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雲遊時，山間小院

    一日風雲明朗時，五空駕雲傲遊，雖不及菩提那般瞬息萬里，倒也是比自己飛行快的多。途徑一個地靈人傑青山綠水之地，五空被這三兩直上雲霄的炊煙迷了神，忽覺腹中有些許空虛，便直直朝着那煙火人家而去。

    五空遠遠便落下雲間，抖擻衣袖，便朝着那處人家走去。

    這一路來，逢枯枝黃土寫春意，稚子黃狗鬧春風。一條人跡少見卻被山婆婆精心妝點的小路連接春耕之地和夜眠之所，讓田中人和屋前子都心有所系，念有所詞。此見景象，是五空拜師菩提之後許久不曾見過的生活了。

    真就是：山前草木起嫩芽，林中幽徑通人煙。便是天上真神仙，也道此間似夢年。

    那孩童也是頗爲大膽，身後系一塊恰如桑葚染色過的麻布，頭上一頂枯草高帽，手裏拿着一根細長筆直，拋光如玉的木棍，朝着五空一指。

    “何方妖孽，來我府邸所爲何事？還不快快道來？”

    五空輕輕一笑，雙手抱拳，“在下乃是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老祖座下弟子，非是俠客所言妖孽之物。旅途忙忙路經此地，想與俠客討要一頓吃食，解決腹中空虛之苦！”

    那孩童聽五空說的頭頭是道，還把自己俠客之名坐實，心中不甚喜悅，那些木棍的那手有模有樣將木棍耍了兩招，而後插入腰上褲帶之間。擡頭笑着對五空言，“原來是山上仙人，失禮失禮！”

    五空見他模仿的有模有樣，不禁也是玩心大起，笑問道，“俠客耍的一手好劍術，敢問俠客尊姓大名，師承何處？”

    那孩子聽的小臉一紅，撓着頭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卻聽見身後一個略大一些的女孩走了出來。

    “狗剩，你又在做你的白日夢了？”

    那女孩一手擰着孩童的耳朵，一邊便五空道歉，五空見得女孩模樣，卻是一驚，暗中開神識，仔細端詳。卻依舊看不出端倪，這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只是，她長得與小妲己十分相似。

    五空緩過神來，也只能感慨人間竟有如此相似的兩片樹葉。便也擺手和女孩說道，“他確有俠客之氣！”

    那女孩見五空也非惡人，便和五空多聊了兩句。

    只說這山野之間，多有惡賊，見五空孤身一人，許多加小心，莫要讓賊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奪去了性命。

    五空見女孩說的煞有其事，卻不在意，只問家中可有大人，而後掏出一塊紫晶，拿在手中。

    那男孩見了，雙目瞪大，嘴巴塞得下一個鵪鶉蛋，驚呼道，“神仙錢！”

    女孩似乎也沒想到這人出手就是極爲珍貴的神仙錢，加上五空自己說的靈臺方寸山的身份，便也坐實五空是山上仙人。

    也沒多想，這女孩只讓五空快快收起，“別讓神仙錢跑了靈氣，讓山中惡賊聞見，怕是會給你帶來無妄之災。”

    五空也不多說，就將此物丟給那男孩，男孩急忙接住，拿在手中不知所措。

    “少俠，可否請我飽餐一頓？”

    那男孩驚得說不出話，只能看向女孩，女孩目光也是盯着這個神仙錢，沉默許久。方纔開口道，“狗剩，把神仙錢還給他，吃飯可以，但是我們不能收你的神仙錢。”

    而後便轉身，“正好快到日中，阿父阿母也要回來了，也就是加副碗筷的事，還望客人不要嫌棄我們的吃食。”

    男孩小手撫摸了那紫晶許久，便依依不捨的將它遞給五空。

    五空笑着問道，“你既然喜歡，爲何不收下？這是我自願贈予，你收下也是合情合理。”

    男孩搖頭，“阿姐說過，君子若有所求，當取之於問心無愧。”

    “有朝一日，我必然仗劍天涯，以我手中劍，除去人間邪惡，換來富貴榮華，讓我家中人，安心享福！”

    五空微微一愣，將自己的夢想掛在家人身上，只爲活的更爲安樂。這應該是天下大多數人的真實追求吧。

    倒也是可敬佩的人兒，只不過是人間變化多，誰能說的清未來如何？

    五空那些小男孩遞回來的紫晶，微微一笑，看着小男孩拉着自己的衣角，“走吧，我姐姐做飯可好吃了！”

    五空本就是爲了嚐嚐人間味，自然不會推遲。

    到了院中，那女孩進進出出，忙裏忙外，當真是樸實勤勞。

    片刻之後，那桌子上，就擺放了好多個菜，那男孩瞧見遠處，一男一女緩緩走來，便高呼道，“阿父阿母，快快來吃飯了！今天姐姐炒的菜可香了！”

    那二人遠遠的就看見家中多了個不速之客，心中略有緊張，畢竟這地山賊猖獗，自己一家人都是爲了躲避山賊方纔來此山中。

    可是見五空單身一人，行爲舉止也是彬彬有禮，想來也不是惡人，便也放下心來。

    五空和他們一起吃了飯，期間多次想要詢問這小女孩的信息，都隨着米飯咽了下去。

    而這兩人也是不善言辭，卻也心地淳樸，將桌上僅有的一盤葷菜放在五空面前。

    五空看在眼中，頻頻爲男孩和女孩夾菜。終究是在長身體的時候，便是多吃也無妨。

    五空離開之際，這人家還給五空備了乾糧酒水，五空也是抱拳謝過。

    離開之後，那男孩看着五空的背影，竟有些一同遠去的衝動，小手在自己的腰間摸索，欲將長棍取出。

    卻摸到一塊硬硬的東西，男孩掏出來一看，心中駭然，這是一塊略微小一些的紫晶。

    男孩急忙拿着回了屋子，將紫晶放在衆人面前。

    這兩個大人急忙出來，可那還看得見五空的身影，唯有那個女孩安慰二人，讓阿父收好。

    “在他們眼中，這麼一塊紫晶，或許就和一頓飯錢是一樣的。給了之後，他心中也無壓力。”

    那男人也就收下了，將這紫晶裹上一塊又一塊的綢布。

    入夜，一夥山賊駕馬，打破了這山間的寧靜，這夥賊人破開小屋的大門，將屋子裏裏外外翻了幾次，也沒有找到什麼好東西，卻在伙房發現白日裏燒的菜餚，罵出聲來。

    “他奶奶的，一些賤民吃得比老子還好！怎麼可能沒有好東西？”

    男人惡狠狠的一拍桌子，屋裏面裝睡覺的四人都是心中一冷。

    “去把這些狗日的給叫醒，不把油水收刮乾淨老子砍了你們的頭！”

    幾個小弟應聲而動，轉身便要破門，那男人便又出門來，一下子跪在地上，看着那明晃晃的大刀，有些恐懼的說道，“大老爺，你們都瞧見了，家裏貧寒……”

    一個賊人一腳踢飛男子，“去你娘的貧寒，老子認錢不認窮！”

    那男人蜷縮着身體，神色萬分痛苦。

    正要翻身，一把冒着寒意的銅製大刀落在脖子上。

    “就一次機會，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老子讓你走的順順利利的！”

    男子擡頭，看見這爲首的賊人，一臉冷漠兇惡。

    “可是家中確無值錢之物，只有些許存糧，都是要種下的呀……”

    “你死了就不用種了，老子就不信搜不出來！”

    男子大刀擡起，就要落下。女孩迅速將白日裏五空留下的紫晶丟給賊人。

    “拿上東西就走吧，放開我阿父！”

    男子瞥見女孩容貌，心中一顫，卻是微微一笑，讓人看看那裹得嚴實的東西。手下人打開，紫晶特有的光芒將屋子中衆人的臉面映射的清楚。

    那爲首的賊人，一臉滿足，看向女孩映射在紫晶光芒當中更爲嬌媚的臉，不由心中邪火。

    地上那男人看見賊人表情變化，心中暗道不好，趁着大刀離開急忙起身，將女孩護在身後。

    “各位山老爺，這是今天一個路過的仙人……”

    “你給老子閉嘴！”爲首賊人大喝，“不是說沒有值錢的東西嗎？”

    “你敢騙老子？覺得老子好欺負？”

    大刀一下子劃過男子胸膛，帶出殷紅的花束。

    “阿父！”

    女孩急忙攙扶着男子，眼中流出淚水。

    “小姑涼，老子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你在這裏喝西北風。不如和老子上山吃香的喝辣的！”

    屋子裏，那女人那種一把小匕首衝了出來，卻被男人一刀砍去，便倒在血泊之中。

    “孩子他娘！”被女孩扶着的男人掙脫女孩的手，一下子撲倒在女人身上，那女人一口一口喘着粗氣，鮮血從口中，肩頸處的傷口中不斷的冒出來……

    “啊～”男子瘋魔，就要撲向賊人，卻被賊人一刀穿過胸膛，大刀拔出，血液飛濺到女孩和賊人身上。

    “甘你娘的不知好歹！”

    女孩看着倒下的兩人，臉色變得蒼白，甚至失去神魄，呆呆地站在原地。

    賊人一把扛起失魂落魄毫無反應的女孩，就往屋裏走去，那剩下的幾個賊人繼續搜刮，卻沒有發現財物，倒是看見了一個被堵上嘴困在房裏滿臉是淚的小孩。

    手起刀落，小孩也隨風西去。

    這一夜，屋裏傳來女孩悽慘的叫聲，持續了一個晚上。周邊的幾戶人家，也都沒有逃過此劫。

    清風吹走了夜月，吹走了一些人苦難的一生，吹不走一地的血色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