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9章 這姐弟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餘觀魚字數:2131更新時間:24/06/27 14:40:21
    蕭煜道:“夫子認爲,治世之道,當行以仁禮,敢問是治動亂之世還是清平之世。”

    “亂世、清平,皆以此治,則天下同焉。”老者道。

    蕭煜一笑,面向衆人道:“方纔這位兄臺言之人性爲利爭,夫子所持人性本善。”

    “但以我之見,是人有善惡,不可一概而論。”

    “譬如一人,路遇溺水者,奮不顧身相救。”

    “又如一人,路遇小兒持金,而生惡念歹心。”

    “此善惡之分,夫子是否認可。”

    老者無法反駁:“蕭公子請繼續說。”

    蕭煜道:“既人有善惡,亂世又何以仁治?夫子論學,以一家之言,之前論斷是否過於輕率?”

    “願聞公子高論。”老者也意識到自己之前有些太過偏激了,既是辯論,自當是各抒己見。

    蕭煜道:“言說亂世,如列國之桓涼,視黎庶如螻蟻,橫徵暴斂,苛政虐民,百姓處之水火,若不以大軍征伐,何來今日涼州之繁榮,又何來兩地百姓之安居樂業。”

    “因之,亂世必用重典,只有戡平戰亂,掃清天下,才有資格言之以仁德。”

    “何謂仁。”

    “幫扶弱者,救濟窮苦,此爲小仁。”

    “而使天下安寧,百姓不再流離失所,不再飽受戰亂之苦,此亦爲何?”

    這段話,讓老者忍不住看了蕭煜好幾眼:“公子亂世重典之說,清平何治?”

    蕭煜道:“當今之清平盛世,自可以夫子所言之仁治,但仁德於民,亦當法治於國。”

    “公子既然認爲亂世當戡平,清平當仁治,又何以言法。”老者道:“法者,刑也,罪於庶民,戮於百姓,豈不與仁治相悖。”

    “夫子此言大謬。”蕭煜直接切中要害:“前番所說,人有善惡貪慾,才有利爭,若國家無法,則盜賊橫行,殺戮暴起,必要害於此。”

    “唯有法度,方能震懾兇惡,唯有法治,才能國家有序,人性才能向善而憎惡。”

    老者眉頭深皺。

    蕭煜繼續道:“而法不在於傷民,在於懲惡揚善,扼殺邪惡,保護庶民!”

    “夫子空言仁禮可治亂世,可治清平,而惡於法治,豈非大僞之言!”

    “好!依法治國,仁政治民,蕭公子正論之言!”

    “此論,當是今次雅集最彩之處!蕭公子據理力爭,實言要害,在下欽佩之至!”

    現場衆士子喝彩不斷,個個聽的熱血沸騰,臉上神采奕奕。

    而蕭煜辯論結束,則是拱手施禮,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老者深吸了一口氣,亦不得不承認,正色道:“蕭公子學識過人,老夫受教了。”

    “夫子言重。”蕭煜謙遜還禮。

    隨後,這場精彩的辯論賽又持續了半個多時辰,期間,蕭煜不再有所發言,而是靜聽衆多士子的論學,偶爾贊同附和,亦從中有所收益。

    學無止境,蕭煜深感這次雅集不虛此行,出得文賢閣後,剛要離開這裏,身後卻傳來了一名士子的聲音:“蕭兄。”

    蕭煜停足,稍稍側身。

    是那名言說君子當立志的士子,他快步跟了上來,滿臉高興道:“今日論學,得聞蕭兄之高論,實乃生平一大幸事,亦令我茅塞頓開、受益匪淺。”

    蕭煜前番自是已經知道了其姓名:“霍兄過譽了,只是一些疏淺末學之見,豈敢如此。”

    “蕭兄太謙虛了,若天下士子,人人如蕭兄這般,又何須立君子之風。”

    這話讚譽極盛,那士子又道:“以蕭兄之才學,想必已有功名在身吧。”

    “還未曾參加會試。”蕭煜道:“不知霍兄如何?”

    “我也還沒參加科舉。”那士子道:“正在日日苦讀,希望會試之時,能夠榜上有名。”

    “只榜上有名嗎?”蕭煜打趣道:“以霍兄才能,或可博取三甲。”

    “不不不。”士子連連擺手:“在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天下士子,才華橫溢者多不勝數,如蕭兄這般,便是難望項背啊。”

    “說我謙虛,霍兄豈非更自謙。”

    兩人一番交談後,那士子似是有事,便禮貌告辭了,還不忘留了住處聯絡,以期閒暇一聚。

    從這裏離開後,蕭煜便閒逛了起來,本想再去詩會看看,但走着走着,卻來到了弈軒。

    顧名思義,此地乃弈棋之處。

    受陸雲煙薰陶和皇族教育,蕭煜的棋藝還是很牛的,想了想,便邁步走了進去。

    此時弈軒內,一張極大的棋盤正豎放在大廳前方牆壁上。

    棋盤上,黑白兩子分明,黑棋已有氣盡之勢,正危機四伏,接下來,可能一招棋錯,就會滿盤皆輸。

    這局勢似乎是剛剛形成的,因爲還有不少人正在低語議論:

    “方纔白棋還被步步緊逼,黑子如何急轉而下。”

    “之前怕是故露破綻吧,黑子見小利而忘大局。”

    “棋弈之道,互有攻守,當真是瞬息萬變,盡顯風雲啊。”

    “此棋,白子佈局深遠,策略精算,黑子已經輸了。”

    聽着周圍人羣的交頭接耳,蕭煜觀察棋盤,將自己代入了黑子執手,一番推演後,微微搖了搖頭。

    “觀棋不語。”主持者環視衆人,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廳二樓,左右各有雅間,左邊是位男子,一身儒衫,約莫三十上下,此時正以衣袖擦汗,滿臉緊張之色,同時喃喃自語:“竟着了她的道,此女絕非常人,絕非常人”

    右邊雅間,門外站着兩名青裙婢女,目不斜視。

    大廳裏的主持者目光看向了左邊,其意明顯,是在詢問落子之處。

    男子又擦了擦新冒出的汗水,斟酌許久之後,尋不得絕處逢生,迫不得已,只能硬下了一棋。

    隨着他的落子,雅間外有僕從唱和,大廳裏的大棋盤也被人同步。

    但這是一步死棋。

    對面很快做出應對。

    隨着白棋再落,左邊樓上也傳來了僕從的聲音:“胡先生認輸了。”

    譁!

    儘管衆人已經看出了局勢,但大廳裏仍舊一片譁然,不爲別的,只因胡先生在弈棋之道上太有名了。

    文壇有三絕,胡棋虞琴唐詩文,其中的棋,說的就是對弈男子。

    亂嗡嗡的聲音過後,主持者開始大聲宣佈道:“此局,清落姑娘勝。”

    “清落?”蕭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不會是大姐吧?她不是去了蘭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