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大家都一樣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神仙渡口字數:3049更新時間:24/06/27 14:51:02
    “劉爺爺,怎麼這兩天沒看見鵬哥啊?”白孤坐在老劉頭裏屋,百無聊賴地嚼着燒餅。

    老劉頭掰下一小塊米棗糕,丟進嘴裏,“可能,有事,在忙。”

    “也是,鵬哥管着這附近幾條巷子的事兒,偶爾忙點正常。”

    “喏,來了。”老劉頭下巴一擡。

    門口,緩緩走進一道人影,身形微微佝僂,步伐略顯沉重,彷彿每走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是鵬哥。

    白孤一喜,剛起身想去迎接鵬哥,卻發現後者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有點不對勁。

    定睛一看,鵬哥身上的衣物破損不堪,露出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好幾處甚至隱隱能見到白骨!

    身上的血腥氣隔着老遠都能聞見,彷彿是剛從血池子撈起來一般。

    鵬哥目光渙散,步伐沉重,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都被抽走了一樣,形同死屍。

    白孤臉色一白,鵬哥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劉頭只是擡頭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向藥櫃,“不想死就躺到木牀上。”

    鵬哥木然地點點頭,然後彷彿沒看見白孤一般,徑直從後者身邊走過,連低頭看一眼白孤都沒有。

    鵬哥高大的身軀躺在木牀上,有一截小腿伸出牀邊,懸在半空中。

    老劉頭拿着藥箱走過來,伸出一隻手一扯,鵬哥的上衣便被脫了下來,露出了無比健碩的上身與縱橫交錯的新傷口、老傷疤。

    白孤看着鵬哥飽滿的胸肌,棱角分明的八塊腹肌與充滿力量感的肌肉線條,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鵬哥這樣的身材啊,看起來就很有安全感!

    老劉頭先是往鵬哥脈上一搭,有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然後取出一條溼毛巾,很隨意地將鵬哥身上的血污擦去,才慢悠悠地開始給鵬哥上藥。

    臨了還不情不願地往鵬哥的胸膛處拍了一下,老劉頭滿臉嫌棄道:“沒事長這麼大隻幹嘛,浪費繃帶!”

    白孤感覺老劉頭是在趁機偷吃鵬哥的豆腐,但他沒有證據。

    老劉頭回頭看了他一眼。

    白孤立即換上一副急切的樣子,“劉爺爺,鵬哥怎麼樣了?”

    老劉頭把頭轉了回去,邊收拾藥箱,便開口道:“他受的傷不算重,大部分都是皮外傷,對他來說問題不大。”

    “但鵬哥剛剛那個樣子……”

    “這就要等他自己清醒過來之後才能知道了,不過八成是心理創傷,應該是發生什麼事了。”

    白孤很認真地想了一下,鵬哥這麼壯,這麼厲害,到底是什麼人才能把他打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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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兒咬新葉啊,太陽高照。小溪兒慢慢流啊,過山腰啊——”

    年輕道人哼曲兒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不遠處的街口。

    那裏,有一襲月白色長袍站立,正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年輕道人藏在袖子裏的手下意識地就想動起來,卻聽見那人開口道:“我勸你別亂算,會死的。”

    年輕道人目光凝重,再不敢輕舉妄動了。

    “放輕鬆點,別那麼緊張。說起來,我和你,或者說跟你這條道脈還有點香火情。當然了,不多而已。”

    年輕道人聞言,才稍微放鬆了點,原來是不是來尋仇,“前輩早說嘛,小道還以爲又是來尋仇的。”

    長袍男子眯着眼笑,“要說尋仇,也不是不行,除了香火情,我跟你們也有點事還沒解決。”

    得,這烏鴉嘴,早知道就不嘴賤說這茬兒了。

    這下子倒大黴了。

    各位祖宗保佑啊,弟子還年輕啊,還想多逍遙幾年啊,弟子不想這麼快就去見你們啊!雖然弟子很崇敬你們,但好歹等弟子找到傳承再說這個吧。

    斷了傳承怎麼辦啊!

    各位祖宗保佑弟子吧……

    長袍男子嘴角有掩藏不住的笑意溢出,“好了,不逗你了。走吧,作爲前輩,請你喝頓酒吧。”

    年輕道人眼前一亮,“誒,前輩敞亮!有所請必有所應,那小道就勉爲其難地應下了。”

    說着,年輕道人還故作扭捏之態。

    長袍男子笑着搖搖頭,“真不知道你們祖師要是知道自己道脈出了你這麼個傢伙,臉上該是什麼樣的表情。”

    年輕道人嘿嘿一笑,破天荒地沒有亂接話。

    開玩笑,自家道脈祖師能隨意談論嗎?祖師堂前香如林,自個兒可不想進去湊一份。

    長袍男子轉身,朝着幺九館走去。

    上次那酒還不錯,可以去再喝一頓。

    年輕道人趕忙跟上,乖乖跟在長袍男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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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孤在探看了一會兒白小小後,覺得無聊,留在那裏也有點礙事,便出了長洲藥館,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

    算了,還是買點糕點燒餅回去了。反正待在城裏無事可做,還不如早點回去,給老劉頭幫幫忙,照看照看鵬哥。

    白孤打了個哈欠,便準備起身去糕點鋪了。

    一陣溫醇聲音在背後響起,“好巧啊,小書友,在這裏碰見了。”

    白孤轉頭一看,從心底裏生出欣喜,“唐先生!您怎麼在這裏?”

    一身布衣的唐先生撐着傘,正站在白孤身後笑着,看着他。

    唐先生笑了笑,“赴約,現在剛好出門。”

    “那祝唐先生玩得開心。”

    “哈哈,好的好的。”唐先生想了想,“小書友,要不要一起去啊?”

    白孤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唐先生,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怎麼了,是不想去嗎?”

    白孤連忙搖頭,手也不禁跟着擺了擺,“我只是覺得唐先生像您這種人的約,是不應該出現我這種人的,會丟您的臉,掉您的檔次的。”

    唐先生輕輕摸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白孤,“那小書友覺得我是哪種人?自己又是哪種人呢?”

    白孤低下頭,開始很認真地思考起來。

    唐先生也不着急,雙手籠袖,就這麼等着白孤給出答案。

    反正該着急的,不是我。

    唐先生手裏的傘也稍微往白孤傾斜了一些。

    許久之後,白孤一臉尷尬地擡起頭,撓了撓頭,“抱歉啊唐先生,我嘴笨,不知道該怎麼說,還白白耽誤您這麼多時間。”

    “沒關係,這世間本來就有很多事情只在心裏清楚,嘴上糊塗。無論是飽讀詩書的秀才,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都是一樣的,沒必要因爲這個道歉的。至於時間,這個就更沒關係了,時間本就是最值錢,也最不值錢的東西。”唐先生拍了拍白孤的肩膀。

    白孤有些失落,“我只是覺得,唐先生您一看就是那種讀了很多書,很有文化很厲害的讀書人。而且還能經常被城主邀請去敘舊喝茶,就更厲害了。而我只是一個窮小子,落拓無比,全身一股子窮酸味兒,哪怕是跟您站在一起,我都覺得會掉您的檔次,更何況是您的邀約。我還是不去了,免得您在別人面前丟人。”

    說着,白孤又低下了頭。

    唐先生聞言,無奈地笑着,嘆了口氣,“小書友,你大可不必這麼想。我呢,只是一個說書先生,只是比常人多看了一些書,多知道了一些傳聞道理。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呢,雖然出身不好,但你要自信啊。人窮志不窮,不能僅僅因爲窮苦而磨滅了對生活的嚮往,感覺自己處處比不上別人,低人一等。這是不對的,不能這麼想。你和我,和其他人,其實大家都一樣,都是生活在這世間上的。吃的都是糧食,喝的都是水,呼吸的都是空氣,有什麼不同?有什麼高低之分?只要肯努力,不放棄,哪怕再苦再慘再窮,都能通過後天的堅持而改變。人啊,志氣不能短,不可退。一旦有了這種念頭,那你就算是再厲害,再有錢,總有一天也會淪爲街頭乞兒階下囚。人無貴賤之分,但品行心性有高低之別。這句話,你千萬要記住了。”

    白孤點點頭。

    唐先生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總算是沒白說。

    “所以,現在願意一起走嗎?”

    白孤舔了舔嘴脣,有些猶豫,“可……”

    “忘記我剛剛說過的話了?”唐先生臉上掛着微笑,眼裏的溫暖似乎能捂熱整座雲水城的冬天。

    白孤攥緊了拳頭,很用力地點了點頭,“好!我去!”

    唐先生瞬間開懷大笑起來,“好好好,走走走,一起走!”

    “小書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白孤,白簡霜的白,獨孤楘的孤。”

    “好名字!好釋義!那以後我就叫你小白了,好記一些。”

    “都可以啊,唐先生想怎麼叫都行。”

    “我叫唐塗,荒唐的唐,糊塗的塗。”

    “唐先生的名字很好聽啊,但我還是想叫您唐先生,叫習慣了。”

    “可以可以,我也是一樣,都行。”

    “……”

    漫天飄零的大雪下,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緩緩走着,那把油紙傘微微傾向那道稍矮一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