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何時算過生死

    大陣內，妲己沒有來得及做什麼掙扎，就昏過去了。然而妲己額頭的光芒，始終閃爍着，只是漸漸的，沒有那麼明亮了。

    外面的二老，眼裏盡是光芒……

    內院島嶼外，四隻青鶴劃過，阿迪亞牙關咬緊，或許只有他知道，如果妲己出事了，五空會怎麼做，他太清楚五空的性子了。

    再快點……

    守衛沒有來得及通報，四個黑影就從眼前劃過。

    “停下！來着外院何人？”

    然而，卻沒有人回覆他。

    “大膽……”守衛喚來青鶴，追了上去。

    “外院何人？若是再不停下，將以入侵者對待……”

    張不爭看了一眼三人，沒有一人回頭。

    “攔住他們！”

    守衛發話，地上三兩人員騰空而起，手持一面灰黑色的網，攔在他們前方。

    “影潛……移……”

    阿迪亞三人突破阻攔，一路前去。張不爭雙眼微凝，那應該是……

    眼下重要的是突圍，三個人……

    猛然向前騰起，青鶴被張不爭踩下高空，一聲鶴鳴傳開。

    右手成爪，一把抓住黑網，一瞬間，手心傳來劇烈的疼痛，如烈火般熾熱。

    咬牙，後扯，拉網的三人沒能穩住身體，被張不爭扯了過去……或許他們都沒有想過，有人這麼直接的用手抓住縛網，而且力量還如此強大。

    借力空翻，一腳重劈，踏步，三人帶網墜落，張不爭超前衝去，穩穩落在杜坤冬的青鶴上。

    鶴鳴，速未止。

    阿迪亞他們剛剛用的那招，從未見他們用過，看得出來，現在很緊急……

    身後，一條長槍飛來，直逼阿迪亞而去。張不爭開口，“小心身後……”

    側身，一手握住長槍，卻沒能一瞬間停住，長槍從阿迪亞手裏，帶出些許血跡，落入空中。

    近了，漸漸的，能看見大陣了……可是他們眼前的，是突然出現的內院閣主……

    阿迪亞四人不得不停下來，棄鶴，落在地面。

    “外院弟子？何事來此？”

    阿迪亞緊握長槍，血跡沿着槍身滑下，“救人……”

    青檀閣主眉角微皺，卻沒有說話。

    “此乃書院重地，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來此，你們且回去吧。”一閣主轉身，“這裏沒有需要救的人……”

    “妲己，我們來接她，她是我們的夥伴……”

    空氣靜默了片刻，阿迪亞他們自然清楚，閣主的話，不可信。

    “未曾聽過……”

    “我師尊水長老說過，違背天道之理，豪奪他人造化，是不被天理認可的，他老人家希望書院可以順應天道，再謀個光明大道。”杜坤冬抱拳，雙眼，直直的盯着閣主。

    “師尊？水長老？”內院各閣主皆是一臉驚訝，卻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何方宵小，口出狂言！水長老怎會收你做徒？”

    “弟子不才，苦苦哀求幾個數日，師尊方纔同意收我爲徒。”杜坤冬拱手，眼神不經意間掃過衆閣主，“此番前來，也是師尊授意，師尊說他不願看到書院就此走向毀滅……”

    “放肆！”一個閣主走出來，“書院抉擇，豈是你一個外門弟子可以評判的嗎？”

    “弟子愚昧，不知前輩所想。”杜坤冬作揖，“但是弟子知道此事若是傳出去，天下人將會與我等一般無二的想法。到時候書院百年的威望，將毀於一旦，無法立足。”

    此閣主嘲諷似的笑笑，“這事還需要你教？在這裏，有誰會把這事說出去？”

    杜坤冬心裏一緊，看了一眼周圍，無人有其他動作，心裏更是一涼，自己可能，賭錯了。

    “一個弟子，幾個長老，孰輕孰重，想來你們也是清楚的。”此閣主輕輕笑道，“我願意給水長老一個面子，若是你們回頭，忘記這回事，書院還會重點培養你們，你們以後的修煉之路必然是一帆風順。但是，若是不識擡舉，還要趁口舌之快，又不慎走漏了風聲……”

    “罷了，水長老那裏，之後我等幾人一道勸說，重新收一個徒弟，他應該也能明白。所以你們，爲了以防萬一……就算是好苗子也只能讓你們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說話間，此閣主面色變化，掌心一團爆裂的紅色光芒，蘊含着巨大的能量。

    在閣主出手之前，張不爭搶先一步將杜坤冬拉開，紅光略過杜坤冬的肩角，朝着後方飛去，遠處一個倒黴的弟子，恰巧被紅光穿透胸口，留下了拳頭大小的窟窿。

    “咦……”看到張不爭能夠反應過來，並且帶着一個人避開，此閣主略顯驚訝。因爲他看不出來，張不爭身上的靈力波動。

    杜坤冬肩角的衣服已經湮滅了，靈動期修士絕非等閒。

    現在，他們四人都知道，今日恐怕是不好抽身了。

    現在該如何去處理，五空也不知道在哪？而且，就算五空回來，這裏四個金丹修士，五空又能怎樣？

    張不爭或許有悔意，但是卻沒有退意。只是考慮到自己爲什麼就和他們三就這麼沒頭沒腦的就來了。但是，自己的命都是他父親給的，現在用這種方式還給他，也算得上還了這份情吧……

    “不知前輩怎麼稱呼，但無論怎麼說，前輩怎麼也算他們幾人的師長。”張不爭拱手抱拳，“書院裏德高望重的人，難道就真的需要對着自己人下殺手？”

    “前輩若是覺得殺了我們四人就可以滅口的話，那就錯了。”

    杜坤冬一手輕輕擦過肩膀，雖然沒有被直接擊中，但是閣主的不精準打擊，也給他的肩膀帶來了極大的痛楚。

    “我們從外院過來，自然有人知道。作爲一個書院的弟子，就算存在內外院之分，也不至於此後渺無音訊吧……”

    “可笑，倒不如我等見你們天資聰穎，收作弟子，派遣外出，爲於獸鬥。”後方，一個久未發言的閣主說話，“然天佑不測，爾等不敵兇獸，命喪黃泉。我等思痛，一同外出，爲弟子報仇之際，因禍得福，意外收穫天材地寶，實力大增……”

    杜坤冬看着走上前的閣主，陰柔卻令人膽顫。

    “簫閣主，爲何與他們纏鬥，速速解決了去，以免突生變故……”

    簫閣主，正是此前欲殺阿迪亞幾人的閣主，對着陰柔閣主一笑，“若是賈書生想要，他們的命，我可以都交給你，你看着辦……”

    於此之際，阿迪亞已經潛行於鐵屋旁，雙手緊握長槍，朝着鐵屋刺去……

    同時，留於原地的殘影慢慢消失，衆閣主猛然驚醒，朝着阿迪亞而去。

    “逆徒，找死！”

    三道能量光束朝着阿迪亞而來，來勢之猛，皆爲奪命。

    青檀閣主倒也追上來了，卻沒有什麼動作，眼裏終究還是猶豫。

    藍雨和張不爭同樣朝着阿迪亞而去，但他們顯然是爲了救人，雖然知道自己在這麼幾個閣主面前，什麼都不是。

    “嘭……”

    光束穿過阿迪亞的身子，直接打在鐵屋之上，一道道符文閃過，普通石子落入靜潭，泛起波浪……

    後方，阿迪亞的身影又慢慢出現，還是那樣，一人一槍，站的筆直。

    三個閣主臉色大變，雖然看起來鐵屋並無大礙，但這不能掩蓋他們三人被一個不起眼的“猴子”戲弄的事實。

    藍雨張不爭二人見狀，也自然停了下來。

    杜坤冬掃了眼鐵屋的狀況，看來，真的沒那麼簡單。

    “無恥小兒，你們這是找死！”

    簫閣主暴怒，修爲全開，阿迪亞四人被波動掀飛，各自退了三步。

    冷汗，從他們鬢角流下。

    “簫閣主，冷靜下！”青檀閣主站了出來，“先不說他們是否有罪，或者是否該殺。在這個關頭，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這可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雖是一介女流，但是青檀閣主的話語還是有些許重量的，更何況眼下最重要的事，也的確不是這個……

    拂袖，轉身，簫閣主冷哼一聲，“算你們命大，事後再收拾你們！”

    杜坤冬見他們要離開，剛準備開口，卻被青檀閣主打斷，

    “有些事，不是你們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你們的作用微乎其微，若是再來打擾，就是死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語罷，離開，繼續守着那個鐵屋。

    杜坤冬語塞，這些他都知道，但是有一個人肯定不知道，他不在這裏……

    阿迪亞眼底發紅，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若不是到了緊要關頭，這三個人，根本就可以把自己一夥四人都殺了處理乾淨再回去……

    一腳踏出，張不爭看着此刻的阿迪亞，他能讀出來，阿迪亞眼底的堅毅和決定，那就是死亡……

    他做好了，可以放棄生命的決定！

    不知道有多久了，那是在三旗戰場上都少有的眼神。

    “阿迪亞……你能確定五空能趕回來？萬一他沒來，你就白死了，甚至我們全部都會被處理掉！”張不爭不是怕死，他只是不願意這樣沒有意義的死去。活着對於他來說，都已經是別人給他的了，是閻王打個盹又讓他給逃了去了。

    “而且就算五空回來了又怎麼……”

    “或許有點對不住你，但是下輩子我一定給你謝罪！妲己救過五空的命，而我的命，是五空救回來的。如果眼睜睜看着妲己出事，我一點作爲都沒有，我無法原諒自己，無法讓自己活在一個揹負罪惡的陰影下！”

    阿迪亞死死握緊手機的長槍，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他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用他的死，給妲己帶來一點希望……

    張不爭算是明白了，阿迪亞也是一個瘋子，可以爲了一件事不計後果的瘋子。

    多麼幸運，又能看到這樣的人，雖然上一個這樣的瘋子死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但是他倒下的時候，他是笑着的。

    “笑着離開的人，必成佛……”

    “坤冬，你帶藍雨離開，回外院，還有楊伊一需要我們照顧，楊家對我們有恩……”阿迪亞就像是交代後事一樣，“如果能夠回去，替我照顧家裏人……”

    “狗屁，要回一起，要死也一起，你一個人起得了什麼作用？”杜坤冬一咬牙，“老子回去也是看主家臉色，不去也罷。”

    兩人回頭，看向藍雨。

    自始至終，藍雨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在阿迪亞做了決定之後，藍雨臉上一直都有一個很微妙的笑容。

    “老子這回，不會害怕了……”

    三張臉，看向張不爭。可是沒等張不爭說話，三個人都轉過頭去。

    “你還是回去吧，張家家大勢大，你回去當個大少也挺吃香，犯不着……”

    “走吧坤冬，沒時間了……”阿迪亞握緊長槍，瞬間，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影潛，五空給他們三人的《影六式》，阿迪亞練的最勤，也是掌握的最好的一個。

    如果給他時間，阿迪亞應該也會有一番不錯的作爲吧……

    “不爭兄弟，希望你能回去，對外院的他們，有個照應。”杜坤冬隨後也跟了去。

    藍雨笑了一下，很放鬆，很無所謂的樣子。或許只有藍雨清楚，他們這個決定，就是送死吧……

    “都給我……停下！”

    三人齊聲，一槍，一拳，一腳，攻向陣法四角之一的院長……

    “孽徒受死……”

    於此同時，他們也暴露在三個閣主視野中，無論出於什麼理由，他們都必須要承受，來自三個至真境真人的攻擊……

    傷其薄弱，攻其必救，希望這一下，能有所成效吧……

    張不爭眼看着這個用生命作賭注的衝動，深吸了口氣。就連自己都看得懂，那三個閣主又怎會不懂，他們怎麼可能會成功……

    “嘭……”

    衝擊炸開，氣浪掀飛張不爭的衣角，三兩滴血沫落在張不爭臉上。

    三個閣主各自落地，簫閣主暗自皺眉，剛纔那一下，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料，沒想到這三個傢伙臨死前的掙扎，還挺厲害的……

    血液在劇烈的衝擊下炸成了紅霧，在空中書寫着這一刻的瘋狂。血霧散開，眼前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心裏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