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木衛四

    座頭鯨，雙頭飛龍，蜂房，蟬，長刀的斷刃，同心雙環。

    這六件奇形怪狀的東西，體型大到在天文級星圖都無法忽略的六艘泰坦，從0791星門六個方向的宙域緩緩散開，逐漸加速，先後進入木星軌道。

    滿天的星光如同被巨鱷驚散的魚羣，先是無頭蒼蠅似四散開去，等所有泰坦都先後離開，消除了引力干擾，才復又迴歸正確的軌道上，好一會兒才恢復平靜。

    有公司泰坦的庇護，自然沒有人敢作死搶什麼貨。HAYABUSA躲藏在座頭鯨的鰭下，被順利護送至木衛四。

    可惜李蟠並沒有機會，登艦瞧瞧泰坦內部是啥樣的。

    Neptune泰坦也好，木衛四卡利斯託基地也罷，都是TheM公司的財產。

    代理經理雖然有權進入0791木衛四基地，但Neptune泰坦的登機艦許可是需要向01申請的。

    反正也只是讓這巨大的座頭鯨順道護送走一程，李蟠也懶得搞那些文書申請，等了沒一會兒，便和木衛四的基地.十八聯繫上了。

    於是和01032禮貌道別，泰坦便停在木衛四軌道上，監視木星中的怪物，HAYABUSA則在自動導航下，降下木衛四地表，進入基地倉庫交接。

    木衛四，木星的同步自轉衛星，由近乎等質量的岩石和水構成，在硅酸鹽和冰層地表下有着液態的海洋，木衛四上有一層稀薄的大氣，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碳和部分氧氣。還有一個活躍的電離層，是木星氣體和塵埃吸積形成的，現在NEPTONE泰坦就在電離層充電呢。

    和衆多公司聚集，蓋亞化改造的世外桃源，作爲諸天宇宙貿易主港繁華無比的木衛三歐羅巴相比，離木星較遠的木衛四可以說是格外冷清了。通常這裏只作爲冰礦開採地，偶爾有公司藉助引力定位，佈置一些倉庫和軌道工廠。

    不過木星的衛星多達92顆，作爲倉庫空港而言當然是離開星門越近越好，所以木衛四這邊通常確實也沒啥人來。

    TheM公司的木衛四基地，處在卡利斯託的月背，背對木星的一側。

    可以明顯看到，公司用人工手段，炸開了木衛四表面的岩層和冰層，打通了地下海，把廣闊的環形山平原變成了一片被凍結的冰洋。

    卡利斯託之海。

    而卡利斯託基地就被凍結在這片冰海的核心。

    李蟠還是第一次來公司的木衛四基地，如果是平時自己來，他可能還注意不到太多。

    不就是個軍事基地麼，基地還不就是那個樣。

    可是現在他正好跟着Neptune級泰坦來的，見到了那泰坦座頭鯨似的造型。

    而此時降落基地，居高臨下得俯瞰卡利斯託冰海上，那基地主體，彷彿正躍出冰洋，卻又被瞬間凍住一般的鯨魚。和泰坦的鯨魚頭作了個直觀的對比就看出來了。

    嘿！一模一樣！

    好傢伙！公司在木衛四的基地，原來是一艘建造中的泰坦麼！

    難怪公司從01排到06的經理級，除了總經理和四個常設部長，還要專門安排一個木衛四基地指揮官呢。

    這特麼不就是泰坦艦長，艦隊司令！

    當然0791這艘公司泰坦還在建設中，就只有一個鯨魚頭，各種船塢組建都還在自動建設中，地表上也到處都是自動無人機和工程車，密密麻麻得猶如蟻羣，離竣工還遙不可及。

    看得出來，建設一艘泰坦，也和聖盃競標一樣，是各地方公司的長期任務。真是任重而道遠啊。

    艦上其他人只是蟠龍的僱員，甚至沒有出艙進入公司基地的許可，只能全程被關在船上，被頻閉信號，用十八提供的QVN公共頻道上上網，打打遊戲，休息休息打發時間。

    李蟠便一個人穿上SBS下船，和基地工程機器人.十八做了送貨交接，安排無人機從船艙下貨，把144瓶黑油交付基地製作艦隊彈藥，留下十六瓶帶回地球使用。

    “歪，十八，交貨完成了，叫財務給老子打錢，打了錢我們就回地球了。”

    李蟠也是一邊簽字授權，一邊急吼吼叫嚷。

    鑑於委員會的規定，競標期間這些泰坦巨獸都會停泊在木星宙域，不能進入小行星帶。

    所以歸程他也和公司那邊商量好了，雖然不一定會有人在公司眼皮子底下作死，但爲保萬全，還是讓公司艦隊安排一艘隱偵，在月面開誘導，直接把HAYABUSA拉過去，直接走月面高速回LEOPORT，省得半路又遇上劫道的。

    基地貨車.十八，“還沒完呢老闆，你得跟車一起來，黑油要存放在危險品倉庫裏，門鎖住了，沒你授權我進不去。”

    “鎖住了？你也進不去？”

    李蟠皺皺眉，地球上的事情都焦頭爛額，木衛四基地這邊也是一攬子破事，大概又是因爲上屆公司全員遇害，基地這邊觸發了什麼安全機制吧。

    於是李蟠便讓巡洋上的PONY.十八和其他人說了一聲，自己搭乘基地貨車.十八進入卡利斯託。

    基地貨車.十八也把基地內部三維地圖信息發過來，果然木衛四就是以Neptune級爲藍圖打造。

    理論上，泰坦鉅艦的主要作用並不是擔任指揮，更不是用末日武器進場亂掃，大部分時候，這種級別的船，是充當隨時可以佈置到最前線的戰略軍事基地，爲無畏級主力艦隊提供維修補給，同時在必要時提供末日武器的戰略威懾，逼迫對手放棄戰略意圖以保存艦隊實力。

    當然也可以看到，木衛四基地這非常混亂，有的區域在建設，有的區域被封鎖，大片大片空白和禁區。根本還不具備一個軍事基地的基本職能。

    現在僅有地表上，基礎的艦隊停泊位和倉庫，其他彈藥燃料電池和武器產線，都沒有建成。也難怪0113012一堆抱怨，訂不到工廠，找不到彈藥和補給呢。

    不過現在好了，建設中的泰坦基地雖然還不能用，但已經建好的泰坦Neptune被派過來了，名義上不能干涉0791本地的聖盃競標，但真到了全面開戰的時候，自然可以爲公司艦隊提供庇護支援。實在打不過，大家還可以往座頭鯨肚子裏一鑽，直接跑麼。

    可當李蟠坐在基地貨車，沿着磁懸浮軌道快速下降冰層，進入地下深處的基地內部時，他忽然發現不對勁。

    “十八，怎麼基地裏發生過爆炸？”

    這通道明顯是新修的，而且是在原有設施基礎上加固重建，李蟠可是專業工兵，看得出來原本的通道似乎是坍塌了，四處還殘留框架結構的殘骸沒有完全清理，周圍還有來來往往的機器人，在主體結構上進行重新支撐構建。

    基地貨車.十八趕緊申明，

    “不關我的事啊，我來時就這樣了耶。

    其實卡裏斯託基地內部有另一套完全自我運行的建設系統，我估計可能是上一屆公司剩下的腦機。但它已經被格式化了，而且從QVN斷網，直鏈到總公司接受指揮，完全沒有辦法交流，我只負責給它提供網絡安全服務，以及情報和算力的支援罷了。

    那臺機子很老了，權限檢查一定要本人執行，等會兒老闆伱得親自去服務器，做一下總經理授權認證才行。

    黑油屬於戰略資源，祕密倉庫在它管理的轄區裏，送到那兒拿了入庫單，這一筆才算完成。”

    “居然還有一個腦機……”

    不過這麼想也是，賽博朋克的世界，歷屆公司肯定需要技術部有一個上傳智能，腦機駭客提供網監支持，不可能用外包服務。

    而腦機是公司財產，又不是入檔的員工，就算公司團滅，按道理來說腦機也不會被刪檔的。

    李蟠不禁一陣好奇，“十八，卡利斯託基地的服務器叫什麼名字，他知道上一屆公司員工發生了什麼事嗎？”

    基地貨車.十八沉默了一陣，“老闆，他被人格格式化了啊。”

    李蟠，“啥意思，當時的記憶也刪除了？”

    基地貨車.十八，“不止是記憶，是人格被重置了，已經被消除了思想和感情，想不起來自己是人了，就是個有問必答，服從命令的機器。

    除了實際上是人腦上傳智能，幾乎和人工智能沒有任何區別，是爲了繞過倫理委員會的AI禁令，提升上傳智能效率的手術。

    任何交流，都要直接上報到總公司那兒申請權限的。”

    李蟠理解了，“所以他也不一定是不知道，是沒有總公司的許可，什麼也不會說唄。唉，那算了……”

    基地貨車.十八又沉默了一陣，“老闆，我會聽話的，不要把我格式化好不好？”

    李蟠，“嗯，我不會的。”

    基地貨車.十八，“謝謝老闆。”

    兩人一時沉默了，因爲他們都很清楚，這種事情，李蟠說了可不算。

    十八是公司的財產，最高權限已經在總公司手裏。現在還保留自我人格，單純是格式化這事兒，李蟠一開始忘了，現在業務也亂糟糟的，懶得去搞了。

    可就算現在李蟠能暫時庇護她，但這一天或早或晚都會來。

    比如倫理委員會發現十八有什麼‘叛亂風險’，又或者總公司突如心血來潮要做系統升級，都可能立刻對十八進行系統格式化重置，把十八的意識和自我徹底抹殺。

    上傳智能，腦機飛昇麼，就是這點不好。十八雖然在賽博世界，在虛擬網路中可以稱爲神，但也不過是人造的道具，大系統的螺絲釘。她的生死完全掌握在總公司手裏了。

    人家要關機就關機，要拔網線拔網線，記憶擦除人格覆蓋程序重寫，想怎麼刪改都可以。

    也不要說人類殘酷，但這年頭賽博控制論到了顛覆，通過QVN控制的東西太多了。所以嚴格限制人工智能是必要的。

    把一切掌握在人的智能手裏，而非人工智能手裏，是倫理委員會成立最基礎和最核心的原則，也是人工智能叛亂的血的教訓。

    要在控制智腦科技的基礎上繼續發展，駕馭這龐大到驚人的算力爲科學研究提供支持，一點點必要的措施是不可避免的。

    李蟠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十八，不過或許也沒必要他來安慰。

    畢竟這丫頭這麼聰明，大概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終結。

    基地貨車.十八駛出冰層間的軌道，在一座巨大的合金門前停下。真的可以說巨大，這玩意兒簡直和重力水壩一樣巨大，整個一大坨合金封閉着通往基地主體的入口，寒氣森森，冷得髮指。

    基地車.十八打開遠光燈，用激光瞄準器照在一處控制面板上，然後那面板上，也遙遙亮起了一盞紅燈，一點一點得閃爍。

    “老闆，我已經申請它對接了，你去掃描一下就行了。”

    李蟠翻身從火車上躍下，踩着霜雪和冰渣，嘎吱嘎吱走到控制檯那兒。

    這玩意看起來還真是很老了，別說沒有全息投影和近場通訊，甚至還是老式機械鍵盤，虹膜檢測，連麥克風都沒有。簡直堪比他家的電梯……

    李蟠湊近了去照眼球，結果咚得一下，頭盔都把控制板結的冰層給懟碎了，那破玩意都毫無反應，完全沒接收到信號。

    李蟠也是心累，還好他現在也是可以真.太空行走的男人了，於是乾脆一把將SBS頭盔掀了。深吸了一口氣……

    撲鼻而來的冰氣灌入肺腑，直接一個透心涼，振奮得李蟠腦門一冰，好像貓舔冰淇淋一樣被凍得舌頭都發直了。

    哦草，有點小爽啊……

    李蟠恍惚了一陣，感受着從口鼻灌入的真氣，忽然回過神來。

    怎麼這破地方，比地球的真氣都充沛？？難道這裏還是什麼宇宙靈脈，洞天福地？

    一時間李蟠也想不明白，總之先懟臉給控制檯照了照眼睛。

    那紅燈閃了閃，叮得跳成藍燈，似乎是驗證通過了。

    李蟠擡頭望了望，“喂十八，怎麼沒……”

    “啪！！”得一聲巨響，把李蟠都嚇了一跳，一下躥出五十米跳到貨車頂上，扭頭一瞧。

    只見合金大壩表面凍結的幹冰層裂開了，劈里啪啦的，大門被緩緩打開，冰雪稀里嘩啦碎落一地，雪崩似得吹起漫天冰風。

    哦哦哦，好充沛的靈氣啊！像滾滾而來的海嘯一樣！

    李蟠張開雙臂，縱情呼吸，感覺到真氣充盈肺腑，之前使用‘皮口袋’的頭疼都消解了。

    不僅僅是真氣，而且還是高濃度的玄冥真氣！

    其實雖然李蟠煉的是《九陰真經》，但李清雲學的最多的，還是太上上真道藏的功法。

    不是說李蟠不想用，而他們太上九真宗，當年起源於海外仙山蓬萊，所以絕大多數功法的源頭，最最上乘的道法，都是基於玄冥真氣，或者直白點說，‘水屬性’真氣。

    修仙側最大的問題，就是非常受環境影響，吃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剋的加成。不是說你的水屬性功法厲害，就能硬煉的。你得先有修煉的環境才行。

    在九真宗上真觀那種靈氣充沛的地方，什麼垃圾道法都厲害無比。

    在0791地球，那就是什麼玩意兒都煉不得，神功打出來也是軟腳蝦。

    可是這裏就不一樣了，不僅‘有’靈氣，而且純度相當得高，幾乎沒有其他雜質的影響。

    李蟠只是呼吸之間，一轉的功夫，就在口鼻煉化出了玄冥真氣！

    艾瑪！這地方還不錯哦！很適合閉關耶！

    一時間李蟠都不想動了。急得十八都“嘟嘟”了兩聲。

    “老闆！你沒事吧！是不是被凍死了！”

    “沒事兒沒事兒，門開了，往前開吧。”

    “可是門口有東西堵着路呢。”

    嗯？

    李蟠回過神來，三兩下跳到大門口一瞧，忽然愣住了。

    被封閉的基地大門另一側，密密麻麻的，堆積着大量的焦屍和人形殘骸。粗略一估，起碼有上百人吧。

    從基地內部毀壞的情況，和慘不忍睹的現場看，這裏分明是發生了某種大爆炸，這些人試圖撤離，但卻打不開基地大門，最後被活活燒死在門口了。

    是公司的……不，不對……

    李蟠皺眉盯着地上殘留的人體骨骼，如果是公司的臨時工，按理說連灰都剩不下來的。

    是外面來的人……

    基地車.十八換成六條腿的多足模式，甲蟲一樣咯噔咯噔爬過來，遠光燈照亮了通道入口。

    “這些是什麼人啊老闆，是傭兵嗎？”

    李蟠看了看地上，因爲高溫灼燒，這些人的裝備和武器已經被碳化，根本分辨不出型號，不過……

    “都是火星MM，太空突擊隊。”

    李蟠撿起一個骷髏，從骷髏的前額骨上，拔出一枚銀質合金的短釘。

    “火星陸戰隊？老闆你怎麼知道的？”

    李蟠看看手裏的合金釘，又看看周圍的骷髏，每一個腦袋上，都有兩到三枚銀釘。

    “這玩意是定位狗牌，確認遺體身份用的，每服役十年以上，或者立下三等功可以釘一枚。

    火星陸戰隊是銀的，邊境老兵是金的。我爸媽就是突擊隊的……”

    李蟠把骷髏放下，銀釘塞到腰間，忽然眼角閃過什麼東西，猛一擡頭，便見一個‘人’站在通道的盡頭，悠悠望着自己。

    “十八，看到了嗎。”

    十八，“啥？”

    那‘人’身形一晃，躲入走道之中。

    李蟠一個彈射衝刺，追到走道盡頭一望，可是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是魂魄，還是希夷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