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槍與藥（四）

    隨着陸羽手中車鑰匙轉動，沉寂已久的引擎發出陣陣轟鳴，銀灰色的車身輕輕顫動，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

    “都繫好安全帶了嗎？”

    手掌輕撫方向盤，陸羽有些病態的反覆調整着後視鏡。

    他雖然是實打實的考出了駕照，但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因爲工作地點離家不遠的緣故，所以三年裏面陸羽摸車的機會幾乎爲零。

    眼下雖然有信心上手開車，但腦中還是免不了充斥着緊張的情緒。

    “額，繫好了……”

    看着毛毛糙糙的陸羽，張鐵華拉扯了一下胸前的安全帶的，咽了口唾沫道。

    “那個陸小哥，我想問一句……”

    與張鐵華並排坐在後方的鬱立波顫巍巍的開口，臉上的神色比陸羽還要緊張。

    “有話快說。”

    似乎是很不滿意自己熟悉車輛的過程被人打斷，陸羽迴應的語氣中透露着些許不耐。

    “額好的，陸小哥你是不是平常不怎麼開車啊……”

    鬱立波縮了縮脖子，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雞崽。

    “沒，我平時都開車上下班的，怎麼，對我的車技不太信任嗎？”

    隨口胡謅似乎是陸羽的被動技能，哪怕說出來的謊言是那麼的假，他都不會有絲毫的心理負擔。

    “呵呵……不是對你的車技不信任，是對你說的話不信任吶……”

    張鐵華臉皮抽了抽，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而聽到陸羽回答的鬱立波也連忙搖頭，示意自己只是多嘴問一句，並沒有任何懷疑的意思。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陸羽一人還在哪裏認真的區分着駕駛位上的功能按鍵。

    “這是方向燈……這是雨刮器……誒，這是什麼……哦……原來是檔位按鍵，這車有點高級啊，竟然不是手動換擋……”

    在琢磨了大概五分鐘後，陸羽終於長舒了口氣，將雙手放在了方向盤上，同時點開了車輛的大燈。

    明亮的白光瞬間充斥前方，彷彿一切都已水到渠成，就等青年一腳油門，車輛便會疾馳而去，帶着四人前往四明山避難所。

    但也就在此刻，陸羽有些不確定的聲音再次傳來。

    “咦……奇怪了，怎麼這車發動不了呢……”

    只見陸羽輕輕點動的右腳逐漸變成了大幅度的猛踩，但車輛依舊只是輕微震顫着，並沒有油門給油的轟鳴出現。

    “小冉，你爸的車是不是壞了啊……”

    陸羽旋即朝着副駕駛的小蘿莉投去了一個疑問的目光，配合着不斷踩踏的動作，看上去頗有些搞笑。

    “那個陸小哥……你是不是踩錯了……最右邊的才是油門，左邊一些的是剎車，而且你連手剎都沒放下……”

    鬱立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聲提醒道。

    “啊哈哈哈，我當然知道，只是故意在考你們，鬱立波答得不錯，哈哈哈……”

    陸羽尷尬的笑着，悄悄放下手剎。

    大概是之前的猛踩形成了習慣，注意力分散的陸羽一時間沒有控制好腳上的力度，一個猛踩下，車身猛的前竄，引擎瘋狂轟鳴。

    “臥槽！！！”

    封閉的車廂內頓時傳來一陣驚呼。

    要說陸羽的反應能力也是挺快，眼見着車子要衝着牆

    面撞去，立刻鬆開油門踩住了剎車，急停之下，這才避免了車毀人亡的慘劇發生。

    “陸小哥！陸小哥！！要不還是我來開吧，你給我們找藥辛苦了，好好休息就行了……”

    雖然坐在後排，但鬱立波的腦袋還是與前座的靠墊來了個親密接觸，得虧小冉的父親大背頭生前購買的車墊比較軟和，要不然這麼一下保準得磕掉兩顆門牙。

    徹底確定陸羽是個馬路殺手後，鬱立波立刻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你來開啊？這不行啊……”

    手中檔位變換，車屁股後的倒車燈驀的亮起，紅色的光芒映照在遍佈牆面的淡黃色菌毯上，透露着一種別樣的詭異。

    在車後尾正對的牆面上，菌毯緩緩隆起，厚度明顯要比周邊高出許多。

    不過車內的人並沒有一個注意到車後的變化。

    鬱立波、張鐵華和小冉的注意力自然是集中在馬路殺手陸羽身上，心驚膽戰的看着他操縱着車輛。

    而陸羽的注意力則是完全集中在方向盤上，初次摸車的緊張感甚至讓他忘記了應該在倒車的時候觀察一下後視鏡。

    聽到陸羽的拒絕，鬱立波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猛的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睡意襲上大腦，整個人就像是喝醉了酒，暈暈乎乎的。

    “額……我好睏……我要睡一會……”

    不可抵擋的睏倦反應像是排山倒海的洪水，瞬間吞噬了鬱立波的神志。

    “立波？立波你怎麼了？！”

    見到鬱立波近乎昏迷的睡了過去，張鐵華心中的警惕立刻拉到了最高。

    這位東北莽漢在心中想到的第一種可能性，便是陸羽給他們的藥有問題！

    “呦，你看，這就是我說的爲什麼不能讓你開車的原因，萬一你開到一半睡着了，我們全車人不就跟着你一塊靈車漂移了？”

    缺乏共情力的陸羽完全沒有察覺到張鐵華內心的變化，瞥了眼昏睡不已的鬱立波，便開始認真的倒起車來。

    “陸羽，你給的藥是不是有問題！鬱立波他到底怎麼了？”

    眼見對方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張鐵華立刻出聲質問。

    “他啊，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你最好用繩子將他捆起來，要不然等下免疫失敗，變成喪屍，第一個先被咬的肯定是你……”

    陸羽的撲克臉上沒有表情，但說出來的話卻將張鐵華給唬住了。

    “你什麼意思？鬱立波不是服下了你給的藥了麼，怎麼還會變成喪屍？難道你給的藥是假的？”

    “誒你可別誣陷好人啊，藥肯定是真的，但這藥效我不敢保證……”

    “雖然先前吃下藥的幾人都成功免疫了次級病毒……”

    先是高聲反駁了張鐵華的質疑，陸羽隨後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其實按照先前的服藥表現來看，受到病毒感染並且及時服下阿司匹林的許肖肖、張繼科、馬龍、小冉還有陸羽他自己均成功免疫了次級病毒。

    所以按理來說，張鐵華和鬱立波二人在服藥之後成功免疫的概率應該是比較高的。

    但陸羽也不敢保證，說不定之前成功免疫只是他們幾人運氣比較好罷了，獲得了概率女神的垂青。

    “你到底什麼意思！說簡單點！”

    因爲無法從陸羽臉上的表情判斷出對方話語的真假，所以張鐵華只得壓着心中的煩躁與恐慌，再度開口道。

    “這麼和你說吧，鬱立波服藥之後出現昏迷的現象是正常的，我和小冉曾經也在服藥之後陷入昏迷式的沉睡。”

    “從之前服藥的例子來看，若感染次級病毒的人在服藥後出現了昏迷的症狀，那麼多半代表免疫已經成功一半，等他醒來之後，就能夠成強化者了。”

    “之所以說不確定，那是因爲我並不確定阿司匹林這類藥物能夠百分百抑制次級病毒的感染，阻止人類變成喪屍。”

    “與其擔心你的同事，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你比鬱立波先服用藥物，但身上卻沒有出現睏倦反應，很有可能是免疫失敗了……”

    陸羽頭一回十分耐心的向張鐵華解釋着，一旁的小冉則是安靜的看着身旁青年，像是一個精緻的布娃娃。

    “昏迷式的沉睡，醒來之後就能成爲強化者……我的身上沒有出現睏倦反應，代表免疫失敗了……”

    雖然不願意去相信，但張鐵華清楚，對方說的一切，很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可是你們不也一樣沾染了喪屍身上的體液嗎，爲什麼你們服藥後就沒有出現睏倦反應？！”

    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張鐵華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廢話，我和小冉都已經感染過一次病毒了，再次服藥只是爲了保險起見，按照我原本的猜測，免疫了病毒感染並且成爲了強化者的人類，應該很難再被病毒感染。”

    陸羽衝着前方翻了個白眼，淡淡開口道。

    銀灰色的轎車緩緩停住，前方就是地下車庫的入口，從駕駛座上看去，光芒在入口處被來回遊蕩的人影分割切碎，像是律動的水波，被潛游在下方的游魚翻攪個不停。

    它們很想衝進地庫，但無形之中似乎有什麼力量攔在了中間，讓這些貪婪的掠食者無法入內半步。

    “現在擺在你的面前有兩個選擇。”

    陸羽扭過腦袋，掃了一眼後方的張鐵華。

    “第一個選擇，立刻下車，我會分給你一瓶水，兩包餅乾，以作人道主義援助。”

    薄薄的嘴脣上下開合，近乎冰冷的句子從青年口中吐出，無情的砸向了那個惶恐的東北莽漢。

    “你要趕我走？！”

    恐懼和憤怒混合成了未知的情緒，在張鐵華的心中不斷發酵，從陸羽的視角看去，這個男人脖頸上的黑色血管已經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

    隨着他的情緒翻滾，正細密且快速的朝着臉上蔓延。

    “我沒有要趕你走，這只是一個選擇。”

    面對張鐵華的喝問，陸羽眉眼自然，沒有半分畏懼。

    他不怕張鐵華暴起傷人，因爲他有槍。

    並且小冉之前已經用那聲槍響證明過手槍的真實性，張鐵華不可能傻到想靠着肉身來抗衡火器。

    “第二個選擇，再服用一定劑量的阿司匹林，然後把你和鬱立波的手腳都捆起來，只有限制了你們的行動，這樣我才能放心的讓你們兩個留在車上。”

    兩個選擇剛說完，陸羽便轉過了腦袋，不再看向身後的張鐵華。

    倒是一旁保持安靜的小冉開始翻動起物資袋，沒過一會，便從裏面拿出了一瓶阿司匹林，還有一小捆塑料晾衣繩。

    隔着車座，小冉將兩樣東西遞到了張鐵華的面前，好看的小臉上綻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華子叔叔，需要小冉幫你一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