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盤大棋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落魄的小純潔字數:5806更新時間:24/06/27 14:25:33
    江然一句話,不僅僅讓烈刀宗,以及剛剛進門的葉驚雪和胡南瞠目結舌。

    就連魔離怪叟柯北生也是目瞪口呆。

    他看了看江然,又指了指自己:

    “你說什麼?”

    江然看他年老,琢磨着多半耳目不靈,便笑着重複了一遍:

    “我讓你自戕。”

    “哈哈哈哈!!!”

    柯北生放聲狂笑:

    “老夫縱橫江湖四十餘載,還從未聽過此等荒謬之言。

    “小輩,你近日來名聲日隆,卻是小覷了天下人!

    “一言以蔽之,便是……找死!!!”

    話音至此,柯北生腳步一轉,身影癲狂直奔江然而來,到得跟前,七拳八腳盡數打出。

    他這招式武功絕非尋常。

    身法有個名目,謂之曰【顛三倒四】,以數理入玄功,古怪之中卻又奧妙通玄。

    所用的武功是其看家本領,名爲【七上八下】。

    這個武功的名字,在一衆各類牛逼轟轟的武功名字之中,顯得那般樸實無華。

    偏生精妙至極,虛實相間,正奇相合。

    江然方纔看他出手,就知道此人招式之精妙,乃是江然出道江湖以來見過的最高明的幾人之一。

    眼前這老頭發作,當即便是一笑。

    腳下步子一震,轟然一聲悶響,整個道觀都被震得似欲坍塌。

    呼啦一陣風響,仙風道骨的法相便已經沖天而起。

    單拳一握,一拳自上而下狠狠砸下。

    冒着白光的法相拳頭,幾乎將整個破廟捅個窟窿。

    這一拳之中所蘊含的力道,更是叫在場衆人全都臉色發白,紛紛後退避讓。

    尤其是烈刀宗衆人。

    看着江然的法相,以及這一拳,總感覺似是而非。

    放眼江湖,能夠施展出江然這種法相的,並非是沒有……

    大梵禪院大梵金剛訣,便可以做到。

    但是……人家凝聚的是羅漢法相,這怎麼會是一個道士?而且看模樣,好像跟江然還有些相似?

    這拳法有些禪宗味道,卻又不是大梵金剛訣之中的大梵金剛拳。

    倒是有點像佛門另外一門金剛伏魔拳。

    勢大力沉,鎮壓一切。

    烈刀宗終究是七派之一,見多識廣,爲首這位師兄也是學富五車。

    一看江然出手,便已經在心中盤算,只是……任憑他如何盤算,也想不到江然所用的到底是什麼功夫。

    似是而非,好像,又不像,當真想破了腦袋。

    而此時此刻,也只有他還有心思琢磨這些。

    柯北生本以爲仗着一身本領縱橫江湖,縱然是遇到了打不過的,想走也是容易。

    誰能想到,江然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

    自己這邊剛出手打算試探一下,人家直接就給了自己一招狠的。

    擡頭仰望,哪裏還有功夫繼續出手?

    手足並用抵擋江然這凌空一拳。

    手掌於這虛影相接,當即悶哼一聲,口中噴出一股血劍。

    只覺得周身上下無一處不震動,骨頭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響。

    這不是一個拳頭!

    這是一座山!!

    一座從天而降,碾壓而至的山。

    他只能夠抗住這座山三息,三息之後整個人便啪的一聲,被這一拳按在了地上。

    四肢筋骨雖然沒有破碎,但是卻已經半點力道都沒有了。

    此時此刻,法相右手再擡起來,這一次落下,勢必要將其砸成肉泥。

    柯北生這一瞬間,想都不想,忽然雙手一握:

    “饒命!!!”

    他說這話的時候,江然第二拳已經到了他的腦袋上面。

    這話說的稍微慢上一分,腦袋就得被打的當場崩裂。

    江然歪着頭看了他一眼,笑着說道:

    “前輩,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

    柯北生連忙說道:“我知道!你是江然……驚神刀江然!最近江湖上名聲最響,風頭最盛之人。”

    這話不是吹噓。

    落日坪一戰之後,江然的名聲便已經扶搖直上。

    紫月山莊一役,更是將他的名聲拔高。

    再加上先前的大先生書寫的那本關於江然的書,也開始於市面之上流通。

    一時之間,茶館,酒樓之類的地方,說的全都是江然。

    也正是因此,柯北生聽到江然這個名字之後,頓時就失去了一切的戾氣。

    後來要不是江然讓他自戕,他都不想跟江然動手,只想着循隙脫身。

    江然聽完之後卻是搖了搖頭:

    “前輩有所不知,在下是捉刀人。

    “朝廷開設執劍司,發放捉刀令,江某手中也有一枚。

    “尊駕榜上有名,價值紋銀四千兩,生死不論。

    “如此一來,你覺得晚輩有什麼道理,饒你性命?”

    柯北生一愣,連忙說道:

    “冤枉啊!!

    “江大俠明鑑,老夫雖然名聲不好,卻都是陰差陽錯。

    “我自問從未做過半點惡事!”

    “放屁!!”

    烈刀宗那位師兄聞言大怒:

    “三十年前,蒼州府寧蘭縣趙家滅門慘案難道不是你做的?

    “其後你到處跟人吹噓,之所以做下此事,便是因爲趙家家主看你不起,跟你有了兩句口角,你便殺了趙家滿門,更是侮辱了趙夫人和趙家小姐,當真可惡至極!!!”

    “這件事情不是這樣的!!”

    柯北生聞言面色卻是流露出了幾乎癲狂的恨意:

    “昔年老夫和趙鬆確實是有過兩句口角。

    “老夫也因此當真懷恨在心,但是琢磨了一日之後,倒是覺得這趙家匹夫說得好像也有道理,便打算去找他繼續理論理論。

    “誰能想到,等老夫趕到趙家莊的時候,這趙家滿門便已經沉淪血海之中。

    “老夫於府內找到了趙鬆,他當時尚且還有一口氣,老夫正打算問問他究竟是何人所爲。

    “結果,他話沒說出口,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中人便已經到了。

    “他一看到你們這些人,一激動就死了……

    “然後你們就說是我殺了趙家滿門,我百口莫辯,爲之奈何?

    “只能想辦法脫身而去。

    “可這事情……實則跟我沒有半點關係啊!!”

    衆人聽的面面相覷。

    唐畫意有點好奇的問道: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爲何要吹噓?爲何不去辯解?”

    柯北生腦瓜子一橫,趴在地上還滿臉孤傲的說道:

    “老夫一生行事,何須跟旁人解釋?”

    “年紀一大把了,還是個老中二。”

    江然聞言也笑了起來,忽然法相一轉,哆哆哆幾聲,便已經在這柯北生的背上點了數個穴道。

    其後他往後靠了靠,拿起酒葫蘆了喝了一口酒說道:

    “來,繼續說說你的故事,我還挺感興趣的。”

    柯北生嘗試了幾次,發現江然的點穴手法極爲特殊,雖然四肢行止坐臥無礙,卻一口力氣也提不起來,更不是可以輕易運功破開的,便只能老老實實的說道:

    “倒也什麼可說的……

    “趙家那件事情之後,我被他們這些自詡正道的人追殺了很長時間。

    “他們不問青紅皁白,不分是非對錯,就是想要讓我給趙家賠命。

    “……其實,老夫最初的時候,也想解釋的。

    “但是他們不聽,認定就是我做的了。

    “其後幾番廝殺之中,我殺了他們幾個人,這件事情最初的原因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反正他們人人都欲殺我而後快,我又何必多做攀扯?”

    在這柯北生的口中,也是因爲這件事情,讓他看出了這些名門正派的真面目。

    口稱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實則是不分青紅皁白的僞君子。

    烈刀宗這位師兄聽的瞠目結舌,一時之間眉頭緊鎖:

    “這不可能……怎會如此?

    “趙家的事情雖然不是我烈刀宗撞破的,但是當年祖師爲此也曾經出過江湖。”

    “廢話!”

    柯北生冷笑一聲:

    “烈火老兒沽名釣譽,這等能夠爲他博取名聲的好機會,他豈能放過?”

    說到這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咧嘴一笑,更顯猙獰:

    “當年他這一刀,險些要了我的性命。

    “若非如此,今日憑藉老夫的身份和武功,又豈會跟你們幾個小輩爲難?

    “又……又何至於流落到如今的地步?

    “當年之事,究竟如何已經不可追。

    “罷了,江大俠,你要殺就殺吧。

    “我被人追殺多年,三番兩次被逼迫到了絕境,你還是這些人之中第一個願意聽我自辯的。

    “死在你的手裏,總好過死在那些所謂正道之人手中!”

    江然聽的一陣無語,這話怎麼好像把自己給開除正道之列了。

    他沒有理會柯北生,而是看向了那位烈刀宗的師兄。

    笑着抱了抱拳:

    “還未請教?”

    那位師兄本來還沉浸在錯愕之中,此時聽到江然開口,這才如夢初醒。

    連忙抱拳說道:

    “不敢當,在下董青城。”

    “原來是董兄。”

    江然點了點頭:

    “董兄,你可知道此人除了趙家之事外,可曾做過其他惡事?”

    “也有所耳聞,不過多是和正道中人爲難。救助一些魑魅魍魎之輩……”

    董青城眉頭緊鎖:

    “可要說他用同樣的手法,做下類似於趙家之事,這卻是沒有的。”

    這也是董青城聽到柯北生自辯之後,猶豫的原因。

    不過猶豫是猶豫的事情,此時他還是開口說道:

    “當年之事太遠,他口說無憑,歸根結底只是一面之詞……”

    “那你們若是有本事的話,就將左氏之人找出來,跟老夫當面對質!”

    柯北生哈哈大笑:

    “能嗎?”

    “左氏?”

    江然又聽到了一個新鮮的名詞,感覺今天晚上着實有趣。

    一不小心好似是聽到了一個積壓了數十年的冤假錯案。

    董青城開口說道:

    “當年趙家之事,便是被左氏之人發現。

    “他們有弟子出門歷練,那天晚上本來是打算去趙家借宿的……”

    “哦,那這左氏後來如何?”

    江然問道。

    “死光了。”

    柯北生不等董青城開口:“而且,和趙家一樣,都是死在了老夫的手裏!!”

    “當真?”

    江然眉頭一挑。

    柯北生臉上的倨傲之色,頓時消散的乾乾淨淨:

    “當然不是真的,都是這些正道弟子的栽贓。

    “左氏弟子當年來趙家,見我在那裏,不由分說上來就要打要殺。

    “我因爲他們被追殺了足足三個月。

    “待等甩脫了追殺之人,便打算去左氏找他們說清楚道理。

    “結果,等我趕到的時候……左氏滿門,也被屠殺殆盡。

    “我在屍山血海之中尋找活口的時候。

    “烈刀宗的人就到了。

    “我臉上的這一道疤痕,便是那個時候被烈火老兒留下來的。”

    “烈刀宗的人,那時候爲什麼要去左氏?”

    江然看了董青城一眼:

    “當時應該都在追殺這柯北生才對吧?”

    董青城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祖師未曾直言……”

    江然輕輕出了口氣,笑了笑:

    “這麼看來,當年的事情果然是蹊蹺重重,不能判定便是這魔離怪叟殺的人。

    “烈刀宗在這件事情上,似乎有些武斷的嫌疑。”

    烈刀宗一行人頓時都有些不自在。

    多少有點敢怒不敢言的味道。

    倒是董青城抱了抱拳:

    “江大俠言之有理,不過如今都是這魔離怪叟一面之詞。

    “左氏和趙家全族覆滅,也早就成了定局。

    “這數十年下來,很多人甚至已經不知道這江湖上還有過這兩個家族……

    “我會將這魔離怪叟之事,寫信回稟師門,詢問祖師當年細節,希望可以找到真相。”

    江然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董兄了。”

    “倘若當真錯怪了旁人,累得人好端端的,成了邪魔外道……

    “我這點麻煩,卻又算得了什麼。”

    董青城話說到此,又看了柯北生一眼:

    “不過今夜,我們師兄弟也真的是受到了前輩的關照了。”

    “哼,老夫若起殺心,你們當真以爲自己能夠走脫嗎?”

    柯北生冷笑一聲:

    “不過是嚇唬嚇唬你們而已,這些年來老夫行走江湖,便是看你們這些自詡江湖名門之人不爽。

    “尤其是你們烈刀門之人……

    “烈火老兒險些要了老夫的性命,老夫看到你們,若是請你們吃飯喝酒,那才是咄咄怪事。”

    “這話……”

    董青城苦笑一聲:

    “倒也有理。”

    江然則看了柯北生一眼,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

    “說起來,你爲何會在此地?”

    柯北生沉默了一下,自懷中拿出了一封信,雙手遞給了江然:

    “前不久一位相熟的故人忽然給我送了一封信,言明臘月初八在柳院相聚,屆時會有盛事。

    “我一個人閒雲野鶴,走到哪裏算是哪裏。

    “既然有熱鬧,自然是願意湊一湊的。

    “因此才打算前往錦陽府,卻沒想到,路上就遇到了他們。”

    “原來你也要去錦陽府。”

    董青城皺了皺眉:“臘月初八,柳院?”

    “你也有這封信?”

    說這話的不是江然,而是站在門前的葉驚雪。

    她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從那魔離怪叟的手裏,取走了那封信。

    檢查了一下這才打開,一目十行之後,便從懷裏也取出了一封信,兩相對比,雖然字跡不盡相同,但是內容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她回頭看了江然一眼,咧嘴一笑:

    “江大哥……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可以。”

    江然點了點頭。

    葉驚霜的這個妹妹,一直都是存在於葉驚霜的記憶之中,亦或者是旁人的口述之中。

    例如劉文山就曾經說過,當年他和葉空谷準備的嫁妝,一份是給明月的,一份是給驚霜的,還有一份就是給驚雪的。

    江然見過她的嫁妝,人卻是第一次見。

    不過有葉驚霜的關係在裏面,自然也不免感覺到了親近。

    葉驚雪聞言一笑,便將兩封信都交給了江然:

    “江大哥,你說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古怪?”

    唐畫意橫了葉驚雪一眼:

    “哪裏有古怪?”

    “我這封信是下山之後朝着錦陽府趕去,途中遇到的一個邪道高手爲非作歹,將其殺了之後,從他身上找到的。”

    葉驚雪說道:

    “烈刀宗的諸位師兄弟姐妹們,此行目的也是錦陽府,然後就遇到了這魔離怪叟。

    “兩者之間有血海深仇,無論哪一方勝了,料想都不會容對方活命。

    “一旦柯北生死了,這封信也必然會被董師兄發現……

    “他們既然要在柳院密會,怎麼會這般輕率?

    “還得以這封信爲信物,此舉只怕是故意的,就是爲了讓正道高手紛紛尋找契機,潛入柳院之中吧?”

    江然有些詫異的看了葉驚雪一眼。

    微微沉吟:

    “這倒不是不可能……實不相瞞,其實我的手裏,也有一封這樣的信。”

    當時唐畫意就跟自己說過,藍門副門主臨死之前親口承認,這是棄天月佈局。

    本以爲是專門針對江然的……卻沒想到,人家似乎下的一盤很大的棋。

    柳院之內的局勢,到時候必然極爲複雜。

    有得到了這封信,混跡其中的正道中人。

    也有真正的邪魔外道……

    棄天月若是混跡其中,不顯露真正的身份。

    那從這各種僞裝之中,又該如何找到其人?

    江然稍微思忖了片刻之後,忽然看向了眼前的柯北生。

    眸光流轉,良久之後,他從懷裏取出了一個瓶子。

    “這是四季丹……”

    江然說道:“你過去所做之事,是真是假倒是不太好說,不過,就這般殺了你,終究容易錯殺無辜。這四季丹一年發作一次,發作之時,需得我的獨門解藥方纔能夠緩解。

    “你服下吧,我這邊還正好缺了一個跑腿的,自此之後,你便跟在我的身邊。

    “你可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