堵一波莫尤的，結果被尼特羅會長截胡了。

    無奈之下，皮約恩只能在茶室附近等莫尤出來。

    不曾想施瓦達尼市的上空突然出現一股驚人的不詳氣場。

    皮約恩當時透過窗戶大致觀察了下情況，原本打算衝出大廈進一步確認情況。

    可剛邁步時突然想到了莫尤，便是換個方向，這也是她會在這裏遇到莫尤的原因。

    “外面……”

    皮約恩衝到莫尤面前，想簡略闡述一下外頭的情況。

    然而卻被莫尤直接打斷道：“我看到了，那東西……大概是‘清凜隊’弄出來的。”

    從綺多那裏，莫尤知曉了「清凜隊」一直在收集「死後遺留之物」的事情。

    所以「清凜隊」才會盯上伊蓮娜和霍克。

    更準確來說，是盯上那目前被困在仰望星空的天秤。

    外面那從天而降的大規模死後之念，想必是「清凜隊」所收集的其中一樣「死後遺留之物」的能力。

    是爲了阻止獵人協會的行動嗎……

    這種規模的死後之念，真不知道「清凜隊」支付了何等程度的代價，堪稱壯士斷腕了吧。

    “一起？”

    沒有浪費時間去進一步解釋，莫尤直接詢問了皮約恩的意願。

    “好。”

    皮約恩想都不想就應了下來。

    不明情況的當下，自然是要抱團行動，如此才比較妥當。

    她看了眼茶室的方向，倒是不會擔心尼特羅會長的安危。

    實際上。

    就她的認知，哪怕整個獵人大廈的人都死了，尼特羅會長肯定也能安然無恙站到最後。

    “跟我來。”

    見皮約恩應下，莫尤拋下一句話就跑在前頭。

    此刻。

    從天而降的黑色之念，似細長的菌絲，悄無聲息般的落在了室外的人羣身上。

    那黑色氣絲，悄然融入到來往路人的腦袋裏。

    旋即，能力發動。

    被黑色之念寄生的路人們驟然間定格不動。

    他們的眼睛頃刻間如同患上白內障一般，被覆上一層白色的黏膜。

    與此同時。

    他們的身上浮現出一層黑色念力，將他們包裹進去，不過數秒時間就變成一個黑繭。

    一個、兩個、三個……

    從上空俯視向地面，那一個個接連被黑繭包裹的人，像是逐漸被點燃的星火，很快就聚集成團，形成一個朝着四面八方迅速擴張的巨大黑繭。

    路面、小車、紅綠燈、建築、綠植……

    所有的事物，都是陷進了那正在擴張的巨大黑繭空間裏。

    相同的現象，在施瓦達尼市各處同步發生。

    「視界之眼」的能力，正以施瓦達尼市的市民們的精神力爲養料，瘋狂誕生出一個又一個的微型念空間。

    而這些念空間在相觸之後……

    數不清的如涓涓細流般的精神力，就這樣匯聚到一處，從而構成了一個規模更大的念空間。

    這蔓延的速度非常快。

    可以預見的是，用不了多久時間，位於各處的念空間將會匯聚到一處，然後覆蓋住整座施瓦達尼市。

    而原本在施瓦達尼市各處區域活動的念能力者們，在親眼目睹這一幕後，感到震驚的同時，也產生了不同的想法念頭。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

    從天而降的黑色之念，並不能穿透他們顯露於體表之外的念力。

    這意味着只要有「念」的防護，就不用擔心被這些黑色氣絲所寄生。

    “先不管這股‘念’是從哪裏來的，這勢頭看着就很不妙啊，慶幸的是，我可以用‘念’抵禦……”

    施瓦達尼市某處地方，一個念能力者心有餘悸看着一個個普通人變成黑繭。

    “真不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總之……先跑吧。”

    這個念能力者不敢多做停留，尋準一個方向埋頭狂奔。

    眼看着大範圍的不明念力砸在了施瓦達尼市上，他此刻所想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施瓦達尼市。

    然而——

    這個剛跑出一段距離的念能力者，卻是突然止步，目瞪口呆看向從四面八方逐漸壓縮過來的黑繭邊緣。

    “開什麼玩笑啊……！！！”

    那黑繭邊緣，似是涌動瀰漫的濃霧，無孔不入的侵入到任何一處地方、任何一處縫隙。

    在佔領地面之後，又似嫋嫋浮升的煙霧，如同藤蔓一般沿着建築表面逐漸向上攀升。

    這個本來想着快點逃離施瓦達尼市的念能力者，只能眼睜睜看着黑繭邊緣從四面八方而來，最終凝聚到一處，抹去了他的身影。

    獵人協會大廈。

    能待在大廈內工作的人，並非全是職業獵人。

    像豆麪人這種文職工作人員，可以說是遍佈於整棟大廈的各處角落。

    所以當「視界之眼」的能力入侵大廈之後，黑繭念空間的形成是不可避免的結果。

    莫尤和皮約恩還沒來得及找到綺多，就一步踏入透過牆壁瀰漫而來的念空間裏。

    灰色的視覺感，頃刻間覆在莫尤和皮約恩的眼前。

    “嗯？！”

    兩人微微一驚，飛快環顧四周。

    所處地方並沒有任何變化，仍是獵人大廈內的廊道。

    然而——

    眼睛所能看到的事物，皆是褪去了所有顏色，只剩下了黑白照片般的灰色。

    “念空間嗎？”

    瞬息間得出判斷，莫尤偏頭看向皮約恩。

    後者也在這時看向莫尤。

    兩人對視。

    “你的眼睛……”x2。

    莫尤和皮約恩微感驚訝，同時開口。

    因爲。

    周圍的環境，以及他們身上的衣物和肌膚，皆是褪去了顏色。

    但眼睛的顏色還在。

    所以莫尤看到了皮約恩的珊瑚色眼睛，而皮約恩看到了莫尤的淡藍色眼睛。

    在這灰色調的空間之內，彼此雙方的眼睛，彷彿正在散發微弱的光澤。

    “只有眼睛的‘顏色’還在嗎……”

    看着皮約恩的反應，莫尤不假思索的明白了這一點。

    而皮約恩卻是掀開自己的裙角看了一眼。

    “你幹嘛？”

    莫尤愣住了。

    剛纔的驚鴻一瞥間，他看到了那裙下的兔子卡通圖案。

    這不重要。

    只是費解皮約恩突然間的舉動。

    皮約恩放下短裙的裙角，毫不在意的解釋道：

    “我今天可是穿了超粉色的內褲呢，明明是那麼顯眼的顏色，結果現在也變成灰色了，看來這個念空間裏，真的只有眼睛保留了顏色。”

    “……”

    莫尤嘴角抽搐了一下，無奈道：“你這行爲根本是多此一舉吧。”

    “哪有，這也是驗證的方式之一啊。”

    皮約恩邊說邊拿出手機，飛快看了眼手機屏幕後，旋即將手機平舉面朝莫尤，冷靜道：“信號沒了。”

    “嗯。”

    莫尤點了點頭，隨即走到窗戶前，看向底下的街道。

    同走廊上的環境一樣，大廈外的所有事物，也全褪去了顏色。

    只是馬路上的小車紛紛定格不動，而人行道上空無一人。

    莫尤的目光一轉，看向某個方向。

    “源頭……在那裏嗎？”

    他能感知到那股仍然在釋放氣息的死後之念。

    情報有限，暫時還不清楚這個念空間的性質和能力。

    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沒什麼危險。

    “源頭？”

    皮約恩來到莫尤身旁，面露疑惑之色。

    莫尤看了她一眼，隨後指着氣息所在的方向，問道：“你感覺不到嗎？”

    “唔……”

    皮約恩循着莫尤所指的方向，糾着眉頭，搖頭道：“什麼也感覺不到，而且在進來這個念空間後，之前那些零散的不祥氣息也消失不見了。”

    “是嗎……”

    莫尤眼露思索之色。

    位處這個念空間內，自己對「死後之念」的敏感度並沒有降低，相反還提高了。

    “總之，先探查下周遭的情況。”

    莫尤收回目光，轉而看向灰色基調的走廊盡頭。

    皮約恩應了一聲。

    他們對這個念空間一無所知，只能先以探查爲主。

    費了一番時間。

    莫尤和皮約恩搜尋了整棟大廈，結果一個人也沒有。

    這個念空間似乎復刻了現實世界的環境，而且只有他們兩個。

    沒有在大廈內停留，莫尤和皮約恩離開大廈，來到外頭的馬路上。

    認知中的繁榮都市，此刻卻在灰色基調的映襯之下，散發出一股肉眼可見的破敗氣息。

    “咚、咚……”

    地面忽然微微震顫起來，遠處傳來了沉悶的聲響。

    莫尤和皮約恩第一時間看向聲源方向。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龐大到能與周邊大樓比肩的卡通版兔頭。

    這顆豎着耳朵，眼睛眯成一條月牙縫，兔牙露在外面的巨大兔頭……

    正沿着道路，用一上一下的彈跳方式，朝着莫尤和皮約恩所在的方向而來。

    “這……？”

    莫尤一臉驚異，猛然間看向皮約恩的胸部。

    那黑色無袖上衣的鼓囊之處印着一個卡通兔頭的圖案，跟遠處那巨大兔頭的外觀如出一轍。

    而皮約恩卻沒有在意莫尤的舉動，反而是雙眼亮晶晶看向蹦蹦跳跳而來的巨大卡通兔頭。

    “好可愛呀。”

    “……”

    莫尤頓時無話可說。

    獵人協會大廈。

    褪去所有顏色的茶室之內。

    此刻。

    尼特羅的對面，端坐着一個白髮蒼蒼的男人。

    “傑德。”

    尼特羅看着男人那散發着微弱光澤的銀色眼睛。

    曾被自己親手處決的摯友，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

    憑空出現在他的眼前。

    “尼特羅。”

    被喚作傑德的銀眼男人，用一種毫無波瀾的語氣道：“我說過，就算我死了，這份怨念也不會消失。”

    “……”

    －－－－－－題外話－－－－－－

    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