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章 抱歉,來晚了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從來風字數:4221更新時間:24/06/27 14:42:37
    姜貝子緊握着左手的那個銀鐲,心說能拖一會是一會,最好能拖到遲宥和沈榆來,腦子裏不斷組合之前她聽到過以及遲宥曾經告訴過她的一些零散的信息,

    但腦子一片空白。

    因爲遲宥還沒來得及教她什麼。

    “你明明知道的,你這樣做有悖天理。與其魂飛魄散,不如你老老實實過輪迴,來世還能好好活着。”

    這句是姜貝子看電視劇學的。

    這時候姜貝子感嘆自己平時多多追劇的重要性。

    “你教訓我?不知死活的東西!”

    還沒等她慶幸完,陳清那邊已經有了殺意,手指劃過臉落在姜貝子的脖頸上,她五指漸漸用力收緊,從脖頸滲透出來的殺氣和寒意讓姜貝子毛骨悚然,

    “你以爲就非你不可嗎?敢跟我這麼說話,蠢貨!去死吧!”

    快要窒息了——

    姜貝子下意識掙扎,毫無章法的用力去拉開陳清的手,無意間,手腕上叮鐺作響的銀鐲子碰在陳清胳膊上,只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脖子上的力氣突然消失,姜貝子慣性摔落在地上,隨後是一柄短刀擦着姜貝子的耳朵飛射出去。

    姜貝子瞬時虛脫,腦子亂哄哄的,但全都是,

    ——得救了。

    還沒回頭看到來人是誰,

    有人從她背後攬住她,闔上了她的眼睛,

    “抱歉,來晚了。剩下的事交給我。”

    姜貝子下意識攥緊了遲宥的袖口,看樣子還想繼續說什麼,但遲宥只是拍了拍姜貝子的肩膀,

    "睡吧。”

    隨後在姜貝子耳邊低聲念了一句什麼,語速飛快,等一咒唸完,姜貝子已經昏睡過去了,遲宥將人打橫抱起來,安穩的放倚在牆邊,

    "像你這種難纏的東西,果然剛剛就應該把你晾在太陽底下打到你魂飛魄散了。”

    可是陳清並沒有看向他,目光掃了幾眼遲宥身旁的沈榆,忌憚的向後退了幾步,警惕的說,

    "遲宥,你一定會後悔的……”

    沈榆看向她面不改色,遲宥老煙槍似的抖了抖衣兜,就抖了只煙出來,這邊離天台很近了,偶然吹進來的風搖着打火機的火,遲宥伸手擋住風,點燃了那只煙,笑,

    "話怎麼這麼多。”

    沈榆垂下眼,有意無意的攏了下遲宥面前的煙霧,遲宥感到他的動作,擡頭看他,猝不及防對上沈榆的眼,臉上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隨後便不再有任何行動了,嘴邊叼着的那段火光也不再明滅,天台的風沒有繼續吹進來,

    時間停止了。

    他的能力居然在這數千年的時間裏也依然沒有被封印削弱,甚至可能大有精進。

    陳清轉身想跑,

    沈榆擡手,陳清居然連腿都擡不起來,她的身後沒有一絲聲音,她已經感受到了濃濃的絕望。

    在無邊的黑暗中,陳清敏銳的捕捉了一抹清冽的冷香,不同於黃泉的腐敗零落,那抹冷香是從天寒地凍、禹禹獨行的北冥海底出來的,陳清曾有幸遙遙見過北冥一眼,那場景她將永生難忘,

    北冥是不分日夜的,北海無邊無際,水深而黑,萬物滅絕,寸草不生,因爲痛苦寒冷,因此連時間都是十分緩慢的,數萬罪大惡極的鬼衆在那條北冥海中分出的道路兩旁哭訴冤屈,聲聲淒厲的鬼叫永不停止,他們時刻虎視眈眈着在道路上受刑的靈魂,如若靈魂有一絲邪雜的詭念都會被迅速的拉下而後被挫骨揚灰。

    沈榆面向陳清,他整個人融在周遭的黑暗之中,聲音也聽起來格外縹緲遙遠,

    陳清感到一陣刻骨銘心的恐懼,這種恐懼讓她連靈魂都在顫慄。

    "陳清,你悖逆天道,妄想借生人皮肉復活,爲三行五道不容,塵世尚且按律當誅,今日理應對爾行魂飛魄散之法,但我神明慈悲,只罰你永墮輪迴,陳清,你可去了。”

    陳清登時俯身下跪,臉深深埋在地上,連一眼都不敢多看面前的人,顫抖着聲音,

    "主神,求您饒我!我今日也被怨氣蒙心,害人之事實非我所念!求您,饒我,勿讓我墮入輪迴之道。"

    沈榆輕聲笑,

    "神明面前尚敢行哄騙之道。”

    大概是在沈榆面前待的太久了,陳清已經感到了自己靈魂的虛弱,

    但是她絕對不能再重複一次前世的痛苦了!

    於是她還是壯着膽子繼續喊,

    "主神,求您看在我爲您守了千年鑰匙的份上饒我免入輪迴之道,我......我願在閻羅殿前服侍千年,求您,求您勿讓我再次投身爲人了!”

    沈榆淡言,

    "我記得你,千年前,你被有心之人舉行冥婚,當初因着種種緣故,放你一條生路,沒想,你如今依舊有着千年前的記憶當是換了數次皮囊,但如今這幅容貌與你也相差無多,你應找了許久吧,連今生與你樣貌如此相像的生人你尚且沒有憐憫之心,這鑰匙怕也來路不明。"

    陳清俯在地上一個動作都不敢多有,

    "主神,請允我訴清冤情……姜……姜貝子她!”

    面前卻一時沒了聲音,陳清繼續顫着聲音說,

    "不……自您受罰後,它也被打入輪迴,如果您還想要讓它回來,我......我有一法。”

    "可。”

    "《古羅》中有說它的靈不死不滅,唯一摧毀其法僅有使其入輪迴,在輪迴萬年的最後一世令其渡卻失敗即可使其徹底毀滅。"

    沈榆垂眼看她,聲音淡淡,

    "這就是它的最後一世了是麼。”

    陳清聽不出他的情緒,也不敢過多揣摩他的心思,只能哆哆嗦嗦的迴應,

    "是……是。”

    "但是它如果能度過了這一劫,即渡化收穫整一百的魂靈,它便能實現飛昇,回到您身邊了,主神。”

    沈榆揮了下袖子,陳清看到他寬大的袖子裏翻滾了一團白光,刺的她睜不開眼,在一團亮眼的白光之中她只聽到沈榆的聲音,

    "那你就是她的第一個魂靈了。”

    "如若不是,立誅。”

    "咚”

    一隻木鳥被彈出來,操着機械音,

    "目前是上午十、一、點整。”

    聽到報時,陳清頹然鬆了一口氣,

    整個身體軟軟的撲在地上,

    這就算自己可以免入輪迴之道了,對吧?

    遲宥緩緩吐出一口白煙,

    "陳清,你作惡多端,企圖攪亂他人命運,認罪嗎?”

    陳清還沉浸在慶幸中,半天才迴應,

    ".....認。"

    遲宥挑挑眉,

    "呦,這次答應的這麼爽快?還以爲要再打一場。”

    陳清一時間有點無語,但沈榆可就站在他身邊,不敢多造次,承自己的使命,手指向一旁躺着的姜貝子,

    "我要她來完成我的心願,親手收我。”

    不知道是因爲遲宿神經粗還是什麼,笑了一聲,回,

    "行,我這就給你叫醒。”

    遲宥吊兒郎當的走到姜貝子面前,而後蹲下,卻沒有急着喊醒她,反而扭頭看向沈榆,

    "沈先生,我可把我這小徒弟喊醒了,如果到時候陳清要耍什麼手腕,您可得幫着我困住她。”

    沈榆從懷裏抽出一張黃符,溫文爾雅的朝遲宵笑,

    "遲先生放心。”

    陳清離他近,看得清那張黃符上畫的什麼,腦子裏全是他的那句"立誅”,本來才放鬆下來的神經立刻繃緊了,她哆哆嗦嗦站起來朝遲宥喊,

    "我不會耍什麼花招的!”

    遲宥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搭理她,在姜貝子面前打了個響指,兩三秒的功夫,姜貝子已經悠悠轉醒了,

    "醒了沒?”

    遲宥看着她迷濛的樣子有些懷疑,

    姜貝子點點頭,問,

    "搞定了?”

    遲宥一聽,笑了,

    "沒呢,你不一直想自己單幹?哥這一單讓給你。”

    姜貝子欲哭無淚,

    "我什麼時候說要自己單幹了嗚嗚嗚”

    遲宥湊近她,敲了敲她的肩膀,故意壓低了聲音說,

    "你可想好了,你現在只需要聽聽她的故事然後幫幫她,可就能去王老板那裏敲一筆大的呢。”

    姜貝子明顯是剛睡醒,還思考了一會,隨後轉頭悄悄瞟了一眼陳清,也小聲說,

    "可是她要殺了我怎麼辦?”

    "看見沈榆手上那張符沒有?”

    姜貝子乖乖點頭,

    "看見了。”

    "那個符可是直接能把她燒化了的”

    姜貝子很震驚,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眼,

    "真的?”

    沈榆察覺到她的視線,朝她禮貌的笑了下,

    遲宥打了個響指,抓回她的注意力,

    "你得相信哥啊。”

    姜貝子將信將疑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行。"

    而後又小聲補上一句,

    "我可以拿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王老板家有錢的很。”

    "好!”

    “我來自千年前,”

    陳清盯着某處地方,自顧自的說,

    “難道是我想變成現在這幅樣子嗎?實話告訴你們吧,向來只有位高權重的帝王才祈求永生,而像我這種生下來就爲了伺候人的奴隸往往最恨不得早早的就死掉,

    我孃親信佛,據她說,人是會有來世的,如果這一世的福報集滿了,下輩子就一定能投個好人家的胎,但如果不珍惜生命,自殺了,要在地獄中無數次重複死亡的痛苦過程,我不信這個,但那些官家爲了保護世家大族頒的法律是要求連坐、誅滿門,在當時,有一點自殺傾向的奴隸都會被揭發舉報到官府。”

    陳清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麻木,

    “我的孃親當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孃親,明明她也是個奴隸,但她與我從不相同,她總是笑着,況且也有個王爺也看上她,那個王爺能把她的身份提上去,不管是什麼但至少不會再是奴隸了,她會過得更好。離開我,我孃親一定能過得更好。

    所以我一心向死,哪怕天災哪怕人禍,只要能在無意中奪走我的性命的方法,我都願意嘗試,但是真可惜,我生在了那個相對和平的時段,我活的最痛苦的那一年,我巴不得草草死去的那一年,沒有天災,沒有人禍,沒有連年的戰爭,連糧食都豐盈,沒有傳染病沒有滿地的災民,日子是好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好日子永遠不會落在奴隸頭上。

    我十三歲那年,那個王爺將我孃親娶了去,雖然沒有十里紅妝,但我孃親依舊是鳳冠霞帔,能穿上鳳冠霞帔就已經是一個奴隸最高的待遇了,在我記憶裏,她出嫁那天是她最高興的日子,那天,她也好漂亮,我猜想她大概是真的喜歡那位王爺,但孃親說等她嫁過去,我很快也可以不用再做奴隸了,我也開心,我倆就一直在那間小小的茅草屋裏等,從白天等到黑夜,迎親的一頂小花轎才姍姍來遲,那天,我就見到了所謂的王爺,他頭髮花白,已是花甲之年,而我孃親尚且花信年華,我不忍心,但我孃親笑着對我說“還不謝過王爺”,我猜想,那份謝過應當是謝過那位王爺屈尊將她娶回家,

    那位王爺問我是誰,我孃親編了個謊說我是隨她同住的好友,能不能將我也帶着將來做貼身侍女,那個王爺渾濁的眼睛裏透出一絲貪婪的光亮,他說,‘當然可以了。’我便隨着孃親一同踏上了出嫁的路。

    可是花轎沒有按預期的停進王爺的屋裏,但停進了死去的王爺兒子的屋內,接着就舉辦了冥婚,我被三五人架着,眼睜睜看着我的孃親跟那個死人行了拜堂禮,接着她們將我孃親的手腳和肚子用桃木釘上,最後她們縫上了我孃親的嘴,將她與那死人一同放進那個棺材裏,”

    陳清眼睛赤紅,眼眶中滴出了血淚,

    “我到現在都記得我孃親被封進棺材中的絕望眼神,最後我暈死過去,半夢半醒間唯一想要的就是要報仇,可是醒來後我已經被送進了另一個王爺府內,就在我孃親被舉辦冥婚的第二晚,我終於懷着滿腔對生的渴望的那一晚,我穿着鳳冠霞帔永遠被封印在了那個棺材裏。”

    “如果死了,要是能尋到我孃親就好了,”

    陳清愣愣的掃視四周,最後那雙含着血淚的眼睛落在面前這些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