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鬼樓

    李蟠被刺得渾身一個激靈，猛得睜開了眼。

    他躺在公寓地板上。

    K the bodysuit，正蹲在身邊，用冰藍的眸子俯視着自己，手裏還拿着注入式強心劑插在他胸口，算是又從死線把他拉回來了。

    “這回又是什麼玩意。”

    李蟠回過神來，全身傳來陣陣劇痛，才意識到自己剛纔陷入休克，做了一個怪夢，歪頭吐掉嘴裏的血水。

    “忍者……”

    K微微蹙眉，

    “御庭衆？我都有三年沒碰到正經的御庭衆了，你怎麼這麼能惹事的？”

    李蟠想了想，

    “應該，也不算是正經的御庭衆……”

    今天來襲擊他的女忍，不出意外是秋山道館的女兒，秋山彩子。但仔細想想又有點不對。

    刀不對，對方用的忍刀，連童子切都斬不斷。如果是砍進倉庫那把，早把他一刀兩斷了。

    義體也不對，彩子也有神經加速，但根本不是軍用級的，合金脊椎植入體，哪裏那麼容易給他抱一抱那個抱一抱，就以蠻力折斷的。

    換句話說，如果今晚伏擊他的，是倉庫裏那個砍翻漩渦幫的高手，李蟠這會兒已經穿越異世界了，任你哭啊喊的他也活不過來了。

    可問題是，如果襲擊公司倉庫的忍者另有其人麼，秋山家在發現自己被公司盯上以後，爲什麼還刻意把自家的女兒推出來頂罪。

    到底有什麼目……

    “喂別沾了我的血就在那兒吮手指啊！我還沒脫離危險期啊！送我去公司啊！拜託！”

    K，“嘖，真麻煩。”

    於是李蟠又被K救了一次。

    唉，這傲驕女，嘴上說着滾啊滾的，其實身體還挺誠實的麼，這不是一接電話就乖乖得來了嘛，要不然哪裏來得及急救的，真是不坦誠。

    不過現在不是泡馬子的時候了，這尼瑪再這樣打下去，泡飯都要沒得吃了啊！

    這一次重置以後，李蟠剛買的芯片和彈道處理器套裝就又報銷了，媽蛋，都還沒捂熱呢，貸款倒是越滾越高了，要命啊真是，傷不起喲傷不起……

    李蟠是發現了，想用便宜貨糊弄是真的不行！民用品就是民用品，三級貨完全靠不住啊！什麼鬼13PRO！噼啪一下就給駭客的魔偶打掉了！你想訣生死打排位的關鍵局，又失明又故障又藍屏的，也太特麼傷了吧！

    這樣每次打得慘勝重置，義體裝了等於沒裝啊！

    那這樣看來，還不如打從一開始，就身上裝一堆最好的傢伙，能不死就不要死嘛！

    而且那間公寓大概也不能待了。

    瑪德，這回是被三頭狗盯上了啊，這尼瑪要是每天夜屎拉一半，對面冷不丁“砰！”得來一槍，誰特麼受得了？

    可問題是這年頭，你到哪裏搞一間月租只要1000塊的公寓啊！這特麼可是他一家三口，當兵參軍，流血流汗，字面意義上玩命才賺到的公民福利房啊！

    而且現在李蟠各種折扣福利都用掉了，如果租買二套房，都要原價加各種稅耶！就網上最便宜的，工業區的出租屋，和漩渦幫做鄰居那種，房租水電網絡物業社區服務打個包也要5000了啊！

    當然，你可以說，幹，這日子不過了！大不了老子睡天橋下邊！

    但問題是，在夜之都，合法公民身份，是和你的居住地綁定的。

    在夜之都，你首先得有合法住址，才能有合法工作。而所有信用卡社保醫保水費電費賬單，也都會綁定在你的合法住址。以後犯罪登記，服兵役，所有公民綁定的權利義務，都和你的房子綁在一起，所以移民想要在夜之都找工作，第一個要辦的才是‘暫住證’啊。

    於是李蟠就坐在茶水間的餐桌邊，雙手撐着下巴，表情嚴肅得聽着耳麥裏，

    “公民李蟠，賬戶現金182.27，下期應還貸款8291.43，總負債31XXXX.XX……”

    的系統語音循環，陷入沉思。

    現在他只有一把槍，一把刀，三發五級彈了。

    那到底是換個房子簡單點，還是靠這點裝備，把藏在暗處的三頭犬和忍者們找出來屠光更簡單點呢……

    也不知道沉思多久，然後十八，和一個沒見過的捲毛小孩兒，在他面前坐下，拆開手捧的盒飯開吃，阿柒給他們三人倒咖啡。

    “……嗯？這盒飯誰買的？”

    李蟠看了一眼驚了，居然是三葷兩素！三葷！！！

    十八聳聳肩，“食堂拿的。”

    李蟠顫聲問，“怎麼咱公司還有食堂？？”

    十八啃着雞腿，“樓下有CSI的保安食堂啊，防火牆太弱雞了，我就給拉瑪搞了張飯卡。”

    哦，你這個卷卷頭原來是籠子裏那個拉瑪啊，檔案櫃還真蠻強的嘛。不過也是，斷臂都無所謂，換一身皮輕輕鬆鬆啦。

    李蟠立刻滿臉堆笑道，“十八啊，給我也整一張唄。”

    十八懷疑得看着他，“你可是總經理耶，正經公民耶，還去別人公司蹭飯？”

    李蟠簡直想哭。

    阿柒遞了一張卡過來，打字道，

    “經理大概是來得匆忙，沒吃早飯吧，十八小姐給我也辦了一張，給您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阿——柒——！”

    話說回來你工資卡也不用的是吧？那能不能……咳咳，算了算了，做人還是要留一點節操的。

    總之搞定，以後每個月的飯錢可以剩下來了耶！啊，團隊裏有個駭客還真方便耶！

    “十八你裝了大蛇，能給我黑一張信用卡用用唄？”

    十八眯起眼看着眼前腐敗墮落的大人，

    “能啊，不過我如果被CSI抓到了，他們頂多給公司漲點租金，我要是被安全局抓到了，經理你就要去坐牢啦。這樣也沒問題嗎？”

    李蟠認真想了想，“坐牢也沒啥不好的，至少管口飯……”

    於是十八覺得這大人真的沒救了。

    她也吃不了多少，隨便吃了幾口肉，就把蔬菜都倒給拉瑪吃了。拉瑪感動到流淚，看樣子已經被完全馴化了。

    李蟠順手看了看拉瑪的合同，這小子在阿柒的推薦下，簽了臨時工，代號0791003，有十八幫忙，就用拉瑪母親的住址登記，更新了暫住證，再加上醫療保險和僱傭記錄都是齊全的，又有怪物公司背書，他現在算是合法僱傭的臨時工了。

    當然，拉瑪沒服過兵役，不算公民，只是個外來勞工，所以倒不能享受義體貸款福利。而且鑑於月薪要下個月才到賬，現在吃住都在公司，吃靠飯卡，住就住倉庫，在常溫倉庫廁所的掃帚間打地鋪。

    嗯，現在拉瑪算是公司夜勤保安了。雖然這種只能XX才能噴火的瘦猴子保安基本沒啥戰鬥力可言，但既然是臨時工了，也可以代表公司辦事了。

    李蟠喝了咖啡，從傳真機抄起一疊文件，隨口安排，

    “今天大蛇機組運到7號倉庫佈線裝機，拉瑪和十八去盯着吧，怎麼整十八你作主，只管買，不要給公司省錢，讓拉瑪簽字，有問題聯繫我。

    阿柒，總公司那邊社外倉庫的臨時工僱傭審批下來了，麻煩你多跑兩趟，安排他們入職。人事也繼續招着。

    我再去整兩個怪物。”

    於是李蟠熟門熟路整了輛社用車，扛起刀就出門，直飛秋山道場。

    瑪德，這羣鬼子實在不識擡舉，前腳還在誠心道歉，扭頭就翻臉砍人，這民族性可真沒誰了，完全不能相信啊。

    反正李蟠已經打定主意了，不管這家子大屁股到底在搞什麼鬼，這一次他就打上門去打屁股了，要不給他開上幾千萬醫藥費，那可不是一個秋山雅子光屁股道歉就能解決的了！

    然後秋山道館今日閉館。

    “幹！”

    李蟠大怒，拔刀亂砍，把秋山道館門口種的樹都砍了。不要緊，塑料的，不值幾個錢。

    然後他衝着攝像頭留狠話，

    “秋山家的！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有種晚上再來啊！看看你們先做掉老子！還是老子先幹爆你們！呵——呸！”

    於是在門口攝像頭上留滿了言和涎，李蟠就上班去了。

    這一次還是‘怪物收容’，總公司情報部又刷到一個視頻，媽蛋這幫閒人上班就刷小視頻是吧……

    總之這個視頻是某個靈異播客的頻道，這年頭社畜兩點一線通勤，流浪漢宅在家裏上網，但也有專門的戶外播客主播到處跑，然後把拍攝到的超夢體驗上傳，四捨五入就相當於你也出去旅遊過了。

    當然純粹旅遊啊探店什麼的太無聊了，大小得整點噱頭才有流量，有流量才能變現，所以就有個專門題材的‘靈異類播客探險’，說是探祕各種鬼屋，靈異地點，其實都是設計好的劇情，有豔遇的也有血腥的，就是踩着紅線直播黑超夢。

    而且這種死人的地方，十有八九有幫派出沒，有時會還真能撞到黑幫交易捲入槍戰什麼的，其實就是普通人躲在網線後邊，看着要錢不要命的主播們在夜之都的街頭，代替自己各種作死。

    而總部傳過來這個視頻，就是某主播的死亡超夢，這種涉及人死亡的，肯定會被系統封號刪檔，但也架不住總有好多人跟着截屏錄像，轉手賣到黑市上去，尤其死得越刺激越血腥越值錢，大概人就喜歡看這個吧。

    言歸正傳，這主播是在鬼樓探險的時候，撞到了毒販交易被槍殺的。

    作死主播遇到黑幫被作死，這種劇情很常見，但不常見的是，這主播在鬼樓的樓梯間裏，上上下下得轉悠了四個小時繞不出去，而且超夢直播干擾極爲嚴重，也不知道是電磁干擾，還是主播嗑了藥，又或者精神病發了，最後更是大吵大鬧得完全崩潰，於是出門就引起毒販注意，被一梭子幹爆了頭。

    鑑於公司從NCPA那拿到的檔案，這主播的屍體被毒販拆了，能賣的都賣了，不能賣的都滾油煮爛，喂了下水道的老鼠，最大的一塊殘留物是填充合成樹脂的叮叮，大概這玩意誰也不想用二手的吧。

    總之，屍體已經無法進行化驗分析了。而安全系統也對原始文件刪檔，僅能從一些觀衆收錄的超夢直播存檔裏分析，所以公司情報員也並不能確認這主播到底遇到了什麼狀況。

    但如果真是所謂時空扭曲，物理失序的狀態，是非常標準的怪物導致的現象。所以上頭覺得有必要派人來這鬼樓跑一趟，如果有怪物就搞回來。

    樓梯間，對這種怪談裏常見的設定，李蟠是嗤之以鼻的，這種故弄玄虛的話術，大概是網絡雜談吧，畢竟是個人都討厭爬樓梯嘛。

    不過作爲打發時間的差事也無所謂了，那就來走一圈唄，還能怎麼樣，大不了一路走到地獄裏嘍，說不定地獄還不用加班呢。

    鑑於附近有毒販交易，爲了防止壞事，抵達座標鬼樓區後，李蟠讓公司的浮空車更改塗裝，播放光學迷彩，僞裝成NCPA封閉了現場辦案的假象，早早佔場把毒販趕走了，這才進入‘鬼樓’檢查。

    這‘鬼樓區’，位置在外環以外的遠郊，是那種鋼筋混凝土的老式公寓樓，工業區很常見的老樓房，其實這地點相當偏了，甚至離舊城區都有一段距離，和李蟠現在住的地方差不多，都得用城際地鐵才能通勤，可這兒居然連地鐵也沒通線，周邊設施更嚴重不足，荒郊野嶺裏修一大片鬼樓，實在是賽博精神病也無法理解的腦殘行爲，總不能說是當時的人先知先覺，留給後人做鬼屋探險的吧。

    好吧，其實從檔案也看的出，這是第八新東京時代晚期規劃建造的，當時正值高速經濟成長期的巔峯，泡沫已經很嚴重了，所以有些房企手裏有錢，就在郊區劃地，主打郊區自然景觀的新城居住區，再計劃配上鐵路設施，修建高速公路跨海大橋，聯通新東京和岐阜都多個巨型都市圈，規劃新區對衝市中心的泡沫風險。

    但大家也都知道，經濟曲線這種事，是不以人的意願轉移的，從來就是起起落落落落的，當時的高天原雖然沒有在公司戰爭中被毀滅，但也捲入了嚴重的諸天經濟危機，於是經濟危機浪潮中，大量企業倒閉，員工下崗，房企回不了款，更拿不出錢來搞什麼基建擴張，地區振興，於是這一大批估值過高的遠郊房產，開發計劃也無線延期，最後這些爛尾樓便被大規模荒廢了。

    那當然，因爲相對市區還算負擔得起，拿着微末工資購買這一點點希望的普通人都被拋棄了，這每一棟爛尾鬼樓，都是幾百個無家可歸的家庭，每當晚風呼嘯，穿過這空空蕩蕩的屋舍，都好似有無數破產的冤魂在天井中，悲鳴哭泣似的。

    這就是常年高居靈異主播探險榜首的‘鬼樓區’項目了，倒也蠻名副其實的咧。

    當然現在這些鬼樓也不能算全空着，除了黑幫，好多領了暫住證，但‘暫時’還租不起房的勞工，也都住在這些沒水沒電沒網的鬼樓裏支撐，至少可以遮風擋雨不是。所以這些設施，歸根結底還是造福了社會的口牙！咳咳夠了不能再說了……

    總之，李蟠的任務很簡單，就原樣按照主播的路線，從上到下走一遍，看看會不會找不到一樓出口就是了。

    正好他之前最了個夢，被那個青袍怪人教了兩招，現在倒還能記得運勁的穴位軌道，便乾脆一邊攀樓，一邊學着動作，猿猴似左搖右晃，童子切指指點點得亂戳。

    你還別說，這體操似乎是有些不同凡響之處，修煉《九陰煉形》的時候，他根本不能亂動，一入定就會陷入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狀態。但這猴子舞蹈，倒是可以疏鬆筋骨，活動關節，積少成多的也煉化了肺腑之間不少淤積的寒氣呢。

    而且更離譜的是，這把式似乎真的有用。

    爬了十幾樓，李蟠分明看到童子切安綱的刀刃上，縈縈繞繞得，聚起了一層青光，隱隱的刃炁，好似水霧一般沾染在刀鋒，肉眼可見的青炁，就似一條青龍纏繞在刃尖，在昏暗的樓道裏，青光曜曜，宛如刀身上燃起了一層青翠的火刃，格外顯眼。

    不過李蟠記得在夢裏，跳手跳腳兩三下就能打出一大片劍風來，醒過來居然只能附個魔……

    “啊啊啊！鬼啊啊啊！鬼啊啊啊媽媽呀！媽呀啊啊啊！”

    臥操操！什麼情況！？

    冷不丁的頭頂有人大吼大叫，把李蟠也嚇了一大跳，三步並作兩步躥上樓，扛着童子切，把一個身上大包小包，頂着攝像頭，戴着麥克風，渾身癱軟趴在樓道上，圓眼鏡圓臉蛋的圓胖子揪起來。

    “鬼在哪兒？”

    那胖子瞅着他，哆哆嗦嗦話都說不出來了，李蟠看看他，見這胖子槍卡在槍套裏拔不出來，眼鏡上一片彈幕光影閃爍，才反應過來。

    操，這也是個來爬樓的主播，大概看到他舞着太刀往上竄嚇尿了。

    “靠，有屁的鬼，別大吼大叫的，傻子一樣。”

    李蟠才懶得搭理他，又嗖嗖嗖往上躥三層，然後就聽到樓下那胖子在那兒扯着嗓子吼，

    “家人們！大家看到了吧！貨真價實！賽博精神病！！666！謝謝老鐵們點贊！謝謝大佬打賞！”

    操，你等着，等老子跑完樓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賽博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