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佈置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落魄的小純潔字數:5800更新時間:24/06/27 14:25:33
    江然這話問完的時候,周遭便已經傳來衣袂破風之聲。

    更有甚者,就算是今日與會之中,也有不少人獰笑而起。

    不過轉眼之間的功夫,周遭就已經多了不知道多少左道中人。

    吱呀吱呀的搖曳之聲傳來,衆人擡頭看去,就見一頂軟轎,被四個侏儒擡着緩緩行來。

    軟轎之內,正有一個年輕公子,一隻手撐着下巴,一邊冷冷擡頭看向江然。

    而在他們的身後,左道莊四邪宗盡數登場。

    神宗博顏。

    蛇宗曲直。

    鬼宗海淡。

    牛宗伏魔!

    遮天蔽日的氣勢自這一行人的身上滕然而起。

    好似連這半邊天空,都爲此暗沉了下來。

    隱隱有風雨欲來之相。

    江然擡頭看了一眼天空,琢磨着這孫子多半是看過天氣預報才來的……不然的話,怎麼他一來就變天了?

    還是昨天晚上,臨時拿了雨神的人設?

    “江少俠……”

    江然這邊胡思亂想的功夫,就聽得那少莊主已經開口:

    “你方纔的那個問題,我能幫他回答。

    “焦尾琴,合該給我左道莊。”

    “哦?”

    江然一笑:

    “少莊主是自問武功可以鎮壓當世,還是覺得自己於樂理一道,可以獨步天下?”

    “論武功……”

    少莊主目光淡淡的在顏無雙,柳宗明,軒轅一刀等人身上紛紛掃過。

    輕輕搖頭:

    “一宗二會五劍七派十三幫。

    “除了道一宗與七派,多是土雞瓦狗之輩。

    “依我看,金蟬江湖非要說可以拿得出手的,無非也就是,一宗,一莊,一闕。

    “就連那所謂的七派,在這之間,便也難說是否夠得上資格?

    “更何況,還有一羣連這水分極大的排序都未必能夠上得去的……”

    最後一句話說的時候,他看的是柳宗明。

    柳宗明淡然一笑:

    “少莊主看來很喜歡說笑。”

    “我從不說笑。”

    少莊主輕笑一聲,冷冷開口:

    “我左道莊顧慮的,除了這朝堂,便是那道一宗。

    “餘者,何時被我看在眼裏了?”

    他說到此處,又看了江然一眼:

    “倘若江少俠不信,可敢放任在下,將他們盡數……打死?”

    “何必少莊主親自動手?

    “屬下出手幫你殺了他們就是。”

    一個魁梧的漢子一步踏出,放聲喝道:

    “老子是牛宗伏魔!

    “你們幾個,誰敢上來送死?”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臉色都不好看。

    這三言兩語之間,怎麼變成了單對單的挑戰了?

    可如今伏魔話已經放出來了,若是這麼多江湖好手聚集一處,竟然無人敢跟伏魔一戰,那笑話就大了。

    阮玉青輕笑一聲,正要往前踏步。

    就聽雷鳴般的笑聲響起。

    衆人循聲看去,笑的正是軒轅一刀。

    他手持千鈞刀,踏前一步:

    “老夫十三歲入江湖,二十年間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三十三歲之後,方纔於刀法武功之上,略有領悟,至此方纔勝多敗少。

    “其後創立血刀堂,問鼎十三幫之列。

    “這十三幫的名頭,是老夫一手一腳,一刀一劍硬生生拼殺出來的。

    “卻沒想到,今日竟然會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後生嘲笑。

    “爾等可知……我血刀堂之人,爲何從來一身紅衣?”

    衆人面面相覷,有人面色凝重,有人兩眼迷茫。

    軒轅一刀也沒有給他們回答的時間,便輕聲說道:

    “那是因爲,我血刀堂的弟子最擅爭鬥。

    “可一旦爭鬥,必然有人受傷,不是旁人的便是自己的。

    “天天洗衣服,麻煩的緊,還不如一身紅衣,縱然鮮血潑灑其上,也不容易看出來。

    “而倘若是自己受傷,也不至於叫人輕易看穿虛實。

    “之所以如此……則是因爲,我血刀堂立堂之本,便只有四個字:不服就打!!

    “後輩小子看不起咱們,老夫今日便要領教領教左道莊的高招!”

    言說至此,他一步踏出,便要出手。

    卻聽到耳邊廂傳來一個聲音:

    “且住。”

    若是換了旁人的話,軒轅一刀這個老年中二病是不可能聽的。

    但是這個聲音入耳,終究是讓他腳步微微一頓。

    回過頭來看向江然,咬了咬牙,單膝跪地:

    “恩師,弟子今日無論如何,不能任憑他們侮辱我血刀堂!!”

    “誰讓伱任憑他們侮辱了?”

    江然啞然一笑,卻又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難得你七老八十,還這般心如赤子……”

    “恩師,弟子今年尚未七十,不過是六十有六而已。”

    “你別太六。”

    江然擺了擺手:“先聽我說兩句。”

    “弟子恭聆師訓。”

    軒轅一刀老老實實的低頭。

    就聽江然說道:

    “你之所以拜我爲師,是因爲秋辭驛一戰的隨口戲言。

    “你信守承諾,敗了就拜師,如今遵循的也是一絲不苟,全無半點違逆。

    “哪怕我知道你心中其實還有些許自己的算計,卻也不甚在意。

    “這師徒之名,算是坐實了。

    “既如此,那爲師就厚顏,教你幾許道理,你聽是不聽?”

    他這番話說出口,頓時又引起了不少遐思。

    這才知道爲什麼軒轅一刀拜師江然。

    而事情既然發生在秋辭驛,卻又跟先前江然他們講述奔雷堂的事情掛上了鉤。

    顯然當時軒轅一刀想要找江然報仇,最後約定賭鬥一把,輸了的人就拜師。

    軒轅一刀信守承諾,輸了之後,真的拜江然爲師。

    這血刀堂行事雖然霸道,但是軒轅一刀信守承諾,一言九鼎,屬實是讓人欽佩。

    軒轅一刀則沉聲說道:

    “弟子自然是聽的。”

    “那好,爲師今日要教你的第一個道理便是,收一收自己的脾氣,莫要被人激怒,更不能輕易冒進。

    “尤其是在大局在握的情況下,何必以身犯險?”

    江然說到此處,擡頭看向了在場衆人:

    “諸位之中,除了這些左道莊的妖人之外,多是江湖俠義道的同道。

    “左道莊這邪魔外道,危害江湖不是一日兩日。

    “被害者,更是不計其數。

    “任憑這少莊主說的如何天花亂墜,怎樣給他自己臉上貼金。

    “他左道莊仍舊是一個地溝裏的臭老鼠,不敢輕易現身於江湖,縱然是現身了,也鬼鬼祟祟,生怕被人發現。

    “可今日,這等妖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現身於我等盛會之地。

    “我敢問諸位一句,面對此等妖邪之輩,吾輩俠義道該如何處之?”

    “自當除魔衛道,護佑天下蒼生!!”

    第一個聲音傳來,自然是阮玉青。

    顧生煙瞥了阮玉青眼,輕笑一聲:“除魔衛道!除惡務盡!”

    “沒錯,正該如此。”

    鳳銜枝呼啦一下站了起來:“左道莊此等妖人,也敢在落日坪上撒野,今日倘若真叫他們離去,我等還有何顏面自稱俠義?又有什麼顏面,在這江湖廝混?還不如退隱江湖,回家種田!!”

    “鳳莊主言之有理。”

    “除魔衛道,吾輩義不容辭!”

    “今日若是能斬殺這左道莊妖人,來日必將揚名天下!”

    “不求聞達於江湖,只求無愧於蒼生!”

    一人言,二人言,但凡入了耳,進了心,便會帶動一大片人。

    而當一大片人被帶動起來的時候,那所有人就全都被帶動了起來。

    一時之間場內雷動。

    “我等平日裏路見不平還得拔刀相助,今日見到左道莊這等邪魔外道,倘若畏首畏尾,豈不可笑?”

    “他們就算武功高強那又如何?論人多勢衆,誰有咱們人多?”

    “軒轅堂主方纔所言不錯,咱們這麼多人,一人一泡尿也淹死了他們!”

    “女子可以不尿!!”

    “天殺的,你憑什麼看不起女子?”

    終究是人多勢衆,有些地方喊着喊着也不免歪樓。

    不過整體而言,羣憤算是被激了出來。

    更有人大聲喊道:

    “除魔衛道,揚名立萬,就在今朝!!”

    “就在今朝!!”

    軒轅一刀迷茫的看向了周遭,這就給調動起來了?

    忍不住又回瞥了一眼自家的恩師,發現他年紀雖然小,但真就不可小覷。

    同時也回過神來,他方纔確實是被少莊主言語激怒,待等牛宗出言挑釁,他想都不想就要爲十三幫正名。

    現如今看來,確實是放着大好的局勢不要,險些落入敵人的陷阱之中。

    少莊主坐在軟轎之上,眼看着周遭殺氣騰騰,面色卻是沒有半點波瀾。

    今日落日坪上確實是人數衆多,遠在他左道莊之上,哪怕他早有準備,讓左道莊的人已經混入其中,卻也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至於說想要在酒水之中做點手腳……

    那也絕難能夠。

    畢竟負責這些事物的,是百珍會。

    不管他剛纔怎麼耀武揚威,百珍會也終究不是一個‘擺設’會。

    沒有人能夠繞過他們,在他們的買賣裏做手腳。

    所以,他輕輕嘆了口氣:

    “江少俠好本事,三言兩語便煽動了這羣不知死活之輩。”

    他內功深厚,言語傳出,頓時壓下這場內激憤之情,將聲音送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只可惜,今日這一局,我贏定了。

    “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不願輕易大開殺戒罷了,盼着你們,莫要自己尋死!”

    “大言不慚!”

    “簡直亂放狗屁!”

    “休要跟此等惡賊閒談碎語,殺了他們吧。”

    爲名爲利也好,爲俠爲義也罷,現如今人們心思一致,哪怕江然有什麼私心,有什麼撩撥之能,煽動之意。

    但至少有一點是沒錯的。

    今日如果可以在此戰之中大放異彩,那揚名天下就在今朝!

    是以,衆人都有點等不及了。

    只差一個跳出來做出頭鳥的,所有人都會同時出手。

    “大言不慚?”

    少莊主輕笑搖頭:

    “未免太小看我了……”

    他手指輕輕一勾,嘴裏唸叨着一個睡也聽不懂的詞:

    “右一。”

    一聲落下,就見一處有人忽然飛身而起。

    一甩手,朝着地面打下了一枚天雷子。

    他原本所在位置,周圍的人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那天雷子便已經炸開。

    只是天雷子雖然威力不錯,但是範圍卻小。

    那人所打之處,還是空處,是以並無多少人在意,反而有些納悶,他這是在做什麼?

    然而下一刻,全然不同於天雷子的炸聲轟然響徹。

    這聲音巨大,那一片地皮所在,整個都給掀飛了出去,熊熊火光衝天而起,將此處幾個不明所以的江湖同道,盡數卷日其中。

    死的一聲沒吭!

    整個落日坪在這一聲巨大的爆炸之中,都搖搖晃晃,好似馬上就要倒塌一般。

    “這……這是怎麼回事?”

    “天罰?難道這左道莊的妖人,能用妖術?”

    “放屁!這分明是火藥……他們,他們在這落日坪下,隱藏了大量的火藥!?

    “這是要將落日坪掀飛嗎?”

    “左道莊的妖人……竟然,竟然這般狠毒?”

    江然眸光瞬間凝重,看向了落日坪那一處被炸開的大坑,又緩緩將目光怒到了左道莊的少莊主身上。

    “當日託付天陽鏢局護送的那一批鏢物,果然有問題。

    “程天陽說,那裏面都是瓷器。

    “如今看來,瓷器之內,則都是火藥吧?”

    “江少俠果然還是有幾分聰明的。”

    少莊主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天陽鏢局確實不愧爲金蟬第一鏢局。

    “買通他們的人,讓他們幫我們將東西換了,實在不是一個好做的營生。

    “好在,這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正直無畏,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無災無難的度過一生。

    “是人終究會有弱點,只要拿捏得當,不難達成目的。

    “當日那一批鏢物,不僅僅是瓷器之內藏了火藥,箱子也有隔層,裏面全都是今日可以要你們性命之物。”

    江然默默的閉上了雙眼。

    當今之世,火藥已經問世。

    不過還沒有火器……

    而且,就算是火藥的威力,也遠遠沒有後世那般厲害。

    可縱然如此,朝廷對此的管制也仍舊嚴苛至極,不敢有絲毫懈怠。

    但這幫江湖人,尤其是這幫左道中人,仍舊是有辦法可以弄到的。

    就算是威力差了一點,但分量足夠的話,想要憑藉火藥殺死一羣人,還是不難……

    少莊主眼看方纔還義憤填膺,想要以衆凌寡,揚名天下的俠義道中人,此時全都偃旗息鼓,面上隱隱流露出駭然之色。

    不禁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

    “諸位,左道莊素來與人爲善。

    “輕易不造殺孽。

    “今日我本可以將諸位的性命盡數收走,可到底還是心懷仁義。

    “我別無所求,只是一張焦尾。

    “可江少俠就是不允……你們,可能幫我勸勸江少俠?”

    他嘴裏說的好聽,什麼與人爲善,不造殺孽。

    今日他既然自己都在這裏,這火藥分明就是拿來威懾之用。

    想來殺死衆人根本不夠。

    否則的話,他根本不用現身,直接用火藥將他們全都炸死,然後施施然過來拿走焦尾就是。

    問題在於,就算不夠炸死全部,也會炸死一批。

    一會會被炸死的人,到底是誰?會不會……就是自己?

    真的惹怒了此人,這少莊主狂性大發,那豈非頃刻之間就要身死當場?

    更有人想到了方纔和奔雷堂的人交手。

    好在幾大高手同時出手,奔雷堂什麼手段都沒來得及用,就已經被按在那裏了,否則的話,讓他們敞開了扔天雷子,那今日落日坪上,還不定能留下幾個活口。

    一時之間都有些後怕不已。

    更有人畏畏縮縮的說道:

    “要不,江少俠就將焦尾……給了他吧?”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都對其怒目而視。

    只是出言反駁的,竟然一個都沒有。

    阮玉青禁不住大怒:

    “胡言亂語,你卻是比左道莊的人,更加可惡!!”

    那人面色紅一陣,青一陣,最後怒聲喝道:

    “那又如何?功名利祿總不如性命來的實在,若是我等被這火藥炸死了,再有滔天名聲,又有什麼用處?”

    這話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贊同。

    卻聽江然一笑:

    “少莊主果然不愧是少莊主,厲害,厲害啊!

    “只可惜,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少莊主該不會以爲,我真不知道你們早就已經在落日坪下,佈滿了火藥嗎?”

    “你如何能夠知道?”

    少莊主眉頭微蹙。

    “自然是程總鏢頭告訴我的。”

    江然說道:“可還記得,四邪宗引我入摧魂陣那一夜?程總鏢頭於外破陣,待等你們逃走之後,這火藥之事,便已經瞞不住了。

    “實不相瞞,在這大會開始之前,你們的佈置早就已經被清除的乾乾淨淨。

    “方纔那一處,多半是給漏掉了。

    “不信的話,你大可以再試試,看看可還有第二處會炸?”

    少莊主臉色一變,下意識的便要下令。

    只是話沒出口,便是眉頭微蹙。

    此令一下,無非是有兩個結果。

    第一個結果是,江然胡說八道,那一切自然順遂心意。

    第二個結果卻是江然所言非虛,那這命令一旦下達……反倒是給這羣所謂的江湖正道吃了一顆定心丸。

    想及此處,他一時猶豫不決。

    禁不住目光微微轉動,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而就在此時,地面忽然有一處一突,緊跟着碰的一聲,一人飛身而起。

    滿身狼狽的自半空之中翻了個身,跌落在地上。

    他立足不穩,險些一屁股坐下,終究是晃了晃腦袋,看向江然:

    “江少俠,我來了。”

    衆人定睛一看,就發現這個一頭一臉全是土的男人,竟然是天陽鏢局程天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