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滄海桑田

    跟南蠻其他地方一樣。

    進入沙湖綠洲，同樣需要交入城費，按本地說法是“安保費”，這邊的勢力給起了這樣一個名字，似要彰顯其合理性。

    一枚靈石，倒也不貴。

    呂仲交了靈石信步進城，等穿過城牆及一層薄薄的護罩，原本乾燥酷熱的空氣，一下子就變得溼潤起來。

    與此同時，靈氣也陡然間濃郁。

    跟外面惡劣的環境相比，綠洲內部的確宜居許多。

    似乎剛好是天刀域某一節日。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遠遠望去是黑壓壓一片的人頭，節日氣氛格外濃郁。

    面前街道的兩側，各種店鋪旗幟隨風招展。還帶着點天刀域的本土特色，這裏的修士喜歡拉橫幅，是以街道上方滿是五顏六色的招牌和標語。

    螢泉之水上架，欲購從速！

    沙蠍商隊招新中，歡迎各路能人異士報名！（旁邊一行小字注）修習水行法術及功法者優先。

    紅娘姻緣所，助您搭橋仙凡之戀！

    呂仲多看了幾眼，覺得還有點意思。

    尤其是最後面那道標語，也算是天刀域的又一特色。相較南蠻其他地方，在仙凡混居現象普遍的天刀域，修士跟凡人通婚的情況明顯要多些。

    一路走走停停，買了不少特色吃食。

    很快來到“天衍府”前。

    這裏人流絡繹不絕，築基真修已不足爲奇，連金丹真人也偶爾可見，令呂仲微微心驚的同時，也不由感嘆天衍一脈做生意的本事。

    他也不急着進去，先探聽了一下情況。

    發現來天衍府推衍天機，首先得說明自己的需求，待天衍府評估過風險後，才會給出所需的費用。若是評估的風險太高，甚至還有拒絕的可能。

    來此的修士，並非全部都能得到想要結果。

    大部分人能得到的，基本是一句模糊不清的讖語。

    瞭解完情況，呂仲邁進天衍府內，將自己的需求說出，很快便得到了答覆，須得支付十萬靈石的費用。

    “這麼便宜？”他微微一愣。

    轉而又反應過來，心道是自己大手大腳慣了。

    十萬靈石對於一般修士而言，絕對是一個驚人的數目。足夠將剛完成引氣入體的小修士，培養成一名築基真修。

    換而言之，這個代價該是十分高昂才對。

    等呂仲同意，便有執事奉上靈契，條款相當的詳細，規定了雙方各自的義務，及出現不可測意外時的責任劃分。

    “請貴客稍等，這邊馬上就爲您安排。”

    說完，執事帶着簽好的靈契，躬身退出了房間。

    這一等，便是一盞茶工夫。

    正當呂仲不耐煩的時候，一名身穿黑色法衣的老者走進門來，拱手致歉道：“抱歉，讓道友久等了，這是您要的結果。”

    “哦？”呂仲接過看完，臉色陰晴不定起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自己運氣是好是壞。

    關於半張書頁的下落，天衍府給出了明確的方位，是位於西境煞玄谷內。而據煞玄谷位於西極劍域，天地異變這麼多年，那邊已經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子，想要取得半張殘頁，想來不是一件易事。

    想到這裏，呂仲並未選擇放棄。

    “走一步看一步吧……”

    距離湊齊身外化身神通，只差這最後半張殘頁，如果畏懼困難就此放棄，委實叫人難以甘心！

    ……

    前往西境的第一步，是將跨境傳送陣修復。

    從天刀域回來，呂仲先返回碧海宗一趟，取了不少佈陣材料，然後帶着蒼空石前往毒蟲谷。

    途徑綠翠坊市。

    三十年時間，足夠滄海桑田。

    受獸潮爆發影響，這裏早已經荒廢得不成樣。

    哪裏還見得到昔日的繁榮？

    放眼望去就是一片翠綠山頭，荒草萋萋間隱藏着數堵殘垣斷壁，而且要不了多久這些痕跡也將消失，一切將迴歸到原本的莽荒狀態。

    從這裏開始，呂仲降落到地面。

    如今的北部大林海，已成了妖獸活動的樂土，是人族修士的禁地。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決定斂息潛行進去。

    沿着以前的路線，很快就來到一片毒沼前。

    “算起來，這離毒蟲谷少說還有千里吧？”呂仲看着眼前無邊無際的毒沼，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驚訝，旋即又隱隱有些擔憂。

    這麼長時間沒控制，毒蟲羣還不知道發展成什麼樣子。

    搞不好已經誕生出三階的個體。

    “不管怎樣，先進去看看再說。”呂仲想到這裏，將一枚五寶丹含服在口中，此丹是三階丹藥，可解南蠻大部分毒素。

    一枚五寶丹價值近萬，但爲了保存法力應對意外，用掉也算值得。

    丹藥很快生效。

    身體接觸毒素產生的不適感，頓時如潮水般退去。

    確認安全之後，他這才身形一隱，朝毒蟲谷方向趕去。

    途中遇見好幾股毒蟲，數量俱都在上百，遠遠看去烏泱泱的一片，或是搬運獵物返回巢穴，或是在四處噴吐涎水。

    它們的涎水含毒，污染土地水源後，久而久之便會形成毒沼。

    “跟典籍中記載的一樣。”

    呂仲遠遠避開這些小股蟲羣，很快就摸到昔日毒蟲谷位置，原本的山谷已被濃郁毒霧所籠罩，遠遠看去就好像是紫黑毒潭。

    在這重重毒霧中，矗立着一座又一座葫蘆狀蟲巢。

    俱都是綠斑鬼蟲巢。

    顯然綠斑鬼蟲，就是毒蟲谷的最後勝出者。

    其餘蟲羣淪爲手下敗將後，要麼倉皇逃離此處，要麼被綠斑鬼蟲消滅得乾乾淨淨，不剩一隻個體。

    轉身來到舊時進入地宮的通道，不出預料這已經被毒水淹沒，唯一的好消息是見不到毒蟲活動的痕跡，只要解決毒水就能進入。

    見狀，呂仲取出一株“倉衣草”服下。

    當初釋放毒蟲羣時，他就已經料到過蟲羣失控的可能，故所選蟲羣其實都是精心挑選的。

    倉衣草專解綠斑鬼蟲毒。

    潛入毒水中，護體罡氣被腐蝕得滋滋作響，水中所含的毒靈氣濃度極高，已是開始侵蝕身體，但有倉衣草在不足爲慮。

    沿着通道前行，清除途中障礙物後，很快來到地宮。

    受毒蟲活動的影響，他之前遺留的法陣早已損壞，地宮牆壁被咬得篩子似的，毒水將裏面灌滿，傳送陣損壞得十分嚴重。

    “又是一個大工程！”呂仲算了一下工作量，頭皮也有些發麻。

    可爲了身外化身之法，他也只能咬着牙去做。

    修復開始。

    先佈設幾個禁制，將地宮內的毒水壓出去，而後開始修補地宮牆面，主要是“化石爲泥”法術的使用。他往牆裏摻了點“閻齒獸”的骨灰，一種綠斑鬼蟲的天敵。這樣綠斑鬼蟲就會本能的避開這個地方，能減少地宮遭到破壞的機率。

    一番忙碌，總算將地宮修補好。

    爲確定骨灰的效果，呂仲特意用場景回溯偵察了一番，外面的綠斑鬼蟲的確有了避開的跡象。

    很好！

    心中鬆了口氣，馬上開始傳送陣修復。

    這一過程是純粹的體力勞動。

    傳送陣的佈置難點，在於精準空間方位的計算，而計算結果體現出來便是陣法，呂仲有灰霧空間輔助，只要原封不動的復刻出來即可。

    ……

    煙湖坊靠近薰煙湖，名字便是由此而來。

    每日的早晚，都會有外出的狩獵隊折返湖邊碼頭，他們會停留在碼頭區販賣獵物，基本都是薰煙湖裏的無目妖魚。

    無目妖魚是泛指。

    地底終年不見天日，自然不需要眼睛這種東西，這裏的土著生靈大多無目，轉而依靠別的方式來獲取信息。

    可能是生長在薰煙湖的緣故，妖魚無論怎麼處理總有股硫磺味。

    在糧食匱乏的今日，買不起靈菇的修士跟凡人，卻也只能藉此充飢。跟餓死相較，難以下嚥的妖魚算不得什麼。

    隨着坊市頂上的“日光陣”逐漸明亮，到碼頭區買魚的人越來越多。

    煙湖坊的光線，俱由這座大陣提供。

    陣啓而作陣滅而息。

    對於因躲避猩紅靈氣污染，而不得不深居千丈地底，從沒見過地面的新一輩西境人而言。

    這就是他們眼中的一天。

    “那是什麼？”

    忽然，有人發現湖中出現了一抹紫光。

    紫光愈發耀目，正朝碼頭迅速逼近，岸上的修士見了此幕，沒一個敢忽視大意，紛紛拔出做工粗陋的法器，擺出一副戒備姿態。

    “鐺鐺鐺！”

    告警鐘聲大作。

    與此同時，日光陣亮度升至最高，將煙湖坊映照得纖毫畢現。

    強光穿透了薰煙湖的煙霧，岸上的人們這才看清楚，從湖中逼近的竟是一團紫色火焰，所過處水汽蒸騰，帶起一團巨大濃霧。

    遠遠望去，就好像一隻遠古巨獸在逼近。

    “裏面的，是一位修士？”有修煉過望氣術的修士，壯着膽子朝裏面看了一眼，頓時淚水狂飆險些瞎掉，卻也從裏面看到了一點東西。

    “怎麼可能會是修士！”有趕來的築基真修反駁道。

    瀰漫的紫焰中，散發着一股令人神魂爲之顫慄的恐怖氣息，而這絕對不是修士能發出來的，至少她這個築基初期做不到。

    “難道，是傳說中的金丹真人！”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人羣霎時間一片寂靜。

    自煙湖坊成立，這裏的修士從沒見過金丹真人，以至於在新一輩的坊民眼中，這種境界的修士都已經成了傳說。

    誰曾想，今日竟得一見！

    恐懼頓時如潮水襲來，將碼頭上的衆人淹沒。

    呂仲遠遠看到這幕，沒想到自己的出現竟給這裏的人帶來驚嚇。

    半年前，他終於將傳送陣修復。

    重新踏足西境，所見的卻是一副駭人景象。

    目之所及處，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暗紅色，大地遍佈猩紅的腐敗池，天空飄蕩着濃郁得近乎實質的猩紅靈氣。

    在此情況下，趕路成了一件艱鉅任務。

    才飛了小半日不到，所積累的猩紅腐蝕就足以危及性命，令他不得不停下來以紫幽極火淨化。

    算下來，趕路的時間還沒淨化的多。八壹中文網

    是以發現地面有修士活動痕跡後，便順着遺蹟一路找下來。

    於是就有了這一幕。

    壓在岸上修士動手的底線前，呂仲停下來前進的腳步，並撤去了淨化體內猩紅腐敗的紫幽極火，讓自己的身形顯露出來。

    望着岸上那幾位蒼老的築基修士，裏面不見有新鮮血液，叫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才三十年過去，西境修仙界就已經退化到這種程度？

    照這種退步速度，恐怕要不了百年時間，此處人族中修爲最高的修習者，就只剩下煉氣巔峯修爲。

    而這些，全拜那位所賜。

    想到這裏，呂仲從湖底拘起一團泥漿，用化泥爲石術束成巖柱，而後才一撫左手儲物戒，從裏面取出萬斤靈米，堆在巖柱上面。

    “小小薄禮，略表誠意。”

    旋即，他看着坊市內衆人道：“還請你們派人出來，與我相談。”

    岸上人羣聞言一陣騷動，最後推舉出來一名煉氣後期修士，是如今煙湖坊的坊主李魚明。在一衆築基真修守備坊市的情況下，煙湖坊有資格派出去談事的，也就只剩這樣一個人選了。

    “晚輩李魚明，見過前輩！”李魚明強作鎮定道。

    說話時，他的視線忍不住移向旁邊那堆靈米。

    這就是典籍上記載的靈米嗎？

    晶瑩似玉，散發着一股誘人清香。更別提靈米裏面，還有着極濃郁的靈氣，比坊中種植出來的靈菇，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注意到這一幕，呂仲估算出來靈米對此處修士的價值，估計比三十年翻上幾番。但他估計，這些人是拿不出什麼靈物交換了。

    否則修爲也不至於低到這種程度。

    “回答我幾個問題，這些靈米便可以送給你們。”

    “是，前輩！”李魚明強忍激動道。

    “附近可有大型聚居地？”呂仲問道。

    “二十年前，曾有自稱夜凌仙城的修士到來，稱此城在坊市西北方向五千裏處，這時晚輩所知曉的唯一信息。”

    “夜凌仙城？”呂仲聽了，面露古怪。

    據他所知，此城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淪爲死地。

    如今天地異變加劇，哪裏可能還有修士存在？

    見只得到這個答案，他問起了下一個問題。

    “你們可有驅除猩紅靈氣的手段？”

    呂仲之所以這樣問，是發現此處的修士身上，並無被猩紅靈氣侵蝕的痕跡，這說明他們極可能掌握了淨化手段。

    “回前輩，我等主要靠服食猩紅菇乾粉，來清除猩紅靈氣的影響。”李魚明說着，從衣袋中取出一瓶紅色蘑菇粉末。

    “這便是猩紅菇乾粉，不過它雖然能淨化猩紅靈氣，但本身擁有劇毒，所以……”

    “劇毒而已，沒事。”

    呂仲取出一枚解毒丹服下，暗中掐了道偵測惡意。

    見沒有問題，才取出一點乾粉服下。

    “效果一般，聊勝於無吧”呂仲很快得出結果，對此稱不上滿意，旋即看向李魚明，說道：“你們還有多少猩紅菇乾粉，都給我取來，一瓶乾粉換一斤靈米。”

    目前他還在夜凌域，離西極劍域十萬八千裏，備些猩紅菇乾粉，能節省不少時間。否則，他大概要花三五年時間，才能抵達煞玄谷。

    等取完殘頁回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啊是！”李魚明聽到這話，頓時掩飾不住心情，樂得笑出聲來。

    這位前輩可真是大善人！

    等返回碼頭，他向碼頭處的幾名築基真修，如實彙報了兩人的談話及呂仲提出來的交易要求。

    沒什麼好討論的，所有人一致通過。

    久居地底，他們早已沒了返回地面的想法，猩紅菇乾粉留着也是無用，倒不如趁此機會換做靈米。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爲常。

    因爲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爲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爲兩個職業，一爲鎮守使，一爲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爲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羣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