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8章 公子如玉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餘觀魚字數:2074更新時間:24/06/27 14:40:21
    此番不僅是天下文人之盛會,更是結伴宴飲遊樂,賞景山水的好去處。

    因而,它不光是只有士子學者,還有許多青年才俊,少男少女。

    亦可將其看做是一場盛世繁華下的大型秋遊活動。

    遊園有遊園的去處,雅集有雅集的去處。

    有人飲酒鬥詩,各賦其詞,以敘情懷,若有不能者,罰酒三鬥。

    有人約上三五知己,烹泉煮茗,談經論典。

    亦有人醉酒之下,徜徉肆恣,揮毫潑墨。

    文賢閣。

    天下文學之盛,蓋未有長安文賢者也。

    說的便是此處。

    在這裏,不僅能看到詩文典籍,百家學說,還能聽到發人深省的正論,及各派學問的探討。

    此時文賢閣內,由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正上方首位,下面兩側,則是跪坐着許多的年輕士子,身前各置一案。

    蕭煜亦在其中。

    眼下,兩名士子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辯論,由立身處世所引發。

    士子一認爲,淡漠靜心,獨善其身,方爲君子賢士。

    結果遭到了士子二的強烈反對,他認爲君子當立志於心。

    說道:“何謂賢士?志行高潔、才能傑出者也,其所行順應天道,所言準於垂範,所事標本兼治,爲民修身齊家,立志以定其本,居正以持其志,居高位而能造福百姓,所以賢者也。”

    兩人各站其位,士子一道:“若以兄臺所言,隱士者何解,非賢人乎?”

    你這麼說,把那些隱居的世外高人放在哪裏?他們那些人可不乏滿腹經綸的大才啊。

    結果士子二卻幹淨利落的反問:“此者,上不諫上,下不顧民,退處山谷,終老林泉,於天下無一所濟,其何以成賢士者也?”

    士子一頓了頓,拱手作揖,不再辯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正上方的老者微微頷首,開口道:“好惡與民同情,取捨與民同統,行中矩繩,而不傷於本,言足法於天下,而不害於其身,躬爲匹夫而願富貴,居高位而無財,謂之賢人。”

    此人乃當世大儒,是被公推出來主持辯論的,亦爲當年屈夫子的同門師弟。

    老夫子說着看向一週:“霍澄所說,當爲正論,諸君可還有言,既爲論辯,自當言無不盡。”

    馬上就有道:“在下不贊同霍兄所言,聖人有云: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夫唯不爭,故無尤。此譬如隱者也。”

    “這位仁兄謬矣。”蕭煜站了起來,先是標準禮儀的拱手作揖,然後道:“大道至簡,水利萬物而不爭,非兄臺所言之意。是否可以理解爲:至善至德之舉,一如水之性,默默滋養世間萬物而不爭強鬥勝。”

    “道者,亦爲治身之根本。”

    “是故古之行道者,世可以正則正,不可以正則曲。道用,與世樂業,不用,有所依歸,不以傲上華世,不以枯槁爲名,世之所以治,而身之所以安也。”

    “而仁兄所言,只爲避世之說,非道之本意。”

    “因之,以在下看來,君子未有不立志而能成事者,一如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而立志不存乎憂世,雖仁無益也。”

    這番說辭,結合了多家學派,反駁理由充分,且引經據典,極爲精彩。

    場內的衆多士子們亦是忍不住爆發一陣喝彩。

    那名士子心服口服,頗具禮儀的拱了拱手:“公子所言,振聾發聵,受教了。”

    “兄臺言重,小子豈敢言教。”蕭煜還禮。

    他錦衣錦帶,玉簪束髮,相貌英俊,翩翩少年郎,且謙遜有禮,溫潤如玉,此番一通精彩的辯論,幾乎贏得了場內所有人的好感。

    先前那名大言立志之說的士子更像是找到了知音,拱手行禮,滿臉喜色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不敢言尊,在下蕭二郎。”蕭煜拱手道。

    “敢問蕭兄,可是道家之人。”另有士子問道。

    “非是道家,非是儒家,亦非法家。”蕭煜禮貌回答。

    啊?這話不禁讓在場士子交頭接耳了一番,一陣竊竊私語。

    以其言論和學問,應當是師出有名才對啊。

    蕭煜自是不能告訴他們,自己從小就有好幾位天下名士教導。

    要知道,真正的大才,都在朝廷。

    就好比章臺閣董舒,這老頭要是來了這裏,士子們都得頂禮膜拜。

    又如上官文若,若是來雅集參加詩會,鬥鬥文章,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騷客們,都得高山仰止。

    一番辯論後的探討,接下來,又開始了第二場。

    這一次,是由衆士子來提出問題,上方老者作答。

    有人當即拱手問道:“敢問夫子,當初天下大亂,諸侯爭霸,是何原因?”

    “自是人心喪亂,禮崩樂壞所致,何有此問。”老者道。

    “非也。”那士子道:“在下以爲,皆因世人逐利,諸侯有爭,才使天下處於水火。”

    “此,無異於禮崩樂壞。”老者言簡意賅。

    士子道:“既是如此,夫子還堅持古禮仁法之說?”

    老者道:“當然,不遵禮樂,天下豈能不亂。”

    士子道:“那夫子以爲,亂世又何以平定,難道是夫子所謂的上古之禮,和諸侯間的仁德友愛嗎。”

    這句話一說出來,不少人都心裏一驚。

    老者亦沉默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說道:“人性本善,若諸侯復禮,仁治正德,天下又豈會大爭,又豈會有殺戮征伐。”

    士子搖搖頭,顯然並不贊同這個觀點:“以夫子所言,豈非將天下都視爲聖人。在下愚見,人,生而好利,才有爭端,若一味仰賴仁禮,非治亂之道。”

    這士子老是駁斥仁禮,讓老者有些生氣,沉聲道:“正因爾等學派,搬弄術之說,才使天下爭利,謬言於世,實非正論。”

    這就有點攻擊性了,那士子臉色漲紅,可一時間卻找不到好的言辭反駁。

    蕭煜拱手施禮:“在下不才,願與夫子一論。”

    見他起身,場內士子都臉色精彩,紛紛注目。

    老者亦將目光看向了他,稍稍伸手:“蕭公子請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