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撒潑老頭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王命急宣字數:2280更新時間:24/06/27 14:32:13
    長寬約四十丈的密室中,寂靜無聲,穹頂七星碧玉光點閃耀,更有無數星點掛印。

    鍾紫言停了腳步提神觀察東側銀棺,饒是他感知靈敏,亦察覺不了什麼異況。

    但自家師伯說的明明白白,由不得自己不信。

    這臺銀棺就是當年玄機道人費盡周折尋到的聚魂棺,本是要教有緣人南送自己道侶來用,卻不想被黑煞堂章家一系鳩佔鵲巢。

    裏面到底躺着是章家的誰?鍾紫言其實不敢確定,但他大概猜測是‘章閆’。

    因爲之前從此地經歷的種種,若是司馬陰蠡教的那頭山魈說人言,與她年紀相近的基本只有章閆或者章閆的父輩。

    具體是誰得等裏面的人醒來以後才能知道,而此時,正是時機所在。

    鍾紫言凝眉問道:“師伯,他修爲如何?能否聽得你我談論。”

    陶方隱慢步走近銀棺,定睛細細感受。

    這銀棺紋路奇特,寬有兩人長,高亦到了陶方隱腹間,頂蓋框架精密,有星辰變幻之相,又時不時虛浮灰濛氣息,四根立棱形似劍脊一般寬角,棺蓋與棺體融通爲一密不可分。

    陶方隱搖了搖頭,示意鍾紫言莫聲張,將銀棺外裹一層簡單封印靈璧,結咒隔音,道:“人已然甦醒,但似乎還在虛弱狀態,這銀棺渾然一體,亦不知內部有什麼機簧靈楔,我能察覺到他,想必他也能知道我們在外面。”

    鍾紫言忙問:“其人修爲如何?”

    “築基巔峯!”

    鍾紫言一聽,吸了一口冷氣,幸虧此次帶着師伯來此,不然,自己恐怕對付不了裏面躺着的這人。

    又聽陶方隱道:“他必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戰力,而今不過柔弱之軀,你如何處置。”

    誰也不知道聚魂棺內除了那個人,還有什麼別的東西,爲防萬一,其實最好的方式是直接在外面用渾厚力量將人震死。

    鍾紫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此法,黑煞堂不是什麼好勢力,當年只是玄機道人的爪牙副手,玄機道人死後,他家歸順王家,幹的壞事自然不少。

    只算章家先輩的話,不論他們做了什麼,和赤龍門其實沒仇沒怨,沒必要還沒見面就要弄死人家。

    可偏偏章家冒出章溫這麼一個禍害,鍾紫言對銀棺內躺着的這人便生不出什麼包容,寒聲道:“既是章姓,留了也無多少用處,殺了便是。”

    陶方隱也想不出留這一條命的理由,沉吟少頃,撤去屏障,一掌拍在聚魂棺蓋上,內裏傳出一聲悶哼吐血,‘砰砰砰’的敲擊之音連續響動。

    陶方隱稍一停頓,“竟然未死,這棺有傾瀉力道的能力,卻是少見。”

    緊接着,陶方隱掌中火靈之力灼熱涌動,擡手又是一掌,這下裏面的人悶哼一聲,良久未發任何聲響,鍾紫言以爲人已經死了。

    陶方隱卻皺眉道:“還未死?”

    第三掌聚勢而起時,那銀棺棺蓋‘嘎吱’一聲自頭到尾拉出一道縫隙,令人寧和靜寂的氣息噴涌而出,蒼老的聲音沙啞哭求: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老朽如何得罪了你們,竟要趕盡殺絕?”

    原來自內部打開棺蓋是這麼容易,陶方隱揮手拉大空檔,探掌直接將裏面吐了滿面鮮血的黑髮鼠耳老頭揪了出來。

    枯瘦佝僂的身軀氣若游絲,一襲寬鬆黑袍浸着水氣,後腦勺留着一律白毛,長相真不敢恭維。

    躺在地上無助打滾呻吟,能看出來他的確是虛弱不堪,嘴裏時時求着饒:“二位放我一條生路,活着不容易,無冤無仇,何必要殺人呢?”

    鍾紫言看着這瘦乾癟的老頭皺眉沉默,等了一會兒,殺心弱化,冷聲問道:“你喚甚名?緣何藏在裏面不敢見人,醒了爲什麼不走出來?”

    老頭忍者疼痛老實跪在地上,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瞟了一眼靜默無聲的陶方隱,縮頭怨道:“這黑煞祕境本是我章家的,老頭兒在自家地盤睡覺,礙着您二位什麼事,剛醒來就被這位前輩打悶棍兒,好歹您也是金丹前輩…”

    嘟囔了半天,幾百歲的人倒像是一個孩子一般犯委屈。

    見鍾紫言的臉色越來越冷,這人迴歸正題:“我乃章溴,本是這落魄峯章家家主,當年誤入惡地魂魄受損,才安寢於聚魂棺中苟延性命至今,甦醒時本是欣喜若狂,不想您二位逼近密室,不說好話,一通亂打,差點兒又去黃泉路。”

    鍾紫言和陶方隱對視一眼,章溴這個名字還真沒聽過,於是問道:“章閆是你什麼人?”

    “呃,養子。”章溴呆木迴應,而後機靈瞅了瞅四周,低頭不再說話。

    鍾紫言目光明暗轉變,心中多有糾結,此人性命如今就在自家手裏,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但看他這幅屈憐模樣,當着面一掌拍死,確實有些下不去手。

    既然是章閆的父輩,那就是章溫的爺爺輩,時過境遷,怕是這人入棺時章溫還沒有出世,是否因爲章溫犯下的錯來教他承擔,鍾紫言難以決斷。

    冤有頭債有主,真是學那些凡俗官府動不動牽連家、誅族滅宗,確實有失人性。

    想了良久,終究還是收了殺心,衝陶方隱搖了搖頭,對章溴說道:“光陰流逝,你家早已在二十年前滅了個乾淨。有一後輩章溫,害我妻兒同門,已被我親手誅除。

    而今你早已無家可歸,我對你章家着實生不出一絲好感,先前你怕也察覺到了我的殺意。

    但冤有頭債有主,你既塵封多年,與那一幹事無甚關聯,今日既然能在我師伯兩掌之下活得性命,算你命不該絕,速速離開此地,自討生路吧。”

    章溴老眼忽的淚流滿面,顫巍道:“你說什麼?我章家人都死絕了?”

    這把歲數,在棺材躺了大半生,好不容易熬出來,剛醒來就被人打成半死,忍着沒死被揪出銀棺,還沒問外界發生了什麼,就被告知親人都死絕了,給了誰能承受的住。

    老頭先是呆滯,而後驚愕,再後來淚流滿面哭的撕心裂肺,哭着哭着又咳出一口淤血,嗚呼哀嘆:“都死絕了,都死絕了我活着還有什麼用?司馬奴兒呢?死絕了…都死絕了…我兒章閆啊……”

    本是機靈的眼珠在恍惚間變得死氣沉沉,鍾紫言和陶方隱見此情形也有點兒感同身受,這人的歲數最起碼兩百歲了,進棺材的時候是他的親人哭他,出來的時候是他哭他的親人,比凡俗白髮人送黑髮人還可悲。

    哭了良久,收拾了心情,老頭瞅了瞅鍾紫言和陶方隱,眼裏沒任何恨意,想了想,撒潑開口:“我一生都在這裏活着,你們佔了地方就要攆人走?我不走!”

    鍾紫言哭笑不得,這老頭的脾性和自家門裏的沙大通還有點兒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