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州風月 第十七章 酒(下)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無言難盡時字數:2618更新時間:24/06/27 14:56:01
    “我不知道。”

    好半晌,於壽量才答出這四個字。

    李易沒有繼續逼問,話鋒一轉,道:“你爸的身體還好吧?”

    於壽量猛地擡起頭來,他還算清醒,可也不記得什麼時候向李易講過這件事情。

    他雖然是江州市裏的人,但家庭條件卻並不好,母親沒有穩定工作,基本上是靠着父親在工地做防水、烤卷材,下苦力掙來血汗錢維持家用,父親臥病是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情,突來的打擊,讓家裏斷了經濟來源不說,還要承擔額外的醫療費用,也是從那時候起,於壽量才正式接下了在Jlc的那份工作。

    李易端着酒杯自己抿了一口,繼續道:“咱爸那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開始是頭昏頭痛,渾身乏力,接着就是上吐下瀉,已經影響到正常工作了,你們去小診所開了點藥,吃了過後,現在的病情是有所好轉吧?”

    重生前,一次喝酒聚會時,於壽量曾向他們說過他父親的情況,那時的於壽量也是喝了酒,止不住地向李易和許科傾訴心中的苦悶,而李易現在描述的這些,雖說都是一些細節,但卻也是腦瘤患者較爲普遍的前期症狀,按照時間推算,於壽量他爸差不多正處在這個時期,結合着模糊的記憶,倒也不怕說錯什麼。

    李易記得不差,這時候於壽量的父親正是去到了小區旁邊的小診所,小診所的醫生給拿了點兒藥吃着,這類小診所開藥向來不講究,在激素的作用下,於父的病情理所當然地有了好轉,一家人便也沒當回事,於父也正常回去上班。

    待到病症復發並且更加嚴重再去大醫院檢查,那時候已經是回天乏術。

    “你怎麼知道的?”於壽量紅着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白酒瓶,他當然不是懷疑李易貪圖他什麼,已經算是半隻腳踏入社會的他清楚的知道,他這樣的家庭條件和經濟情況,別人根本就犯不着心思來貪圖他什麼。

    “這你不用管,”李易端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你就說,我們是不是兄弟?”

    “當然是!”於壽量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老李,你怎麼問這個……”已經喝得差不多的許科點指着李易,說話慢悠悠的。

    “你閉嘴,待會兒再來說你的事兒,”李易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許科,又道,“你爸這個病,不能在小診所拿點藥就算數!得去大醫院拍片子,就江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去那兒做個檢查,不管真實情況如何,至少咱們做子女的”

    說到“子女”二字,李易心裏不禁一抽,前世,直到重生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只知道在江安縣有他的養父養母一家,逢年過節,也都是往那裏跑。

    李易端起酒杯,道:“聽我的,先送咱爸去檢查,至於之後錢不錢的事兒,我們一起想辦法,而你現在要做的,”

    腦瘤若是發現得早,及時手術,不是沒有治癒的可能,只是這一筆龐大的手術費,端不是現在的於壽量一家能夠承受的。

    “不是去混會社會,去打工,去掙那一個月兩三千、三四千的錢,這有什麼用?這是一條不歸路!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才是正途!難道你要打一輩子架,替人看一輩子的場子麼?”

    於壽量沉默了一陣,而後,沒有說話,只是和李易用力地碰了一下杯,聲響清脆,酒液盪漾而出,灑在兩人舉杯的手上,在夜裏泛起陣陣涼意,酒香被吹開,散入無邊的夜色裏。

    李易不知道的是,這些話,於壽量的父母竟是從未對他講過,也就是現在喝了酒,杜康在前,一切虛情假意都被掃到一邊,自沒有那些虛僞客套的話語。

    “還有你!”李易一杯酒悶下肚,轉頭看向許科。

    “你小子,一天天不務正業,不好好讀書,就想着玩,想着跟女生交朋友,談戀愛!”

    許科聲音軟綿綿的,爲了面子,勉強還支撐着身子不至於倒下,“我哪有……”

    李易“嘁”了一聲,說:“你的爸媽,爲你操心不少吧?算了,說這些你也不懂,那就不說你爸媽,說李思桐!”

    三人裏面,許科家裏的情況算是最好的,父母都是泗臺縣的廠職工,雖然工作辛苦了些,但好歹都有着五險一金,雖然不多,但總歸是能給許科在縣裏留下一套房子,一點家產。

    在前世,許科經歷了蘇江的失意便回去了泗臺老家,聽說是他爸媽給找了個人,相親、成親,便也在縣裏面安定下來,後面三兄弟再想聚上一面,可謂十分不易,如此境況,雖說也是風霜履遍,但相比於蹲了大牢的於壽量來說,已經是好上千百倍了。

    “李思桐”三個字像是有某種魔力,一下子攝住了許科的魂魄,許科就這麼撐着腦袋,也不反駁,靜候下文。

    “我問你,假如,我是說假如,李思桐真的考上了蘇江大學,你要怎麼辦?”

    許科傻笑着,說:“考就考上了唄,咋了,我還真要追着她去蘇江不成?”

    李易哈哈大笑。

    因爲前世的李思桐真的考上了蘇江大學,這所全國排名前列的高等學府,而許科,還真就追去了蘇江,那座“本科多如狗、碩士遍地走”的省城。

    一個高中文憑的人在這樣經營薈萃的省會能幹什麼呢?進入某個廠區的某條流水線的打工,或者是找個小區看門當保安,再或者送外賣,送快遞,這些事情,許科都做過,自己這個好兄弟,就這麼傻傻地看着李思桐讀完本科、研究生,出來工作,然後披上潔白的婚紗,和別人結了婚。

    就是這麼幹看着。

    或許也不是。

    許科和李思桐之間究竟如何,李易並不清楚,但前世許科喝醉時的話語,卻是句句都烙在他的心裏。

    ‘說好我去蘇江陪她的。’

    ‘我在廠裏倒夜班又怎麼了?那也是憑自己本事掙錢,誰也不礙着誰!’

    ‘她穿婚紗好漂亮,你知道嗎?就那身,特別合適。’

    ‘是我配不上她,不怪她。’

    ‘我們早就沒聯繫了,誒,你們可不能怪她啊……’

    所以,也不能說誰負了誰,李思桐很無辜,而許科,又能如何呢?

    李易又端起酒杯,身子前傾,說:“李思桐立志要考蘇江大學,她連這個都肯跟你說,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你不去蘇江大學陪她,”說着,李易抓過許科的手,按在許科的胸口,“你捫心自問,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她麼?你自己不會後悔?她不會傷心麼?”

    或許是真的喝多了,當李易收回手時,而許科的那只手失了支撐,卻還是按在自己的胸口,不肯放下。

    李易晃了晃酒杯,說:“不爲了你爹媽,不爲了你自己,就爲了李思桐。”

    許科一隻手還是捂着胸口,用餘下的一隻手端起酒杯,和李易碰在一起。

    “爲了李思桐。”

    一樣的清脆,一樣的酒液搖晃。

    這時,新加的肉串也烤好了,瞎眼老闆把串放在桌子中央的盤子裏,沒說什麼就回到攤裏的座位坐下,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飲罷,李易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左右看了看,說:“所以啊,你們兩個人,明天都給我回學校去,跟我一起,誰都不許翹課!誰不去誰是小狗!”

    許科和於壽量沒多說什麼,許科還捂着胸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於壽量則已經用自己的酒瓶給李易倒酒。

    吃了點兒烤串兒,三人再度一起舉杯。

    於壽量忽然道:“那你呢?”

    李易恍然,悠悠道:“我自有打算,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那就喝!”

    “幹了!”

    再一杯飲罷,不勝酒力的李易往後一仰,他並不寄希望靠着這一頓燒烤就徹底扭轉自己兩位兄弟的心性,畢竟重生的只有自己,但只要能邁出這第一步,也就足夠了。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