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成爲伍封後,回望吳鉤越劍(四十二)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安離不失眠字數:2374更新時間:24/06/27 14:43:57
    (四十二)

    「指不定日後孩兒還得啃老,靠您和孫武叔叔種稻子的手藝過日子呢。」

    伍子胥眼神慈愛,靜靜的看着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絮絮叨叨的蓀歌。

    究竟誰是老父親,誰又是兒子?

    「啃老?」

    「好,讓你啃。」

    只要封兒能安安穩穩的從吳國的朝堂上退下來,能長命百歲活着就好。

    蓀歌的手頓了頓,壓抑着的離愁別緒涌上心頭。

    「父親,明日我送你出城。」

    「至於夫差重建姑蘇臺一事,您也莫要再囑託其他人勸諫,兒子擔心,勸諫非但無用,反倒會誤了他人性命。」

    夫差沒有對伍子胥揮起屠刀,那是因爲有所顧忌。

    偌大的吳國,沒有第二人有伍子胥這樣的臉面。

    歷史上,吳國太常被離,就因此被斬首示衆。

    伍子胥苦笑一聲「知爲父者封兒也。」

    「那就作罷吧。」

    翌日,蓀歌送伍子胥出城。

    城門口,伍子胥對着蓀歌擺擺手「就送到這裏吧。」

    「吾兒,保重。」

    「要活着。」

    活着,就好。

    蓀歌煞風景的咧嘴笑着「父親,孩兒還等着飲一碗你和孫武叔叔共煮的粥呢。」

    「等我。」

    蓀歌很是識趣的沒有踏出城門。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城門口和城外,方寸之間,沒必要惹夫差不快。

    她敢保證,但凡她趁機與伍子胥一同離開,那城牆上就有成百上千支箭將他們父子射成刺蝟。

    夫差,行的是很典型的王道。

    不聽話,就幹掉。

    「等你。」

    馬車漸行漸遠。

    蓀歌站在原地,有些出神。

    老友終得重逢,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也能了卻一段惋惜。

    說到底,山野荒蕪的風景不算秀麗,寡淡的粥也算不得美味,但知己好友重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本身就是世間罕有的勝景。

    來此一遭,也算是圓了伍子胥和孫武當年之約。

    風吹過,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潮溼氣。

    又要下雨了。

    蓀歌勾勾嘴角,漫步在這座曾讓吳國臣民皆爲之讚歎的城池裏,比初來乍到的感慨又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自豪。

    伍子胥,真乃奇人也。

    吳王宮。

    「走了?」吳王夫差把玩着手中的杯盞,意興闌珊。

    「相國已出城。」

    「伍封呢?」

    「回府了。」

    聞言,吳王夫差將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還好,伍封沒有浪費他的信任。

    「退下吧。」

    吳王夫差拍拍手,候在殿外的舞女歌姬魚貫而入。

    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

    流光溢彩,豔美動人。

    夫差身側,左右各一傾城容顏的美人兒,與這滿殿的奢靡華麗,相得益彰。

    是個好日子。

    伍子胥,退了。

    壓在他頭頂的那座大山,也轟然倒塌了。

    他也不會再覺得有陰影,更無需時時忌憚。

    伍子胥,曾經是連他都要討好的人。

    他會證明,沒有伍子胥,他也依舊可以做好吳國的王,帶領吳國成就霸業。

    歌舞迷人眼,美人惑人心,美酒亂人智。

    殿外陰雨朦朧,殿內笙歌燕舞。

    不知何時,吳王夫差手中的杯盞砸落在地,酒意上頭,越發放浪形骸。

    而伍子胥將陰雨拋在了身後,越往前,天氣越晴空萬里。

    去往孫武山野隱居之地的路線,伍子胥早已在腦海中描繪過千萬遍。

    就算偏僻難尋,對伍子胥而言卻輕車熟路。

    那是他走投無路,重獲新生的地方。

    「孫兄。」

    馬車緩緩停下。

    竹林蕭蕭,石桌旁,頭髮花白手捧竹簡的老人猛然擡起頭,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

    老人衣着樸素,眉目間隱約可見年輕時的凌厲和灑脫。

    「伍兄?」

    孫武試探着開口。

    這一幕,更像是夢。

    夫差,怎會容伍子胥離開,更遑論是來尋他。

    「我來討當年的那碗粥了。」

    無需多言,早已過耳順之年的老人溼了眼眶。

    「備着呢。」

    「備着呢。」

    「每年我都會親自種稻子,留一些新米,年年如此,從未間斷。」

    「只等你來了。」

    孫武手中的竹簡落在書桌上,略有些狼狽的別過頭去擦乾眼淚,笑着道。

    伍子胥也是一笑。

    刎頸之交,可同生死共患難。

    當然,也期盼着最平凡的重逢。

    多年未見,卻不見有絲毫生疏。

    燒火,淘米,煮粥。

    還是那張石桌,伍子胥看着面前熱氣騰騰的粥,神情懷念「這碗粥,比當年的稠多了。」

    那時的他,走投無路,險些餓死。

    「孫兄種稻子的手藝越發熟練了。」

    孫武也是笑着嘆息「當年你可是一連喝了四碗粥。」

    「我若不好好種稻子,還怎麼留你在此呢。」

    初遇時,一個是隱居編纂兵書的山野閒人,一個是落難流浪的可憐人。

    後來,二人皆是吳國先王闔閭的左膀右臂,位極人臣,顯赫至極。

    到如今,他還是那個山野閒散人,伍子胥也報了滅門家仇,報了先王知遇之恩。

    帶着熱氣的粥,***乾淨淨的吃完。

    「這些年,你過的可好?」

    孫武將碗筷收拾好,刨出深埋地下的佳釀「美酒酬知己。」

    「這是當年與你一起跟隨先王伐楚成功後,再度歸隱就珍藏的美酒。」

    「就盼着你來之後,醉一場。」

    伍子胥接過酒罈,拍拍罈子上的灰。

    「還算好。」

    應是算好的吧。

    孫武並沒有着急戳穿伍子胥,只是對飲。

    「我以爲,此生都不會再有爲你煮粥的機會,而這些酒可能在我有生之年,也不會有重建天日的時候。」

    「經年累月,滄海桑田,或許永久的深埋地底,或許被有緣人發現。」

    「但,所有的設想都不及今日的重逢。」

    「飲了這杯酒,當年在楚國都城的爭執,就當作從未發生了。」

    孫武再一次爲伍子胥斟酒。

    伍子胥笑着「我知你是爲我好。」

    「掘墓鞭屍,爲世人所不容。」

    「你擔憂我會被天下人恥笑責罵嫌棄,我知。」

    「只是,我可以不要名聲,但滅門家仇不得不報。」

    「我從未怪你。」

    又是一杯酒下肚。

    伍子胥聽着

    風吹竹林沙沙作響,想起了孤身一人留都城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