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城主府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神仙渡口字數:4068更新時間:24/06/27 14:51:02
    白孤幾人吃完早餐,就駕車來到了城主府前。

    城主府佔地極大,單是一個門庭就足以容納數百人躺着。大門兩側的潔白圍牆往外延伸,一眼望不到頭。

    雖然沒有金碧輝煌的白玉磚琉璃瓦,但火絨城城主府的外觀也是價值不菲。

    常年風沙肆虐的地方,還能保持如此潔白如紙的牆面,平常的維護費用日積月累可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更別說那些雕刻精美的門椽大梁,臺階地磚。可能這些材料在別的地方不算上等,但在貧瘠的火絨城,不知道需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匯聚多少勞工心血,才能打造出這麼一座龐大的城主府。

    “勞民傷財啊。”王西洲忍不住輕嘆一聲。

    昨天回到客棧的路上,白孤幾人本想跟幾位本地人瞭解一下情況,但無一例外,這幾位本地人都是擺擺手,閉口不談,直接走開。

    白孤幾人面面相覷,直到回到客棧,才有一個跑堂小二低聲跟他們說了些情況。

    新城主十年前走馬上任,在一個月內就接連頒佈了數十道城規,幾乎將原先的城規推倒重來。而且新城規巧立名目,嚴苛無比,羅織罪名之程度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定罪用刑也是極度誇張。

    就像昨天白孤幾人犯的罪名,就是當衆隨意議論火絨城,其罪當誅。

    同時,新城主大興土木,建造新的城主府,修建主城各項大工,以及火絨城所屬領地的諸多工程。

    不夠人?那就去街頭巷尾強行徵收苦力。

    不願意去?那就只有一個下場,全家皆死。

    只是一年時間,單是火絨城主城,就銳減了十之三四的人口。

    長此以往,火絨城的百姓們就學乖了,乖乖閉嘴、有事照做就是了。多嘴和反抗,只有死路一條。

    當時王西洲聽完,忍不住說了酷吏兩個字,就把那個跑堂小二嚇得夠嗆。

    因爲曾經有一位酒樓老闆,看不慣新城主的作爲,但也只是在背地裏吐槽了這麼一句。結果沒兩天就被新城主帶兵圍住酒樓,連同其中的客人,一併屠殺。

    跑堂小二說完這些,就急匆匆離去,生怕隔牆有耳,自己會遭遇殺身之禍。

    見此情景,也更加堅定了王西洲前來討要說法的決心。

    火絨城,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花邪還是那副沒睡醒的邋遢模樣,仰躺在車廂頂上,一手拉着銀色繩索的一端,另一只手拿着一個包子,興致缺缺地嚼着。

    銀色繩索的另一端綁着早上設伏的三十人,也跟着白孤幾人,一併拖來了城主府。

    至於他們怎麼來的?

    用兩條腿跑唄,跑不了或跑不動的,那就幫着掃街人清潔一下城內的青石板路吧。

    下了馬車後,白孤回頭瞟了眼還躺在車廂頂上的花邪,“花大哥,到了,下來吧。”

    “嗯,知道了。”

    花邪懶懶地應了一聲,然後翻了個身,身形直直摔下。

    就在花邪身體即將墜地時,白孤只覺得眼前一花,花邪就已經站在自己身邊,將剩下的半個包子一把塞進嘴裏嚼着。

    “小夥子,我怎麼着好歹也是吞靈境,身體素質再不行,就這麼點高度,摔下來也不會有事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白孤收回目光,“我只是怕你嚇到小小而已。”

    白小小眨着一雙大眼睛,滿臉無辜。

    花邪呵了一聲,沒說什麼。

    這小子,嘴巴真毒,難怪吃那麼多,還這麼瘦!

    心寬體胖這幾個字你是半點不沾啊!

    王西洲回頭看了看這三個個頭差不多的傢伙,有些無奈。

    且不說白孤和白小小兩兄妹一條心,加在一起可以把花邪演哭。單說白孤一張嘴皮子,就能把花邪說得啞口無言。

    白孤這樣的毒舌,王西洲其實見識過很多。但像白孤這般年紀的,不多見。

    王西洲又轉頭看向已經朝這邊的兩名守衛。

    “你們幾個是幹嘛的,沒看見這裏是城主府嗎?擋在這裏影響城主府進出,耽誤府內各司辦事,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趕緊滾蛋!”其中一位守衛走近,嘴裏罵罵咧咧的。

    因爲是逆着光走來,所以兩名守衛都是微微眯着眼睛,沒有看清花邪手裏的銀色繩索,以及後面倒得橫七豎八的自家兄弟。

    王西洲笑道:“兩位,煩請幫我們通報一聲,我們想拜見一下城主。”

    兩名守衛都是持矛,只是一個左撇子,一個右撇子。

    剛剛說話的就是左撇子守衛。

    右撇子守衛聽了王西洲的話,不禁嗤笑一聲。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西洲,只把王西洲當作那種稍微有點家世,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子,然後就伸出手,晃了晃,“可有拜帖啊?還是墨封書信?沒有這些可沒法通報啊。”

    言下之意就是,要麼有權有勢,要麼就得有錢,不然就得吃閉門羹。

    王西洲搖了搖頭,“我們既無拜帖,也無書信,只是單純的路過此地,想拜訪一下火絨城主。”

    “那就快走吧,我們城主很忙的。要是每天都接見你們這些白手人,我們城主還怎麼有時間打理這偌大的火絨城?走走走!”

    王西洲笑着指了指馬車後頭,“那用這些人,能不能見到火絨城主呢?”

    兩名守衛一開始還疑惑,以爲王西洲是個沒見過世面,不懂人情世故還蠢的富家子。但當他們順着王西洲指的方向看去時,看清馬車後的場景時,不由得被嚇得一趔趄。

    左撇子守衛大喊道:“你,你們竟然綁架巡城守衛?!還敢來城主府前挑釁?!來人,快來人!”

    花邪打了個哈欠,“求你多來點人,不然不夠打啊。”

    右撇子守衛將手中長矛指向白孤幾人,聲音顫抖,“你,你們這羣兇人!就不怕我們城主的報復嗎?!”

    王西洲微笑道:“若是如今火絨城內是張城主掌權,西洲與他是故交,可以當面對峙轉圜。”

    說到這個,兩名守衛的底氣莫名暴漲,看向白孤幾人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輕蔑,“你說的是張垨那個死老頭吧?他早就死了,現在火絨城是由我們李鯨雙,李城主掌權。他可是一位山上神仙,在他手裏的火絨城,未來肯定會騰飛登雲,成爲傳說中的仙城神址!”

    花邪有些汗顏,“山上神仙?很厲害嗎?一個只會搜刮民脂民膏的傢伙,我看也不是好鳥。”

    “你找死?”

    城主府大門緩緩打開,從裏面涌出數十名守衛,手中長矛紛紛指向白孤幾人。

    “你們也不比他們強多少,只是多了些人而已,就想把我們圍了?”花邪冷笑,“再多來些強些的吧,比如,一支數十人的鑄靈境小隊?”

    右撇子守衛臉色變了,“狂妄!”

    他身後的數十人也是滿臉憤怒。

    花邪這話,不僅是對他們的輕視,更是對城主府的挑釁!

    絕不能容忍!

    他們剛想出手時,從城主府門口傳來一陣輕飄飄,但不容置疑的聲音,“都在幹什麼?還不住手!”

    大門處,站着一位紅衣男子,一綹長發自額前垂下,雙手抱胸,臉上寫着慵懶,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來者是客,怎麼能用兵尖指着?而且人家手裏還有着自家兄弟呢,不管他們死活了?嗯?還不趕緊放下!”

    數十人面面相覷,但還是聽命收回長矛。

    城主府一向足不出戶,號稱吃人不吐骨頭的客卿,今天怎麼轉性了?不僅親自來到門口見人,還對人這麼好聲好氣的?

    紅衣男子向白孤幾人點頭致意,“在下揀喜,是這火絨城城主府的客卿。因爲某些不便言說的原因,我最多只能來到門口,無法再往前一步,幾位見諒。”

    王西洲拱手回禮,“在下王西洲,山水坊山水郎。前兩天路過此地休息,在閒逛時與一隊巡城守衛起了爭執,動了些手腳糾紛,早上出門時又遭遇一次伏擊。若不是我們幾人還有所防範,恐怕現在早就是幾具冰涼的屍體了。所以我們特意前來,想討要個說法。”

    揀喜恍然,“原來是你們啊。我聽說起因是你們在路上隨意議論火絨城,還殺了我們城主府一位玄火衛小隊長,這沒錯吧?”

    王西洲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揀喜無奈地攤了攤手,“這不就很明顯了,是你們犯了城規,有錯在先,我們才施以懲戒。這一切合情合理合法,你們還要討要什麼說法呢?”

    “不能隨意議論火絨城,是哪門子城規啊?你們這破城地方不富裕,規矩還挺重。怎麼,破落寒窗想學人家書香門第,擦屁股紙寫家譜啊?”花邪毫不客氣地譏諷道。

    揀喜呵呵一笑,“本來我在想,火絨城的城規像什麼,總覺得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想不起來。今天聽到這位兄弟這話,確實如此。”

    花邪愣了愣。

    不是,你是客卿哎,不幫着說些好話嗎?怎麼還反過來認同我的話啊?

    這年頭的客卿都是這麼當的嗎?

    揀喜笑道:“我只是在這裏當客卿,用不着那麼賣命,更不用那麼維護火絨城的形象。只要不是滅城這種大事,我一般不會過多參與。當然了,真要是到了滅城的地步,我該跑還是得跑的。”

    王西洲露出一個笑容,“避險藏匿,是世間生靈本性使然。”

    揀喜看向王西洲,臉上的慵懶褪去了一些,“我又不是天上的那些聖賢,有大災來臨,不跑等死啊?”

    “所以說,逃命是本性,能理解。”王西洲含笑道。

    “那王先生會如何呢?”

    “西洲願爲大勢盡獻綿薄之力,不說一定死於人前,但求不會死於人後。”

    揀喜哦了一聲,“不知道東武王族,王先生是否聽說過?”

    花邪頓時臉色古怪,目光落在揀喜身上時有些……憐憫。

    白孤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後退兩步,用手捅了捅花邪的手臂,壓低了聲音,“花大哥,這東武王族,該不會是……”

    花邪點了點頭。

    白孤露出一個瞭然的小眼神,滿意地收回手。

    然後三個不高的腦袋一起看向兩人,臉上都是一副看戲的表情。

    “東武王家,正是西洲的本族。”王西洲滿臉平靜,直接承認了。

    揀喜神色玩味,“我沒記錯的話,在玉桃大戰時,王家諸位高層臨戰逃脫了吧?”

    “然後呢?”

    “沒什麼,只是有這種前車之鑑,我有點不相信王先生剛剛的話語罷了。”

    王西洲神色平靜且從容,“以偏概全,客卿未免有些武斷。”

    “是嗎?玉桃大戰王家當逃兵的人可不少。而且,我記得王家還不止這一次輝煌事蹟吧?還有其他的,需不需要我幫忙回憶一下啊?”

    “不必了,西洲記性尚可,這些小事還是記得的。”

    “小事?”揀喜呵呵一笑,“玉桃大戰,王家臨戰逃脫,連帶着其他幾大宗門家族人心渙散,導致戰事慘白,玉桃地界至今都是一副殘破景象。這是小事?也是,王先生可是高人,所見所聞自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像玉桃大戰,也只能算是小事了。能理解,能理解。”

    花邪挑了挑眉。

    這揀喜,還真是敢說。

    白孤饒有興致地聽着兩人對話,忍住想從須彌珠裏拿果乾,邊吃邊看的衝動。

    看來,又有故事聽了。

    王西洲眼簾低垂,語氣依舊平和溫柔,“西洲只是族內長輩惜命怯戰,自身並未有任何過錯。反倒是客卿你,身上的血債應該比西洲家中的那些長輩,要多上數倍吧?”

    揀喜臉色一變,目光陰沉地看着王西洲,身上若有若無的氣息涌動。

    王西洲目光平靜地回敬揀喜。

    你真當西洲是個軟柿子,可以隨意揉捏?

    真以爲自己掩藏得很好,西洲看不出你的底細嗎?

    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西洲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