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詞 第40章 武夫問拳(求收藏,求評論~)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花下一壺酒字數:5644更新時間:24/06/27 14:54:14
    “蔣櫱,如此言語嚇唬一個後輩,你可真是出息大發了,來來來,要不然你再跟我講講你的道理,看看你是不是也能唬得住我?”

    在這個聲音的主人伸手搭在少年肩頭,隨後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貧寒少年都不必回頭就知道了來人身份,不是那個與他對門做鄰居,還每天蹭他三頓飯的邋遢漢子侯君臣,還能有誰?

    而對面的蔣櫱,則在侯君臣出現的那一瞬間,面上表情就變得更加陰騭了起來,再看到那邋遢漢子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就更讓蔣武聖無地自容,眼含冷光眯眼盯着對面那個吊兒郎當的小鎮打更人。

    此時此刻,這二位多年故人各自明了,方纔的事他蔣櫱自己心裏清楚,對面的這個邋遢漢子也清楚。

    在那個貧寒少年掏出那枚花錢的時候,蔣櫱幾乎瞬間就開始肝顫了,蘇三載其人平常時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隱做派,旁人想見他一面都根本找不見他人在何處,但每當他自己現身人間,並且要刻意與某個人或者某些人作對的時候,除了至少二品以上的諸子百家外,即便時堂堂三品仙門都未必真扛得住他的禍禍!

    蔣供奉是十境武聖不假,這個高度也足夠在無數江湖人眼中成爲飛龍在天的神仙人物,仙家人物無論走的是精氣神三徑中的哪一條,堂堂上三境之威,哪怕是剛邁上這個門檻的第一步,都足夠在一時一地稱王稱霸了,但是也有一句老話說得好,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他蔣櫱是天上神仙也得看看跟誰比,很湊巧,那個脾氣古怪到惡名昭彰的黑衣年輕人,就恰恰是他這個十境武夫眼中的飛龍在天!

    當初那一夜的楚家院落中,崔先生介紹蘇三載時說過的那句“本事很高,輩分也很高”從來都不曾是一句虛言。

    所以此刻,蔣櫱看着對面那個表情似笑非笑更像嘲諷的邋遢漢子,他再一瞬間就覺察出來了什麼叫無地自容,惱羞成怒,只能用惡言相加來掩飾心底尷尬,“侯君臣,你一個可悲落水狗,是怎麼好意思在這裏與我當面的?當年神侯府大禍臨頭時你不敢赴死,都已經夾着尾巴跑路了,難不成今日要在這裏與我彰顯你的武夫心氣?我且問你還有那個一往無前的武膽加身嗎?怕不是早已碎了個乾淨?!”

    很多年前的石磯洲東海神侯府,煌煌赫赫名震九洲,支撐起三品傲來國半壁江山,與傲來國皇室宗祠並稱帝國雙壁,風頭無兩,可最後結果卻因爲一場不期而至的大禍臨頭,導致這座煊赫數千年的王侯府邸滿門盡滅!

    當年那一批從帝國西境各處率軍支援神侯府的傲來國軍中衆將中,就有蔣櫱其人,只可惜等他們領軍到達神侯府地界時,那座王侯府邸已被他們自己招惹來的強敵夷爲平地,連帶麾下數十萬戰力彪炳的強軍勁旅,除了個別外出不在的,其餘也無一活口,人人死狀極慘!而侯氏一門,除了那個號稱傲來國未來第一人的神侯府少府主下落不明之外也同樣無一生還!

    如今時隔幾十年,蔣櫱其實從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在這與東石磯洲遠隔山海數十萬裏之遙的西北禮官洲遇上故人,更沒想到當年那位鮮衣怒馬的少侯爺,會淪落成如今這般不修邊幅,蓬頭垢面的悽慘境況!

    那麼,已落得如此下場的侯君臣,莫說是他當年那顆曾令無數軍中武將豔羨眼紅的武膽了,恐怕是與人對敵不勝不還的武夫心氣都不再有了吧?

    看着眼前除了那張討人厭的笑臉之外就氣焰全無,再無當年風姿的邋遢漢子,早已改換門庭成了雲林宗首席供奉的蔣武聖獰笑連連,甚至在心底隱隱覺得恣意暢快,心氣大盛!想當年包括自己在內的無數傲來國軍中將領,全被此人一身卓絕天賦壓得喘不過氣來,如今風水輪流轉,終於也到了你侯君臣站在下風頭的時候,竟還敢來於我面前囂張,當老子還是當年那個見你就矮一頭的九境天人嗎?!

    眼見蔣櫱一臉快意,一隻手還搭在少年肩頭的邋遢漢子依舊還是那個淡然平靜、鬆鬆垮垮的表情和站姿,只是在那人說到武膽盡碎的時候,這個多年不問世事的小鎮打更人才終於微微擡了擡眼皮,看着這個多年故人,語氣莫名道:“打個你而已,武膽碎沒碎,有那麼緊要嗎?”

    這話說得就很輕巧隨意,彷彿碎了無數江湖武夫求而不得的一顆武膽,是一件多麼不值一提的雞零狗碎小小事,好像還不如打碎了貧寒少年楚元宵給他盛飯的那一隻瓷碗來的讓人心疼一樣。

    可說話的人如此隨意,傳在聽話的人耳中就成了一句毫不掩飾的輕視與侮辱,奇恥大辱,莫此爲甚!

    九洲江湖有個廣爲流傳的習慣,武夫路上三境既是境界名稱,也是封號頭銜,蔣櫱自從三十年前登臨武夫十境成爲武聖境武夫之後,“蔣武聖”三字已經成爲很多人見到他的面之後唯一的稱呼,而那“武聖”二字也幾乎已成爲他此生最大的榮耀,比之傲來國軍方高階武將的將軍頭銜,或者是後來的四品雲林宗首席供奉的頭銜,都更讓他滿意,也更讓他自得,一生所求,無出其右!可就是這樣一個他好不容易搭上半條命才掙回來的境界頭銜,竟然在侯君臣口中就只換來了個“而已”二字?

    “好好好,侯君臣,我本以爲淪落至此,你能混到靠打更的差事餬口已經是到頭了,卻沒想到你已經低賤跌份、自甘墮落到要靠溜鬚拍馬燒冷竈來混個體面的地步,既然你替那蘇三載燒冷竈燒得如此誠心誠意,不打上一架換個重傷瀕死,怎麼讓人看到你的用力用心,怎麼讓你在你的新主子那裏搖尾乞憐?”蔣櫱此時心底的憤怒早已幾乎燒光了理智,甚至都不太記得此行所爲何事,他眼中也不再看得見那個落魄少年,只是盯着那邋遢漢子咬牙切齒道:“今日,我雲林宗首席供奉蔣櫱在此問拳侯君臣,一決勝敗,各安天命,生死自負,與人無尤!”

    對面,那個被這蔣櫱一頓暴喝吼得耳畔嗡嗡的邋遢漢子有些無語,擡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掏了掏耳朵,隨後看了眼那被震出耳朵孔的一大片淡黃色耳屎,隨手彈了彈,又在身上抹了抹,這才看着對面那個眼看着就要被氣死的壯碩錦衣漢子,無奈道:“蔣櫱,你都堂堂十境武聖大高手了,又是什麼時候學得跟那些拳頭不夠硬、全靠大聲吼的沒出息一個樣了,下戰書就下戰書,吼這麼大聲做什麼?是想吼死我?人家佛門獅子吼也不是你這麼個用法不是嗎?還是說,你覺得動手之前一聲吼,就能王八之氣全開,大殺四方了?”

    蔣櫱怒極反笑,看了眼對面兩人,隨後沒有再多說一個字,直接微微屈膝然後瞬間拔地而起,化虹而行往鎮外更遠的地方飛去,周身閃爍的那一層獨屬於高階武夫的武道金身才有的耀目金光,隨着他劃過天際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弧線,如一色長虹久久不散。

    鹽官鎮不許外鄉人動手,蔣櫱便選擇自行遠離小鎮,另擇決戰之地。

    還站在鎮東口的兩人擡頭目送那蔣櫱越飛越遠,最終緩緩消失在天際,少年回過頭看着身旁也準備動身的邋遢漢子,擔心道:“有把握嗎?”

    邋遢漢子腳下一頓,側過頭看着少年咧嘴一笑,語氣調侃道:“要照你以前的說話路數,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一句‘打不死那蔣櫱,以後都別吃老子的飯’才對嗎?”

    楚元宵聞言直接翻了個白眼,“老子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

    侯君臣聞言一笑,“對嘍,這才該是正常的說話路數嘛!”

    說罷,他又淡淡瞥了眼少年那一臉的擔心表情,輕笑一聲:“放心吧,雖然我有很多年都沒跟人打過架,手生了很多,但是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送給柯玉贄的那個道理?”

    話音落下,還不待少年回想起那個道理是哪個道理,邋遢漢子就隨風一閃消失在了原地,獨留少年懷揣書冊站在老槐樹下,聽着瀟瀟風鳴,望着銅鐘搖曳,看他武夫拳意敲天門!

    ——

    鎮西雲海間,天字號客房。

    今日客房中只有墨家二當家與雲海間老掌櫃兩人在此,這二位自打秦顧溪住進客棧以來,除了吃飯休息,以及必要的外出時候,其他時間基本上都坐在那張棋盤兩側,不厭其煩對弈一局又一局,先看得一向都不太能坐得住的紅衣小姑娘扛不住,偷溜出客棧四處閒逛了一圈才回來,就又把歷來沉穩少言且耐心極高的繁盛也給逼出了門去…

    於是此刻,客房中兩個老頭還在對弈,紅衣少女姜沉漁百無聊賴就坐在二人側旁,一邊苦着臉看兩個無聊老頭下棋,一邊從桌上果盤中摸脆棗來吃,兩個老人對於少女如一隻小倉鼠般啃那脆棗卡卡作響的聲音作並無什麼意見,二人之間也很少說話,只是沉默着不斷弈棋,局局輸贏皆不定。

    就在那鎮東口兩位武夫正面放對,蔣櫱朝那個邋遢漢子說出問拳二字的正當時,客房中二人的棋局上也恰恰巧巧出了一記神仙手,佔優極大的墨門二當家秦顧溪看着隱現勝勢的棋路走向,擡頭看着那慣執白子的老掌櫃笑問道:“範先生以爲這一手飛刀用的如何?”

    老掌櫃從先前時就一直微微皺着眉頭,此刻對於秦老先生這句問話恍若未聞,依舊凝眉細細打量着盤中星羅棋佈的點點落子,又經過了許久的長考之後,終於還是長嘆了一口,擡手在棋盤上灑下幾枚棋子,算是投子認輸了。

    做完這些,這位圓臉富態的老人才緩緩擡頭,看着對面的老人笑了笑,一邊搖頭一邊緩緩道:“秦先生確實棋高一着,白子一邊早先都已經救了一手了,卻仍舊免不了落在下風處,讓你那一記飛刀屠了龍,只能說棋力高深處,差之一步,謬之千裏,錯了一手之後就註定了無力回天。”

    老掌櫃這句話說完,對坐的二人都有些微微沉默,直到片刻後那墨門秦子才緩緩長嘆一口氣,搖頭道:“倒也非是棋力高低的問題,只是雙方所求各有不同,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那一手落子本無大錯,奈何入了這一局棋,就註定要被人抓住痛腳,時也命也,與人無尤。”

    坐在一旁聽着兩個老人打啞謎聽得頭疼,等到自家師祖說完了這句話,她終於是有些忍不住了,悄悄擡起一隻手掌,小心問道:“兩個老頭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下棋觀棋就夠無聊了,說話還這麼遮遮掩掩,聽的人腦殼痛!”

    小姑娘苦着張小臉敲腦殼的動作逗得兩個老人哈哈一樂,隨後那一局告負的範老掌櫃就開始負責分揀棋子,也不用一枚一枚去撿,只見他一隻手掌朝上微微向上一擡,那黑白二色的棋子就自行浮空飛起,再如排兵佈陣各尋隊列般自行分散開來,隨後各自飛回棋盤兩側的所屬棋奩之中。

    而閒着無事的墨門二當家則是擡手將桌上那只果盤輕輕推動,離着少女更近了一些,隨後才看着自家這個搶過來的得意再傳弟子笑道:“我家小沉漁也是大姑娘了,下棋這種事不用多學,只要練好了拳,以後能把我那個還不知是哪家小子的徒孫女婿打服氣,就算是學到最好的拳法了!”

    這話說的,把剛往嘴裏塞了幾顆棗子,兩隻腮幫鼓鼓的小姑娘嗆得不輕,紅着一張臉咳了好幾聲,等到終於平復了氣息,她才轉頭瞪着自家師祖老頭罵了一句:“不會聊天的老頭不是個好廚子!”

    說罷,也不等笑意深深的老人回話,小姑娘就氣鼓鼓抱起桌上那一盤脆棗,鼓鼓囊囊去了那書桌後面,只留下兩個老人對視一笑,一個開始重新落子,一個擡手給兩人各自添茶。

    ——

    鹽官鎮以東二百裏,一片荒無人煙、亂石嶙峋的奇峻山脈深處,站在山谷兩側山巔的兩個高階武夫遙遙對立。

    此時天色已遲,西側天邊處已無那一輪太陽的身影,只有幾道金光燦燦如劍氣的狹長日光直上雲霄,照得天邊一大片層層疊疊的魚鱗雲五光十色,萬紫千紅。

    先到此地的十境武夫蔣櫱已經等待了好一會兒,所以這段空閒的時間裏足夠他提前完成對陣的一切準備,如呼吸吐納、調節氣機、調動心氣,活動筋骨等等一系列的預熱手段,雖然先前在小鎮時,他在言語上將那邋遢漢子嘲諷的一無是處,但仙家修士與人對陣最忌輕敵,故而該做的準備還是必須得做足,侯君臣當年在傲來國時也是實打實的一顆武夫路上的璀璨明珠,力壓一國同輩多年不得擡頭,所以雖然先前言語試探確定了他武膽碎裂之事,也不代表就能在與之對陣時可以掉以輕心。

    武夫十境,那個邋遢漢子比他早一步進門檻至少半個甲子,其天賦才情可見一斑,絕非易與!與之對陣,輕敵二字意同取死有道!

    後到的邋遢漢子到達對手預選的這片兩人對陣的戰場之後,從山腳下時就停止了飛行,沒有直接飛上山巔,而是選擇了在對手的凝眸注視下腳踏實地一步步登上山頂。

    於是乎,在對面山頭的武聖蔣櫱眼中,這個着裝外表都早已經滄桑鉅變的當年故人,此刻每登山一步,周身氣勢便拔高一層,一步步踏上山頭,他周身的氣勢便如一點點解開封印般步步登高,等到他最終踏足山巔,頓步轉身時,侯君臣三個字再不與邋遢二字沾邊,雖然那一身破舊髒亂的衣衫與先前並無任何不同,但是其周身上下那一層捨我其誰的無敵氣質已經有如實質,直上九霄,武夫氣血龐然盛大如大日臨空,直衝得頭頂片片鱗雲四散奔逃,在高空蒼穹上捅出一個大大的圓圈窟窿來!

    蔣櫱看着對面如此陣勢,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失神,雙眼呆滯不可置信般喃喃道:“武膽盡碎還能如此,這怎麼可能?”

    所謂武膽,是武道修行路上一座不可逾越的凌雲天柱,並不是每個武夫都能擁有的,它與讀書人的所謂文膽正好相對而立。

    先前曾說過武夫出拳,當有一往無前、不勝不還的必勝心氣,所謂“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每戰必勝的必勝心氣是支撐拳頭力道大小、距離遠近的必備之資,獨一無二!但是要想具備武膽可就不僅僅是心氣堅毅與否以及相不相信必勝的問題了,天下武夫萬萬千,必勝易得,無敵難求,古語有云,‘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一個人相信自己一拳打出就必能建功,與一拳打出,無論身前是誰,這是兩回事!

    當然,武膽也不僅僅是“自信無敵”四字這麼簡簡單單,還有些事就屬於是類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的玄之又玄了,不足爲外人道也。

    除此之外,武膽一物雖求之不得,但也是柄雙刃劍,因爲武夫一口氣,拔上去之後一旦再掉下來,就極易變成一塊滷水豆腐,提之不易,而比之更高一級的武膽一旦碎裂,再想重回巔峯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難易程度也就比斷頭路差了那麼有數的一點距離。

    所以此刻,蔣櫱看着對面那個武道金身散發出的金光幾於實質,氣血翻涌衝破雲霄的同階武夫,感覺一股戰慄之感直接從後脊樑處直衝腦門,不可置信。

    轉過身來,隔着一道山谷看着對面蔣櫱的侯君臣,此刻再看到那人眼中震驚時,都忍不住有些好笑,雖然場合似乎不太對,但他還是輕笑着問了一句:“蔣武聖,怎麼是如此一副表情?你在那鹽官鎮時刻意言語爭雄給自己掙出來的一口必勝心氣樓上樓,此時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牢靠啊?真要卸了這一口氣從頭再來?”

    被提醒了一句的蔣櫱瞬間回神,雖然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但此刻他再不胡思亂想,穩守心神,還朝那侯君臣遞了個感激的眼神!

    武夫問拳,最忌分心,未戰先怯,乃是大忌!如此心境下一旦輸了對陣,就將從此無緣再有登高的可能,因爲怯上加輸,那一口心氣就真真要成爲一塊攏都攏不起來的豆腐渣了,再想提起來,就等着老天爺親自發話幫忙吧!

    所以侯君臣那句半帶調侃的問話,看似嘲諷,實則是在救他武道之路!況且,爭一口心中意氣的武夫對陣,未戰先怯,這一戰就等於已經結束了!

    這一幕之後,蔣櫱心裏雖然不再有懼意,但卻開始有了另外一種讓他渾身不適的彆扭,他咬了咬牙將之壓回心底,隨後重新抱拳,看着遠隔千丈的侯君臣沉聲道:“武夫蔣櫱,今日問拳,請賜教!”

    對面山頭上,侯君臣那一身破衣爛衫下,一身精壯肌肉遒勁鼓脹,不似先前乾癟如枯骨帶皮囊,周身金光大盛如天神下凡,他同樣表情嚴肅不似先前隨意,拱手抱拳:“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