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明查暗訪

    韋恩的問題，對於像伊妮莎這樣的專家而言，似乎毫無難度。

    只見伊妮莎不假思索地就回答道，“那要看聖水的等級，以及非凡者本身所屬的領域和位階。”

    “聖水就是哈克牧師帶來的那種高級貨，但只有一點點，量不是很大。”

    韋恩同時指了指那灘乾涸的血跡，“人的話，就假設是這傢伙。”

    伊妮莎想了想：

    “如果是‘黑暗’領域的低階非凡者，本身又已經接近崩潰的話，那麼把高階聖水喝到肚子裏，是有可能會被傷成這樣的。畢竟身體內部的防禦，確實是比皮膚要脆弱很多。”

    說完，她又補充道：

    “聖水能造成多大的傷害，主要看它本身的等級、使用在了誰身上，以及接觸到了什麼部位，跟用量的關係不是特別大。

    “如果對方的身體能抵禦的話，那麼再大的用量都沒用，反之也一樣。”

    懂了，主要看能不能破防。

    就像讓別人用手接觸自己的肩膀，

    在力道不夠大的情況下，時間短的叫撫摸，時間長點也只能叫按摩。

    再怎麼加鍾都破不了皮。

    但要是掏出針來的話，那一針可能就見血。

    伊妮莎又思索了一下：

    “不過就正常情況而言，聖水很難造成特別大又或者是決定性的傷害，主要還是用於鑑別或者削弱非神聖領域的非凡者，也就是教會所說的‘墮落者’。

    “就算是不小心喝下了聖水，發現不對之後，非凡者們出於本能，一般也都會直接把它嘔吐出來，不至於憋着吐血吐成這樣。

    “湊巧主血管被燒灼出傷口倒還有可能造成大量流血，但是那樣又和這裏一大灘的血跡形態對不上。”

    不一定。

    要是有兩位牧師還有一位驅魔師在場，其中的兩位實力未知，而對方又知道自己肯定有問題的話……

    換成是我，

    大概就會先含着聖水再偷偷找地方吐出來，又或者也是當場硬撐着吞下去。

    再怎麼樣，都總比被當場打死要好。

    伊妮莎你這種火力強到能把別人家不小心炸飛的驅魔專家，

    是不會理解我們這些從心之人的思路的。

    韋恩把自己昨晚在烤肉粒上灑了聖水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測，都告訴了伊妮莎。

    伊妮莎服了：

    “你爲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你早就懷疑昨晚參加鎮長家晚宴的人裏，有隱藏了身份的非凡者？”

    額……

    韋恩語塞。

    總不能說自己只是想吃辣，然後誤打誤撞的吧。

    於是韋恩轉移了話題，“這個不重要。但是就目前的情況綜合來看，我的猜測是不是還算合理？”

    伊妮莎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不過確實存在這樣的可能性。”

    韋恩很有專家的風範：

    “既然有可能，那我們就查吧，哪怕是當做排除錯誤答案都好。

    “反正是個會被聖水傷成這樣的傢伙，我們把昨晚在鎮長家裏吃飯的人，都試一遍就知道了。”

    呵，誰叫你正好連中辣都吃不了。

    巧了吧。

    ———

    作爲鎮民們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以及被選舉出來的治安官，

    有些事情，韋恩要做起來，其實並不困難。

    “早安，鎮長。這是灑了鹽水的芝士片，你試試看這樣的吃法有沒有被推廣的價值？”

    ……

    “嘿，山姆大叔，給你嚐嚐這個。”

    ……

    “威廉夫人，這是從聖喬治大教堂帶過來的聖水，據說喝下它，可以加強聖靈對信徒們的祝福……夠了夠了，不用喝那麼多，我還得給其他人留點。”

    ……

    有些甚至比想象中的還要簡單。

    韋恩都沒開口，在酒館櫃檯後邊擦杯子的託尼，看到他遞了個杯子過來，就接過去一飲而盡了，然後才皺起了眉頭，“怎麼是水啊？”

    韋恩：“這是檢查牙齒用的。張嘴，讓伊妮莎小姐幫伱看看有沒有蛀牙。”

    ……

    “正好口渴，韋恩你手裏那瓶水，能不能遞過來給我喝兩口？”亨利先生站在梯子上日常維護他心愛的廂型馬車——在西部，相比於常見的篷車，這玩意屬於“豪車”的範疇。

    韋恩：“我這是高級貨，只能給你喝一口。”

    ……

    “韋恩，我剛纔聽威廉夫人說，你在幫牧師給信徒們派送聖水？我的那份呢？”

    剛進雜貨鋪，店長喬治就已經迫不及待了，然後就是咕嘟一大口，“感謝聖靈！對了韋恩，新的防鏽油漆已經到了，回頭我按照老規矩，給你送過去？”

    韋恩：“沒問題，再順便給我帶兩把新刷子。”

    ……

    那個隱藏了身份的傢伙，或許可能會選擇再次把聖水給嚥進肚子裏，但是按照那一大灘血跡的情況來推測，“他”或者“她”，卻也幾乎無法避免自己的口腔被聖水灼傷。

    而只要流了血，伊妮莎就有自信能在近處察覺到。

    所以有韋恩在前邊到處騙人喝聖水，又有伊妮莎這樣專業的驅魔師跟在身邊近距離觀察，檢測的效率和可靠性，都變得相當之高。

    昨晚出現在鎮長家晚宴上的人員名字被一個個劃掉，

    最後名單上只剩下了五個名字。

    約翰醫生今天不在家，據說出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銀行家費舍爾先生則是定期到礦場裏去盤賬，可能要待個一兩天。

    平時長期居住在鎮上的這兩個人還好辦，等他們回家再試就行。

    剩下的那三個，可能就有點麻煩了。

    和韋恩前世所在的華夏，以及這個世界的舊大陸不同，

    位於新大陸的美利加聯邦，它的治理架構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自下而上”的。

    以比較典型的西部小鎮發展歷程來舉例：

    最開始，

    通常是一個或者幾個的有錢人，向美利加聯邦出資購買了西部某個地方的一大塊未開拓土地，獲得相應土地的永久所有權，並定居治理——這些人，便是所謂的“地主”；

    又或者，是一羣報團的普通自由民，他們分別向聯邦政府繳納了一小筆費用並登記意向，然後一起遷徙到他們選定的西部土地上定居，開始開墾定居點周邊目前“無主”的荒地。

    開墾出限定面積的耕地之後，再連續耕作滿五年，他們便也可以正式在聯邦政府登記，獲得對應土地的永久所有權。只不過他們被允許永久所有的土地面積有上限而已。

    ——這些人，便是所謂的“拓荒者”，或者拓荒成功了的“農場主”。

    這幾者之間並不衝突，通常大多數西部小鎮裏都會兼而有之。

    然後在西部的某個地方，土地位置彼此相臨的地主、農場主或者拓荒者們，達成了相互協助、共同自治的共識，就形成了小鎮最初的雛形。

    然後人們就會選定一片位置相對方便的公共土地，正式申請建鎮並聚居，同時用來彼此交易物資或者協商事務——這一片鎮民的聚居區，就是狹義上的“小鎮”了。

    而鎮民們已正式擁有的私人土地、已登記並正在開墾中的耕地，以及被划進來的道路、預留修建公共設施等的公共土地，這些全部加起來框成一片，便是這個小鎮的管理範圍。

    再之後，一些從事其他行業的人們，會逐漸到小鎮從業、定居、開店鋪，小鎮的人口也就越來越多；

    如果周邊的其他地主、農場主被吸引着也加入了進來，那麼新的土地也會被納入到共同自治的範圍內，小鎮的總面積也就逐漸擴大。

    人多到一定程度，面積擴大到一定程度，“小鎮”就發展爲了“城市”。

    這裏邊的問題是，

    農場主們和地主們，其實不一定會住在“鎮上”，他們還都各自有自己的農場或者是莊園、種植園、礦場啥的。

    而在他們的土地上，他們才是真正的主人。

    根據城堡法則，主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認爲自身生命安全遭受威脅時，是有權使用致命武力殺人的，就算誤殺了，那也算是“自衛”。

    除非他們已經有罪證被實錘。

    名單中最後剩下的那三個人，斯特恩先生、泰勒夫人和格林斯潘先生，

    正好都特麼是喜歡住在自己土地上豪宅裏的大地主。

    分分鐘都能在家裏叫過來幾十號人的那種。

    韋恩作爲黑石鎮的治安官，在正常的時候，可以按照小鎮的規矩，去他們的土地上巡視或者執法。

    但他們中的誰要是真有問題的話，

    韋恩帶着伊妮莎，兩個人還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給他們喂聖水，

    那就叫做“送”。

    理想一點的話，

    可能對方當場變身，然後韋恩振臂一呼，對方的家人僕人奴隸們紛紛雲集響應、正義凜然，大家一起除掉邪惡的墮落者，皆大歡喜。

    但是實際上更可能的情況是，

    在場的其他人說不定同時都嘿然一笑，又或者反而指責韋恩下毒，然後紛紛把槍掏出來，韋恩沒準就當場“哦豁”了。

    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醒過來。

    韋恩撓了撓腦袋，這三個人既然不方便明查，那就只能先暗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