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進京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落魄的小純潔字數:5903更新時間:24/06/27 14:25:33
    時是二月,天氣尚寒。

    尤其是清晨時分,更是寒意刺骨。

    如今天矇矇亮,卻已經有一行人等到了南城門外。

    爲首的是一個面色虛白的男子,看模樣也有三十多歲,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披着狐裘大氅。

    可縱然如此,在寒風之中也是瑟瑟發抖。

    時不時的還咳嗽兩聲,將雙手放在跟前揉搓,舉目眺望,顯然是在等待什麼。

    “公子。”

    身邊傳來手下的聲音。

    一個蓄滿了熱水的水囊送到了他的跟前:

    “您身體弱,何苦這個時候就來等待?”

    那男子似乎被這聲音驚擾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後,這才一笑,順手接過了水囊,溫暖的感觸讓他稍微籲了口氣。

    然後笑道:

    “不早點來,若是錯過了,那該如何是好。

    “我總是得叫她知道,我是將她放在心上的。”

    身邊的小廝聞言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長公主是否能夠明白公子您的心意……”

    “這話……還是莫要亂說了。”

    那男子的神色時間有些黯然,輕輕嘆了口氣:

    “她身份畢竟特殊,放眼這京城之中,有多少人對她趨之若鶩?又有多少人……避之如蛇蠍?

    “我也只是……”

    “公子,小人以爲您就是太過小心翼翼。

    “男女之事本就應該豁達一些,放手一搏說不定另有斬獲。

    “您這麼多年以來,明明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卻偏偏不曾入仕。

    “老爺知道您的心意,也從未催促。

    “可小人知道,老爺的心中也是急切的……

    “憑您的本事,若是入仕,早就已經青雲直上。

    “若是……您也早就已經成了駙馬爺了。

    “可如今兩者皆無所成,再這麼下去,只怕您不想入仕,也得入仕了。”

    那小廝絮絮叨叨,卻是叫那男子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是喃喃的說道:

    “聽說她這一路回來的時候,頗爲艱辛。

    “好在有許多江湖豪傑護衛於身側……

    “早知如此,我或許應該勤練武功。”

    “您自小體弱,學武難有所成的。”

    小廝在一邊心直口快。

    男子嘴角抽動了兩下,終究是嘆了口氣。

    轉過身來,身邊下人已經擺放好了小桌子,上面擺着熱茶。

    他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覺胸口微微發熱:

    “她以前多數的時候都在京城。

    “可自從創立了執劍司以後,就很少於京城停留了……

    “來去皆爲江湖。

    “我若是有一身武功,是不是也能在她身邊,爲她分憂解難?”

    一旁的小廝嘴脣翕動,似乎有話要說,可最後到底還是把這話給咽了回去。

    只是低聲提醒:

    “老爺說了,入仕方爲正途……”

    “你住口吧。”

    男子嘆了口氣:

    “說來說去,沒有一句是入耳的。”

    “……忠言逆耳嘛。”

    “教你讀書,是爲了讓你明是非,懂善惡,不是爲了讓伱氣死自家公子的。”

    那小廝咂了咂嘴,正考慮這一句應該如何反駁。

    然後忽然眺目遠望:

    “公子,好像是有人來了。”

    已經坐下喝茶的男子,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趕緊擡頭看向遠方。

    果然見到有一羣人緩緩而來。

    前頭是快馬,後頭是馬車。

    快馬沒有幾匹,馬車只有一輛。

    彼時距離還遠,過了片刻之後,他們這一行人方纔看到,爲首兩匹馬上,分別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容貌英俊,腰間配刀,手裏拿着一個酒葫蘆,時不時的就喝上兩口。

    而在他旁邊的女子……可不就是長公主?

    只是長公主如今正在對那男子說些什麼,她說的很興奮,也有些激動,男子則是時而點頭,時而輕笑。

    似乎是將她的話放在了心上,又好似是未曾如何入耳。

    等候在這裏的男子,忽然感覺手裏的水囊已經發涼了。

    此時這一行人正要從他身邊過去,長公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慌忙將水壺遞給了身邊的小廝。

    大聲喊道:

    “長公主!!”

    “嗯?”

    長公主聽到聲音,這才勒馬收繮,扭頭一瞅,頓時一笑:

    “原來是宇文亭,你倒是好興致,一大早的就出來踏青嗎?”

    “……”

    宇文亭一時之間啞然無語,就他這個身體,一大早出門踏青,那是找死。

    有心想說,我就是在這裏等你的……

    卻又說不出口。

    折騰了半晌,鬧了一個大紅臉,結果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一側的小廝本是能言會道,這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就聽長公主笑道:

    “好了,你們繼續玩吧,我這邊有朋友。

    “就先入城了。

    “過幾日,我再請你到我府上飲酒。”

    然後宇文亭就聽到長公主對身邊那長得很好看的男子說道:

    “你來京城還沒有地方落腳吧,就暫且住在我的公主府吧。”

    “聽說公主府這樣的地方,裏面都養了面首……”

    宇文亭總算是聽到了那男子開口了,只是這一句話,就叫宇文亭的臉色鐵青。

    這特麼是人話?

    正等着長公主勃然大怒呢,就聽到長公主哈哈大笑:

    “你從什麼野史雜談裏看來的?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奇事,只是本公主素來潔身自好,對此不感興趣。

    “但如果是你的話……本宮倒是不介意讓你做我的入幕之賓。”

    宇文亭雙眼猛然瞪得溜圓。

    這又是什麼話?

    自己心中傾慕的長公主,怎麼會這樣和一個男子調笑?

    還想再聽,這一行人已經漸行漸遠。

    只不過,那一男一女的笑聲還時不時的傳入耳中,叫宇文亭心中好似刀攪。

    咬牙切齒的開口問道:

    “那人是誰……是誰?”

    “他姓江名然,江湖人稱驚神刀……”

    小廝在一邊輕聲開口:

    “公子,此人年紀輕輕武功蓋世,放眼江湖四海,幾乎沒有對手。”

    宇文亭臉上的怒色,便如潮水一般褪去。

    半晌,他輕輕閉上了雙眼:

    “回去。”

    “是。”

    小廝這次不敢多言,吩咐身後的人將東西收拾好,再擡頭,自家公子已經朝着城門方向走去。

    當即趕緊跟上。

    ……

    ……

    “我猜方纔那人是專門在那裏等你。”

    入了城,未曾如何見識這城內繁華,江然便看向了身邊的長公主。

    長公主輕輕點頭,笑着說道:

    “沒錯。”

    “他看上去身體不太好。”

    “也沒錯,他自小體弱,哪怕到了現如今,也是藥不離口。”

    “現如今天氣很冷。”

    “嗯,他這樣的身體,在這個時間出來迎接,其實很難爲他。”

    一對一答到此,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長公主:

    “那公主這是打算故意氣死他?”

    “這話也沒錯。”

    長公主竟然點了點頭:

    “如果能活活氣死他,倒是省事了。”

    江然眉頭一挑,繼而眯了眯眼睛:

    “長公主的行蹤,並未吐露給任何人?”

    “哼,若是吐露的話,那我安排的把戲,豈不是個笑話?”

    長公主冷笑一聲。

    “可現如今,那確實是個笑話。

    “看來你身邊的人,還是有些問題的。”

    江然輕輕搖頭。

    “所以本宮才說,我如今已經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長公主的神色略顯黯然。

    江然則又問道:

    “說起來這位宇文亭又是什麼人?”

    “他是戶部尚書宇文昴之子……對我,那是‘情深義重’。”

    長公主的笑容略顯冷厲:

    “你可知道,放眼這諾大的京城之中,有多少人想要娶我?”

    江然沉默了一下,繼而問道:

    “敢問長公主,這京城之內,可有什麼物美價廉的客棧?”

    “有!”

    長公主立刻點頭:

    “我知道有一處,名曰公主府。

    “內有華舍,各院美景皆有特色。

    “更有丫鬟僕役無數……入住其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謂上上賓。

    “最重要的是,入住這一家客棧,無需分文,只需本宮首肯。”

    “……這世上不要錢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

    江然嘆了口氣:

    “這京城水深,我初來乍到,就已經得罪了戶部尚書的兒子。

    “我現如今嚴重懷疑,你是不想還我那八萬七千兩黃金,才故意如此的。

    “好叫戶部卡住這一筆錢。”

    “然後呢?”

    長公主笑盈盈的看着江然:

    “他們就算是卡住一時,也不可能卡住一世,早晚會把這筆錢給你的。”

    “可這段時間,我不就得一直住在你的公主府?然後被那些想要娶你的人,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回頭我多住幾天,你身邊這些麻煩,就能清理的乾乾淨淨……”

    江然嘆了口氣:

    “長公主的算盤不要打的太響,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你這人……怎麼總把我想的這麼心機深沉?”

    長公主橫了江然一眼:

    “讓你入住公主府,就跟想要害你一樣。”

    “難道不是?公主今天就拿我做了擋箭牌……我說你怎麼忽然之間這般殷勤,跑到我跟前跟我說什麼京城繁華,講述這古城過往,態度和藹可親的,也不一口一個小淫賊了……你這殺人刀,總是不見血的啊。”

    “……和藹可親?你用這個來形容我合適嗎?”

    長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然。

    “這是重點嗎?”

    “那什麼才是重點!?”

    “重點是……”

    江然輕笑一聲:

    “公主府該怎麼走?”

    長公主一呆,當即笑道:

    “大家隨我來就好。”

    長公主廝混於京城多年,自然是熟門熟路。

    領着江然一行人招搖過市,而江然等人也算是見識到了京城繁華。

    大道寬敞,可以容得下七八輛馬車並行。

    沿街攤販數不勝數,熱鬧非常。

    唐畫意端坐馬上,頂着厲天心的臉,也時不時的轉動眼珠子,去看街邊雜耍,看小孩手裏的唐人。

    如今剛過完年一個多月,街道上還有鞭炮炸歲之後的紅紙散落,屋檐上的積雪,百姓家的炊煙,孩童的笑聲,勾勒出了整個京城的底色。

    當然,除此之外也有不少提刀佩劍的江湖人。

    而且這幫人下盤沉穩,步履呼吸皆有妙處,還有不少太陽穴高高鼓起的苦修內家高手。

    這讓江然頗爲感慨。

    京城果然不愧是魚龍混雜之地,江湖上的高手也是一抓一大把的。

    前後不過片刻之間,一行人便來到了一座華貴的府邸跟前。

    馬車剛剛停下,單聰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從馬車裏跳了下來。

    雖然馬車上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好幾個大活人。

    但是一想到吳娘子這半死不活的就在身邊,還一身都是毒蟲,這一路上單聰也是如坐鍼氈,如鯁在喉,如芒在背啊。

    “小姑,侄兒就不進去了……”

    單聰對長公主行了一禮,就打算開溜。

    “站住。”

    長公主輕喝一聲。

    單聰只能站住,眼巴巴的看着長公主。

    “你尚未立府,先隨我進府,換一套衣服之後,再隨我一起入宮。”

    “……是。”

    單聰只好點頭。

    這一身風塵僕僕,就這麼直接去面聖,難免不合適。

    有君前失宜之嫌。

    在這長公主府稍微修整一番,沐浴更衣之後,再去面聖,也就合情合理了。

    此時此刻,長公主府門前的護衛,大約總算是認出了自家主子回來了。

    當即公主府大門洞開,各類人等紛紛迎接出來。

    江然這邊也帶着唐詩情,唐畫意,葉驚霜,葉驚雪等諸多人等下馬車的下馬車,下馬的下馬。

    眼看着長公主跟前跪了一地。

    唐畫意忍不住低聲對江然說道:

    “這一路走來,我總忘了她的身份。

    “現在再看看,嘖嘖,不愧是長公主啊。你什麼時候趕緊將她拿下,我們的魔掌就能深入朝堂了!”

    “魔掌……”

    葉驚霜在一邊聽到之後,忍不住嘴角一抽。

    事到如今她自然早就已經知道所謂的‘厲天心’就是唐畫意,女扮男裝最初的目的,也是爲了保護江然。

    真實身份是當之無愧的魔教聖女。

    可哪怕如此,這魔掌兩個字,也是讓葉驚霜聽的渾身彆扭。

    “不然怎麼形容?”

    唐畫意問葉驚霜。

    “……嗯。”

    葉驚霜想了一下:

    “就魔掌吧。”

    魔教少尊,似乎也是相得益彰。

    唐畫意頓時得意。

    可還沒來得及笑,長公主就已經回頭:

    “你們還站在那裏幹什麼?走啊,到家了!”

    衆人看向江然,江然一笑:

    “走。”

    他一起步,衆人便跟在了他的身後。

    長公主笑盈盈的和江然並肩而行。

    若有似無之間,還對江然這邊略微側側身子。

    只看得周圍人等,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公主府裏的門人,不管是小廝,還是丫鬟,哪一個不是人精?

    長公主何等身份?

    哪怕對方位高權重,大不了也就是一個並肩而行。

    如此尚且算不得什麼。

    可長公主這身形微微一側,敬重之意更加明顯。

    這模樣,他們對視一眼便知道,眼前這男子,以及他身後帶來的這羣人,是一個都招惹不得的。

    需得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孰不見,就連當朝二皇子,這會都跟在他們後面,甚至還站在了一羣人的外圍。

    這幫人……是什麼人啊?

    到底是不懂規矩?

    還是根本就沒有規矩?

    亦或者是長公主根本不想跟他們講規矩?

    然而不管是哪一種,惹不起就對了。

    江然倒是沒想到這些下人腦子裏竟然這般豐富多彩,一路往公主府裏走,長公主一邊給江然隨口介紹。

    這是哪一座院子,爲什麼起這樣的名字,院子裏的景緻又是什麼人物給佈置的。

    江然聽的接連點頭,偶爾擡頭一瞅,就見一處樓宇映入眼簾。

    雖然不算太高,只有三層,卻也鶴立雞羣。

    不禁問道:

    “那是?”

    “那是本宮的居所。”

    長公主笑道:

    “怎麼?你看上了?那你晚上也去睡吧。”

    “這不是喧賓奪主嗎?我怎麼敢跟長公主搶?”

    江然啞然一笑。

    “誰說跟我搶了?”

    長公主眨了眨眼睛:

    “我住在那裏,你就不能住在那裏了?這是什麼道理?

    “其實,本宮的牀很大,躺下兩個人綽綽有餘!”

    “我呸!”

    唐畫意聽到這裏,忍不住偷偷啐了一口,低聲對唐詩情說道:

    “這個單玉蟬,越來越不要臉了。”

    唐詩情倒是沒什麼反應,葉驚雪在一旁則連連點頭。

    江然眉頭一挑,瞥了一眼四周,發現周圍的人腦袋低的更厲害了。

    顯然那也是聽到了這話。

    不過他知道長公主這又是故意的。

    宇文亭能夠知道長公主的行蹤,提早等在京城城門口,迎接長公主。

    看似是情深義重,實則沒有這般簡單。

    這只能進一步的說明,長公主身邊已經是千瘡百孔。

    如今她對江然說這話,也正是想要讓身邊這些人,將這消息傳揚出去。

    正好可以藉此看看,到底是哪一處漏了水。

    不過,她也真的是不擔心自己嫁不出去,也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啊。

    想到此處,江然忽然一笑,就見他輕輕點頭:

    “好啊。”

    “啊?”

    長公主一愣:“什麼好?”

    “一起睡。”

    江然笑道:

    “長公主的牀不是足夠大嗎?睡下兩個人綽綽有餘。

    “既然長公主有這樣的雅興,也有這樣的雅量。

    “那在下若是繼續推辭,未免有些不知進退,不識好歹了。

    “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今後這一段時日裏,就得多多叨擾長公主了!”

    長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