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就取他人命何如

    一個天驕，對書院的未來有多重要，從幾個金丹修士的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即便是，損失了兩個閣主又如何？兩個半步金丹修士又如何？

    或許所有人都覺得，五空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就是因爲他的天資吧。

    但是有一個人不這麼覺得，那就是，外院水長老。

    “我倒是覺得，此事，實屬書院的不對。但是我也知道馬後炮最令人作嘔。”水長老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僵局，他背着手，一步一步朝着阿迪亞他們而去，“你的借兵之法應該是姜維說的吧……”

    五空懷抱着妲己的手，握在手心的兩塊布，慢慢被汗水浸溼。

    “年輕人，你很強。但是，你很魯莽。”水長老，蹲下身，伸手，兩指點在杜坤冬的額頭，“如果我是你，在來的路上，就會完成請兵，而不是現在……”

    一個看不出深淺的老人，徹底讓五空的計劃落空。本想着對抗片刻，請兵至，那日感受到的聖威，若是能夠請來，想來也能抵擋一番……

    “你放心，我既然來了，就不會放任不管。”水長老對着書院所有的閣主，金丹修士，包括兩位老祖，“我希望，書院能夠承認自己的錯誤，並爲此做出一定的補償……”

    “水長老……”內院院長向前一步，“書院的事，自然是我們幾個一起商議的，現在你說讓我們認錯就認錯，那我們幾個閣主，包括兩位老祖的顏面，至於何處？”

    “所以書院，才會是如今這幅模樣。”水長老攤手，“那以你們的看法，和本來可以是自己的書院天驕，鬥個魚死網破才好？”

    “阿水啊，本以爲讓你去外院，你會有所改變，不曾想你還是這般覺悟。”一個老祖開口，“如果當初你不做錯，現在會是什麼模樣，你心裏就沒點數嗎？”

    “景峯老祖，從始至終，我就不覺得我有錯。”水長老微微一笑，“現在，我也不覺得，我會做錯……”

    “五十年前若不是你，我們會被宗門……會被逼到如此地步？若不是見你爲書院做出的貢獻，當初我們又怎麼會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去保你……時至今日，你卻還是這般不知悔改……”

    院長長嘆口氣，“也罷，念在昔日情面，你弟子的屍首，你帶走便是……”

    “留下……”五空把手裏的長棍握的更緊，手指似乎要把它捏碎一般，“任何人，都不能動他們！”

    景峯老祖不由得一笑，“說句不好聽的，孩子，你現在的樣子，像極了無路可走的一條狗……想咬人，卻發現自己，牙都沒長齊！”

    衆人都是淡淡的一笑，“若是你再成長個幾年還好，但是現在，就算是龍，你也還是得盤着……”

    顏面，是所有人，尤其是男人都一致追求的。更何況，他們都是原本就有頭有臉的傢伙，和你說兩句，給你個臺階你就下，說多了，任誰都不舒服，無論對錯……

    是的，五空現在也明白，自己所處的窘境。自己最強的手段，被突然出現的水長老，死死的扼着。

    “你最好還是考慮一下，否則你還是要死，你懷裏的那個孩子，也要死，他們四個人，同樣還得死……”

    景峯老祖向前一步，“失敗不可怕，怕的是，努力過後，才明白所有的付出都是徒勞。只不過是小丑般的，垂死掙扎！”

    “在沒有得到足夠生長空間的前提下，你，還是弱的像個菜雞。”

    一字一句，都狠狠地打在五空的腦海裏。是的，如果五空只是隻身一人，那麼這點事可能並不會危及到自己的生命。但遺憾的是，並不這樣。無論是阿迪亞三人，還是小妲己，甚至是張不爭，能夠出現在這裏，五空也不能夠再讓他們在自己的視線裏，受到其他的傷害了。

    尚未姜此刻，即便是對景峯老祖說的話有些許牴觸，但不得不承認，這也的確是現在，五空尷尬的處境。

    “五空，妥協吧！”尚未姜極力讓自己的語氣和說辭顯得委婉，“書院之後會給他們極大的補償，包括死去的那位，也會以書院英雄論處。人活一世，也就爲功名利祿四字，這對他而言，也許也是一種……”

    “人都死了，要虛名何用？”五空把自己的聲音壓低，憤怒有時候會讓人變得不一樣，但是讓人變得憤怒的原因，總是極爲相似。

    “我們也死人了，兩位閣主，我們有說什麼嗎？踏入修行一路，生命就是向上天，向大道借的。如果沒有這點覺悟，還不如回家種地，來的逍遙快活。”院長依舊調整着自己的狀態，“俊傑當識時務，留你到現在，是因爲你有價值。如果你一意孤行，對書院還是沒有用處的話，所謂的你的價值，就成爲我們需要考察的對象了……”

    “而且，你死之後，她，也還是逃不出被我們煉化的命運，能成爲爲書院發展的有力棋子，她的犧牲，是光榮……”

    怒火，無法壓抑。所有人，都會有被人一點就着的地方，並不是不想理智，是完全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

    “超重，十萬倍……”

    小範圍重力場展開，控制着重力變化的區間，避開對張不爭他們造成二次傷害。身影移動，快速移動到張不爭身旁，隨手一拉，把昏迷中的張不爭扔到阿迪亞他們那裏，手中兩塊破布也一同被扔了過去。

    有重力場的影響，把除開自己以外所有人的速度都降了下來，就算他們之前有所準備，施展的速度也趕不上反應，自己還有機會……

    在此消彼長的作用下，五空順利完成借兵，卻在借兵造成的一瞬間，五空感覺到一陣直逼自己靈魂的重擊，來自靈魂的劇痛讓自己覺得這瞬間天地搖晃……

    景峯老祖皺眉，即便是自己的速度慢了，自己那一擊也的的確確是打出去了。按道理靈魂強度比自己弱的五空，怎麼會看起來毫無反應呢？

    十萬倍重力，這個突然而來的壓力，讓不是金丹修士的青檀閣主肺腑翻騰，一口鮮血吐出，她知道，差距，並不是想象中那麼接近。

    本來就身體有傷的院長卻也是如果火上澆油，傷勢越加嚴重。

    其他金丹修士，雖在一瞬間被重力壓制，卻也是小傷害而已，各自調動靈力，護體，也慢慢在這個十萬倍的重力場中適應下來。

    若是一對一，這樣突然的重力場，會讓他們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命，掛在了閻王家門口。

    五空的實力，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而在五空造成所有動作的同時，五空卻一眼瞥見，水長老以不慢於自己的動作，後撤三步，並坐在了地上，看起來就像是自己逼退了他一樣，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

    天空，墨雲來襲，陽光被徹底擋住，整個內院島嶼，被籠罩在一股黑暗當中。冷風，直逼人心。

    留在書院內院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來自靈魂的恐懼，就像是，兔子見了狼。

    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樣的氣息，五空有些混亂，上一次的聖威不在了，但是這次的觸動，並不比聖威下，甚至更強，只是這個感覺，很奇怪而已。

    水長老感受着天地間的變化，兩眼放光，激動，以至於全身都在顫動……

    而其他金丹修士自然也是面色大變，若僅僅是聖威，即便是來了，也對自己不會有太大影響，但是此刻的感覺……

    所有人，內心的恐懼感越來越強，就像是被封印在靈魂裏的惡魔，即將被解放一樣。

    青檀閣主最先承受不住，又一口鮮血噴出，直接倒在地上。

    其餘人，包括五空在內，臉色蒼白，水長老蒼白的臉上，卻有一縷瘋魔一般的笑容。

    書院其他人員，一個個的，接二連三的死亡，臉上全是恐懼，他們在臨死前，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議又極端恐怖的東西。

    一個意料之外的借兵，將玉衡書院內院島嶼，變成了一座鬼島。

    東海海面，浪花之間，一葉孤舟，一人一劍。道人睜眼，長劍發鳴，孤舟化蓮，於天際消失。

    另一處空間，一和尚剛剛坐下，又立即驚起，眉頭緊鎖，“他怎麼會……”雙手合十……

    無邊石壁，夢魘從沉睡中醒來，他來了……

    書院內院島嶼。

    “何人，擾我清淨……”

    迴盪在天地間的話語，讓恐懼的人更恐懼，興奮的人更興奮。

    五空只覺得眼前一白，然後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審視了自己的靈魂一般。

    “哦？是你……還有她……”那聲音像是看到了什麼，顯得些許驚訝，“有趣……本以爲這次去一趟下面，會一無所獲，卻不曾想被你給叫過來。”

    “你不該在這裏，你早了五百年……”

    這句話，包括接下來的話，只有五空聽到，然而，誰也不知道。

    “我若是在這裏殺了你，那他們會是什麼表情……哈哈哈……”

    “沒意思，那幾個小孩我幫你收拾了，你可要快點成長，不然多沒意思……”

    “咦？用不着我了……那可就先回去了，下次見，希望你給我個驚喜，補天……”

    威壓散去，恐懼消失，島嶼上空的墨雲被一把巨大的劍劈開，陽光重新籠罩進來。

    隨着陽光進來的，還有一人，懷抱長劍……

    落地，來人就是無邊石壁裏，與三尾大戰的劍殘道人。

    “劍殘……”

    書院人皆是一驚，這個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有剛剛的威壓是怎麼回事……五空那家夥到底做了什麼……

    劍殘道人一眼就看見了五空，還有五空懷裏的小妲己。

    “她怎麼了，爲何虛弱成這樣？”劍殘道人直指妲己，“還有，他離開了嗎？”

    所有人一頭霧水，除了五空，或許，還有一邊有些遺憾的水長老，然而沒有人在意他。

    “玉衡書院所有人，跪見劍殘道祖……”

    除了五空以外，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劍殘就像是沒看見一樣，又朝着五空走去，“他離開了嗎？”

    五空知道劍殘的恐怖，即便自己現在是一個金丹修士，在他面前，依舊感受到極爲巨大的壓力。

    “他是誰？”

    “他離開了，他也沒告訴你……”劍殘道人撫摸着懷裏的長劍，像是想到了什麼，“好好保護她，她已經死了兩次了……”

    話畢，劍殘道人化作一堆蓮花，花瓣飄散在天地間……

    “什麼意思？什麼死了兩次？”

    五空低頭，看着懷裏的妲己，擦了下妲己的額頭，若有若無的一尾圖案，一展而過……

    五空像是明白了什麼，拳頭握得發紫，雙眼發紅……怒氣，實體化成了風……

    “我都做了什麼……都做了什麼！”

    擡頭，掃視所有人，他們都在此刻感受到又一次靈魂恐懼，雖不如之前那個，但是感覺，出奇的相似……

    雖然好奇這個感覺是怎麼回事，但沒有人會把它和五空掛鉤，所有人都猜測，是之前的後遺症，畢竟今天，奇怪的事太多。

    在他們看來，五空就像是一隻紅了眼睛，快要發瘋的猴子而已……

    雖然好奇劍殘道人和他們怎麼認識，而且對他懷裏的傢伙又爲何如此上心。莫不是，劍殘道人也需要用她？

    斷然不是……

    思前想後都得不到一個可以覺得是正確的答案，索性不想了。

    “小子，雖不知道你和道祖是如何結識的，眼下看來也不能殺你了，看在道祖的份上你和你的其他人一同留下吧，書院將會以培養你們爲重點，希望你們能夠爲書院帶來榮光……”景峯老祖是個人精，既然他們認識道祖，好生培養的話，說不定能從道祖那裏得到些什麼東西……到時候……

    “所以你覺得，你完全強大到可以安排別人的生死了嗎？”五空現在基本沒有機智了，因爲懷裏的妲己……

    長棍一揮，帶起的風撕破了所有人的嘴臉，直指景峯老祖。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更何況像景峯這樣幾百年的老臉了。

    “你在找死……”

    如果五空是在挑釁的話，五空成功了，殺了他不可以，但是打殘打到服，還是完全可以的。至於其他人，就成爲平息怒火的菜吧。

    “只要不殺他兩就行，所有人，出手……”

    五金丹，直逼五空而來……尚未姜終究是跨不過心裏的坎，不願一錯再錯。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道金光破開蒼穹，一道極爲強大的威壓朝着書院衆人襲來。那是上位者對普天衆生的靈魂壓迫，是真正強者對弱者的壓迫…

    “孫家至，所有人，跪拜！”

    天穹之上，一道口子裂開，一面迎風招展的金絲大旗，暗紅的孫字透露着貴氣，貴得逼人。空間裂口裏，一艘赤金色浮空巨船浮現，甲板上站着一隊人，身披黃金甲，頭戴金鵬冠，爲首者身下一匹未曾見過的異獸。殺氣與貴氣，完美相容。

    中土孫家，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