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第二零七章 手下留情

    陸止在翰林院正堂問案的決定,在朝臣之中引發了更大的議論。

    以往一過散朝的時間，各個大臣便走的人影不見，各自到各自的衙門點卯理事去了。如今散朝已經半日,各個衙門裏依然不見主官老爺的到來。

    各位主官老爺們像是約好了一般,換了便服，騎馬乘轎,顛顛地聚在了與紫禁城只有一街之隔的東長安街玉河北橋附近。

    原因無他,只因距此不遠處，便是翰林院院址所在。

    附近茶館裏平時便一座難求,今天更是座無虛席。所有人都在議論陸止主動請纓調查此事，又將調查地點選在翰林院,到底是想幹什麼。

    施壓？立威？爲他的師父開脫？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翰林院裏，各位才高八斗的翰林們三五圍聚着站在大堂院中，也是爲此議論紛紛。

    一位眉目清秀,在年輕翰林中頗得聲望推崇的翰林編修，早就看不慣蘇黨一派的囂張跋扈。此前和挺蘇一派的人動手的翰林裏面,就有他一個。現在他秀氣的臉上,還掛着兩處彩頭。

    他看着衆人議論不休,熱血上涌，便登高到一處臺階上，大聲道：“我們到底爲何打起來，難道領銜來查的那位秉筆太監不知道嗎？有當朝重臣涉嫌謀逆,朝野上下人盡皆知,如此大事，天子卻像毫不知情一般。是誰矇蔽了天聽,是誰在如此大事上隻手遮天？”

    他此言一出,場中瞬間一片寂靜。

    年輕的翰林編修繼續道：“他身爲司禮監秉筆太監,不將此事上達天聽，反而來我們這裏查些雞毛蒜皮之事，根本全無道理！我看他想要領銜調查此事，分明就是爲虎作倀，想要讓狼子野心之人更有機會將奸計得逞！”

    “我們自幼讀聖賢書，聽聖賢之教誨。十年寒窗，得入翰林，爲的是什麼？爲的不是向權臣折腰，向富貴低頭，而是爲國盡忠，求仁取義！如今國有豺狼，烏雲蔽月，小人弄權，我們豈可坐視不理！”

    “不論是誰來，我們都應該要讓他給出一個說法來！別說只是一個秉筆太監，就算是掌印太監，就算是閣老首輔，又能如何？自荊楚屈原起，千百年來，我們文人風骨何懼！”

    年輕翰林編修的最後一句話，有如一聲震耳驚雷，讓在場的其餘年輕翰林們，都熱血沸騰了起來。

    衆人紛紛附和。

    “不錯，我們有何懼！”

    “爲國爲民，雖死不惜！”

    “誓要讓他給個說法出來，否則決不讓他出翰林院大門！”

    在場中人，此前曾暗中投靠過蘇黨的，此刻都心慌意亂，生怕這件事真的就此被掀開了蓋子。他們還沒和蘇黨脫得清關係，若是立即就把這件事捅開來，那他們也必然跟着倒黴！

    一時間，場中有人義憤填膺，有人則不斷在心裏琢磨，怎麼借陸止之手，阻止這件事。

    散朝之後便去爲皇太女講學的呂朝宗此刻也回到了翰林院。他看着那位年輕的翰林編修站在高處，義憤填膺的樣子，便想到了當年一心爲好友報仇的自己。

    熱血的人，總是可愛的。只可惜，這位年輕的翰林，甚至比他還要莽撞，還要天真單純。以爲只憑着一腔熱血，不惜性命便能改變什麼。

    今日朝局之複雜，只怕便是程蘇二位閣老在場，也難以應對。豈是這初入翰林院不久的年輕人能明白，能左右的？

    那位年輕翰林一眼看到呂朝宗回來了，馬上穿過人羣，走到了呂朝宗身邊，攔住了呂朝宗，興奮而充滿喜色地道：“呂侍讀，我們都已聽說了你今日的義舉！張錦禮終於被扳倒了，清芳兄泉下有知，必然也能瞑目了！呂公之膽色義氣，令張讓佩服，請受張讓一禮！”

    叫張讓的年輕翰林，便對呂朝宗一揖到底。

    其他跟着張讓熱血沸騰的年輕人，也都紛紛向呂朝宗行大禮。另外一些人，則神色各異地看着呂朝宗。有忌憚的，有驚訝的，還有暗中揣度與不屑的。

    呂朝宗閉緊雙眸，不由在心中重嘆了一聲。

    今日之事，全在陸止，哪能算是他的功勞呢？

    想到這裏，又不禁有些擔憂，以陸止的手段，就連張錦禮那樣久在內廷中的秉筆太監，都連一招也無法相抗。就憑這些單純又莽撞的人，豈能是陸止的對手？

    更不必說，還有另外兩個老狐狸，一個花瓶，和一個炮仗。

    今天的翰林院，恐怕要比除夕節，元宵夜更鬧騰了。

    但願陸止他們能對這些年輕人手下留情一些吧。

    呂朝宗張了張嘴，還未及說什麼，便聽一聲聲洪亮的通報響起。

    司禮監秉筆太監陸止，會同大理寺少卿方有固，左僉都御史王一輯，御史薛瑞，和翰林雲史文，共同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