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古劍

    於是就彷彿聽到了發令槍響的運動員，下個瞬間，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動，以動作幅度巨大，而又尤爲詭異的姿勢仰身躺倒。

    獨眼龍猛得歪頭，斜着脖，好像低血糖暈厥似的，斜着朝地上一栽。然而他只是上身動，下身卻不動，尤其是手裏的柺杖，竟筆立着不倒。

    再仔細看時，那分明不是什麼柺杖，而是一柄太刀！這傢伙竟然用腳拇指扣着刀鞘，隨着整個腰身反轉，以近乎怪異的角度翻折出去，順着弧度把太刀抽了出來，一道寒光閃耀！

    撲面一個逆袈裟斬！裹着洶洶劍氣，怒斬而來！

    而李蟠也早有準備，他第一眼看到那太刀鞘內，濃郁的黑紅色的炁，涌動四溢，此刻拔刀出鞘，如旋風，似火焰，澎湃無比的氣流猶如一片血墨撲面潑來！彷彿什麼被解開封印的兇獸！就知道此刀非同小可！

    眼見這獨眼龍只肩頭一動，他也一個鐵板橋倒栽過去，同時彈腿一蹦，狸子撲地，橫翻着閃過刀斬！斜掃出去的氣刃順着醫院走廊橫揮出去！在走廊上砍出驚人的巨大深痕！連兩側的鋼化玻璃也被一排掃斷！令人難以置信，這是人力所能爆發的偉力！更令人難以置信，這是刀風所能劈出的創傷！

    這刀！怪物！

    同時不及李蟠反擊，他才鏘鏘閃過一劍，方纔落地，對面連招竟然已到了面門！

    原來那獨眼龍拔刀第一斬雖然落空，身子卻搖擺得像個不倒翁似的，把腰一彈，又趁勢反撲而來！雙手正反握，攥刀突刺！全力衝擊，爆發猛進！

    配合着鼻腔中猛虎的咆哮！刀上焰氣血氣，竟如猛虎般爆發！劍速之快！劍勢之兇！如驚雷閃電！爆炎虎躍！只一劍當面刺來！竟在李蟠目中，刺出紅蓮綻放，狂虎兇獸，撲殺食人的驚天幻象！震懾人心！

    以至於李蟠也猝不及防，竟被一刀刺穿胸口！

    不錯，這一招來得太快太兇，而且獨眼龍也並不全仰仗名刀，腳下也伴隨着捨身突進，換位移行似的劍道瞬步技巧，幾乎沒給李蟠任何反應的餘地！對方已經一步突到面前，刺劍突胸，不僅把李蟠一擊刺穿，被破氣破防！一刀捅進胸口！更力大到將他整個人，臨空撞飛！

    李蟠也是萬萬想不到，這獨眼傢伙剛被從手術臺上爬下來，居然這麼剛！

    不過還好，雖然因爲距離太近，這一刀無念，捨身突擊的絕殺，以狸翻蛇行的身法都不能完全躲閃掉，但他至少來得及避過要害！

    不要緊！老子血厚！至少扛兩刀！

    “真龍破！”

    趁着對方一刀捅穿，還不及抽刀切割，李蟠一手抓住刀脊，一手把攥着的銀錐，照着獨眼龍剩下的獨眼直刺出去！蘊含在錐尖的神功猛力，在這全力一刺之下竟然破風尖嘯，就要把這匪首顱腦，一紮而爆！

    然而砰！的一聲巨響！獨眼龍爆了！

    不，不關李蟠的事，他銀錐還沒刺到，這獨眼龍是自己爆的！

    這傢伙！竟然直接捨棄了損壞的義體和太刀，從後背裂開個口子，炸出一具骷髏似的義骸人形！

    居然藉着爆炸的衝擊，避過李蟠以命換命的必殺真龍破！還直接金蟬脫殼！順勢破窗逃跑了！

    什，什麼！？溜的這麼乾脆？刀都不要了？？

    李蟠一回神，才注意到身後夜氏的保安部隊，已經舉着防爆盾散彈槍衝進來了。

    好吧，站在對方的角度，這個節奏確實是有點巧合了。談判遭炮擊，送到醫院被圍攻，剛出病房被刺殺，眨眨眼的工夫，東城會場子給人揚了，小弟給人清了，四面八方都是夜氏的狗了。

    那肯定是以爲自己被夜氏算計，刀都不要就奪路而逃了唄。

    哼！狗東西，捅了老子一刀就跑！你逃到異世界都死定了！

    不過李蟠也只能心裏嗶嗶兩句，也沒去追。

    因爲夜氏的保安部隊後腳趕到，一堆長槍短炮鎖頭，他還給長刀插了個對穿，護體真炁都被太刀的劍氣斬滅了大半，剩下的功力只能先護住經脈，免得被劍氣傷及內腑，此刻自然也只好在一堆槍口面前保持冷靜，沒法去追殺那獨眼龍了。

    還好後頭又來了個血族的夜行騎士，看看李蟠的眼睛，倒也沒爲難他，就叫他在醫院裏等一等，還讓急救機器人簡單包紮一下。

    於是李蟠就把刀拔出了，等了一會兒……

    “你幹嘛來了？跟着湊熱鬧？”

    再擡起頭，就看到站在面前一身哥特皮風衣，戴着墨鏡，揹着大劍，英姿颯爽的女騎士K。

    真是受歡迎期啊……

    “來醫院當然是看病嘛，哪個知道東城會的瘋子，突然拔刀砍我。哎喲喲痛死了。”

    有一堆急救機器人視頻作證，確實是獨眼龍拔刀砍過來的，李蟠回答得也臉不紅心不跳。

    K也沒多問，掃了一眼赤着上身，正等着填充傷口的醫用硅膠乾涸的李蟠，又掃了一眼醫護護工從李蟠胸口取出的太刀，

    “三池典太光世！柳生的天狗拔刀都傷不到你，居然還被伱把刀給奪了？”

    “怎麼沒傷到，這個洞補一下2000多呢……嗯？柳生天狗？”李蟠奇道，“你認得這把刀的主人啊？”

    K調來監控看了看，把獨眼龍的資料發過來，

    “東城會的若主，柳生家的少爺犬十郎，他是高天原頂上的劍豪，年青一輩數一數二的高手。想不到你能從他手上奪刀……也算是奪刀吧？”

    K把太刀丟還給李蟠，

    “走，別干擾我的人做事。”

    李蟠看那些夜氏的衛隊正在挨個確認黑幫身份，似乎還沒發現坎貝爾給人擄走了，也不客氣，趕緊蹭K的車脫身。

    K直接帶着他飆過跨海大橋，來到都心區富人區的一處莊園式別墅。

    看莊園的徽記，這明顯是科內利烏斯家的產業，院內警衛森嚴，不止外圍有公司保安部隊和無人機，內院裏還有夜行者騎士執勤，好像一所要塞碉堡。

    進入大別墅內，人來人往的，聚集了不少人。

    外廳有巨大的電子管風琴，好似禮拜教堂一般，個個都是俊男美女，有血族也有血奴，有幾個好像還是當紅小明星，也不知道是真人還是整容。

    他們三五成羣的簇擁在一起，大概每個血族身邊，男男女女的血奴都有四五人，這個脖子上吮一口，那個手腕上啃一下，一羣人都嗑藥磕嗨了的模樣躺在沙發地毯上呻吟嬌喘。

    順着走廊經過大廳，內庭則是舞池。

    這裏明顯是一些地位更高的血族，身邊往往只有一個血奴男伴或女伴，也不直接吸血，手裏端着鮮紅瓊漿的酒杯，身穿禮服化裝，戴着面具，時不時下舞池起舞。

    K也不避諱從大廳各個角落，向他們兩人組合投來的各色目光。繼續帶着李蟠深入古堡。

    “這麼多人，在舉辦舞會啊？”

    “不用管他們，這些廢物整天都這樣，我在這個年紀已經上陣衝鋒了。”

    不過似乎是爲了避免李蟠又上網亂搜，K還是解釋了一下。

    “他們都是沒有職位和領地的新生兒，暫時先養在巢裏。

    最外頭那些叫Fledgling，雛兒，他們剛完成轉化，還沒有戰勝血之飢渴，每天只想着吸血，還不配被引薦給親王。

    裏頭是Neonate，稚子，年輕一代的血族，已經初步控制自己的力量，得到家族的承認，開始學習祕黨的Masquerade戒律，但還需要進一步的訓練才能委以重任。”

    K帶着李蟠往裏走，一路又穿過兩個大廳，到了四處是合金防彈材料和防爆門的禁地，看到來來往往的夜行者，也不用她多費脣舌，肯定是年長的血侍們居住的區域。

    身爲大騎士長，K在家族的巢穴裏自然有專門私人住所。

    這是一間僻靜的禮拜堂，外頭是練武場，各種冷熱兵器，刀槍鎧甲，裏頭倒也沒啥裝飾，就是五星級賓館模樣，顯然是有女僕打掃，桌上一塵不染的。

    “啓動通訊頻閉，任何人不能進來。”

    李蟠聽了一緊張，不是吧，真的是受歡迎期？今天連K也要和他來真的？

    嘶……今天又是祕書幹又是幹祕書的，公糧夠不夠啊。

    然後只見K打開臥室內的私人儲藏庫翻了翻，取出個軍用的電子頭盔扔給李蟠。

    “議會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已經禁止我繼續追查狼人的事，不能利用職權調遣夜行者了。

    不過你好像還蠻能打的嘛，現在全身都是義體，或許可以幫我的忙。”

    哦，原來是這事兒啊，嚇得老子小心肝撲通撲通的，還以爲又要被推了……

    李蟠戴上頭盔，眼前是類似狼人由來，祕黨歷史的狼人資料紀錄片。

    K也在內部通訊裏解說，

    “在我的故鄉，地球077，人類因爲一場瘟疫瀕臨滅絕，並發生變異。淪爲殭屍，食屍鬼那樣活死人一般的存在。

    通過多年的研究，以及諸天公司的技術支持，倖存者通過研究蝙蝠的抗體，開發出血清，以轉換血族的方式治癒了瘟疫，雖然還不能稱爲完美，但至少已經可以控制住血之飢渴，恢復人類的理性了。

    而這些狼人，是大瘟疫造就的另一個變種人類，類似狂犬病的病株，使得他們變身沒有理性的野獸，不能變回人身，因此被血族馴化成坐騎，獵狗，僕從，戰爭機器，成爲奴隸。

    他，安條克的攸努斯，就是狼人生物兵器實驗的一個意外，或者說，成果。

    依靠改良血清強化，他是第一個可以自主控制變身，恢復人類理性和記憶，並且能像血族長老一樣，隨着年長不斷自我增強，並不斷感染製造強大子嗣的狼王。同時，他也是第一個可以抵抗血族的控制，並率領奴隸起義，反抗夜氏統制的叛軍領袖。

    雖然攸努斯本人被長老們鎮壓斬首了，但自那以後，叛逆狼人的病毒開始流傳，之後叛亂便如野火一般席捲我的世界，此起彼伏，而且每一代的頭狼，都會進化得比上一代更強壯，更狡詐，到第三代狼王斯巴達克斯的時代，已經有上古長老和執政官遇害了。”

    李蟠插嘴道，“臥槽？斯巴達克斯？你們也有斯巴達克斯？”

    K聳聳肩，“只是個代號罷了，不過每一個地球都是地球，每一個諸天都是0的影子，爲了保證凝聚力，歷史文化發展偏差太大的世界，都會被強行肅正的。現在殘留下來的每一個宇宙，都是篩選過後的幸運兒了。所以或許就是那個斯巴達克斯吧。

    傳說斯巴達克斯已經在千年聖戰中被血騎士誅殺，但是只割下他的一塊皮，目前還沒找到全部屍體，據說是被發狂的狼羣分屍吞噬了。

    總之，我們騎士的任務，是守衛議會王庭，抓捕赤天狗和我可沒什麼關係，但搜查剷除這些狼人，就是我職責所在了。何況我和這些畜生也有私仇，我的家人都被它們殺害的。”

    “你的家人？”

    第一次聽K說起自己的事，李蟠也不禁有點好奇了，

    “外頭不是還有你好多家人麼？”

    K白了他一眼，“誰和他們是家人，血族又不是十月懷胎生出來的，這點常識都沒有。”

    “不是你說不要上網亂看麼……好好，你說你說。”

    K靠在桌邊，

    “也沒什麼可說的，我也不是什麼貴族出身，本來就是個農家女，我的家人在狼族叛亂中被那些畜生吃光了，我侍奉的尊長，本是我家侍奉的領主，他也在戰爭中失去了血裔，就把我當作養女收養，訓練我成爲血騎士了。

    從兩百年前升任血侍以來，我就在狩獵狼族，爲家人復仇，原以爲這些畜生已經絕種，想不到竟然出現在0791了……

    聽L說你自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這樣也好，這是你的世界，本地人至少不會像忌憚我這個外人一樣防範你。議會雖然禁止我插手，但我可以把調查抓捕狼人的任務委託你來做。有線索立刻聯繫我。死活無論，一隻一百萬怎麼樣。”

    李蟠眼睛一亮，“好啊，成交！我還真有線索。”

    聽李蟠說了之前白狼老管家交手的事，K卻皺眉，

    “在給你換血？該不會想把你轉化成狼人吧……”

    李蟠嚇了一跳，

    “你別胡說啊，我可沒有看月亮變狗的習慣啊。”

    不過嚴格得說，之前燭九陰好像就是每天晚上特地變了身，飛到雲端看月亮吧？

    “測一下就知道了。你身上雖然一堆女人味道，但狼人味倒沒有，應該不是。”

    李蟠汗一個，連忙解釋，

    “這，這些都是那些黑道身上的女人味啦！不過K啊，你帶我來你們巢穴，就是爲了佈置狼人任務的嗎？這點小事，通訊頻道就完了吧？”

    “哦對了，我要你的刀。”

    K倒是一點不客氣，直指三池典太光世。

    “這把刀是柳生家世代相傳的家寶，據說是東城會會長的象徵，有些祕藏據說要這把刀才能開啓。我拿去交任務。”

    “誒，不會吧，這把應該是古董吧！能賣不少錢呢！留着收藏也不錯哇！”

    別的都好說，但這把刀李蟠還真有點捨不得了，畢竟那獨眼龍劍術雖然厲害，但真正把他打穿的還是這把大典太。

    那一刀雖然被李蟠避開了要害，但也實打實的折損了他相當的護體真炁，直接給破了防的！

    哪怕現在收在鞘中，依然能‘看’到刃上倒躥的凌冽劍炁，血黑相間，充斥不詳的氣息不斷散發出來，就宛如從刀鞘內不住得往外溢血，真不知道這把刀殺過多少人了。

    按照秋山家‘越是古物，劍氣越強’的奧義，這毫無疑問是逼近‘怪物’級的妖刀了。

    K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柳生的家寶你拿出去賣，誰敢收！何況我又不是白拿你的，我用東西來換。”

    然後她從自己的武器庫裏，搬出一個長匣，打開一看，那匣中靜靜躺着一把Ritterschwert騎士劍。

    李蟠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過去了，銀亮的劍刃保養的很好，看的出被精心打磨養護，劍刃爲銳角等腰三角形，劍長目測70至80公分，握把僅容單手握持，握柄上裝飾着五個銀質十字架，配重球則是馬車車輪的造型，沒有其他花裏胡哨的貴族紋章裝飾，一眼看去就是把鐵匠鋪量產的騎士戰劍了。

    雖然就是這麼平平無奇的一把單手劍，但在李蟠的瞳孔裏，那劍刃就彷彿正反射着太陽的光輝一樣，金色的炁焰流淌躍動着，宛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燒。

    “這是你的劍？”

    K看着劍刃，輕聲道，

    “或許吧……”

    “或許？”

    “……我不記得了……以前的事都是尊長告訴我的。”

    然後K伸手握起劍柄，將騎士劍舉起來，手掌的皮膚接觸到十字架，彷彿被烙鐵似的烙下深深的疤痕。

    “我的尊長是在一間聖凱瑟琳教堂找到我的，所以就取名凱瑟琳。當時這柄劍，就握在我的手中，或許是家人的遺物，也可能是戰亂中撿來自保的吧。誰知道呢，我一點都記不清了……”

    K搖了搖頭，把劍遞給李蟠，這一會兒功夫，她白皙的手掌上，竟然已經被燙出黑色的十字烙印了。

    “我用不了，也不想損壞它，不過畢竟是四百年前的東西了，你要是缺錢，就把它當古董賣了吧。”

    “聖凱瑟琳之劍麼……哇噢……”

    李蟠接過那騎士劍，感受着劍上的炁，如陽光般溫暖，如陽光般熾烈，忽然不禁中二起來，倒持寶劍，單膝跪下，

    “那麼我的女士，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劍了。”

    K愣了愣，扭過頭去，彷彿在避開耀眼的劍芒。

    “傻子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