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鎮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落魄的小純潔字數:5896更新時間:24/06/27 14:25:33
    靜潭居士的話說完之後,在場的江然,唐畫意以及阮玉青,都沉默了下來。

    就連一直在旁邊書寫的大先生,也不禁擡頭看了靜潭居士一眼。

    見他眸子裏全都是追憶和求肯,一時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嘟囔了一句:

    “這還真的是,情不迷人人自迷啊。”

    江然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拍膝蓋:

    “不好!”

    在場衆人全都嚇了一跳。

    靜潭居士也是環顧左右,以爲血刀堂捲土重來,心中還納悶,怎麼來的這麼快?

    然後就聽到江然說道:

    “大意了,忘記大先生還在呢。

    “前輩方纔說的這一番往事,只怕全都讓這老頭記下了。”

    大先生聞言趕緊捂住了自己的本子,生怕江然來搶。

    靜潭居士則輕輕搖頭:

    “倒也無妨……本就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就是就是,居士是明白人,可比某個小輩要強了不知道多少!”

    大先生瞥了江然一眼,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不過如此一來,老夫倒是明白了。

    “爲何七年前你們會有那一戰……

    “當時老夫距離你們所在頗爲遙遠,還納悶你們兩個彼此之間雖然有些糾葛,卻似乎並無仇怨,這一戰來得好沒來由。

    “原來根底竟然是這位關錦秋。”

    靜潭居士輕輕點了點頭:

    “這些陳年往事,本是打算壓在心頭一生。

    “若非是這一次想要跟江少俠借焦尾琴,了卻錦秋餘願,我也不會坦言相告。

    “還請大先生幫我保密。”

    大先生點了點頭:

    “好說……這當中原委,我會納入百年閣內,自入閣開始算起,百年之後方纔可以公之於衆。

    “至於那金蟬奇俠傳中所述,便稍微託詞就是。

    “將來後人讀史,彼此結合,也能得到今日全貌。”

    靜潭居士想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百年之後,他早已作古,那時候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已經與他無關了。

    最後靜潭居士看向了江然:

    “江少俠,個中原委我已經跟伱說清楚了。

    “不知少俠如何決定?”

    “還是這樣吧……”

    江然說道:“待等品茶賞琴大會結束之後,再做決定。到時候,倘若這焦尾琴仍舊在江某手中,必當借給居士。”

    靜潭居士知道這已經是江然所能夠達到的極限了。

    當即站起身來,拱手抱拳:

    “多謝江少俠。”

    “不敢。”

    江然不願受這一禮,稍微讓開。

    靜潭居士則說道:

    “另外,我這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前輩且說。”

    江然輕輕擺手。

    “既然要等十月初八之後,此地距離落日坪也尚且還有些時日。

    “我打算跟在江少俠身邊……也好照應一番。”

    江然既然答應借琴,那至少在十月初八之前,這琴絕不能有絲毫閃失。

    雖然就江然今日所展現出來的武功來看,已經非比尋常。

    可是人心莫測,武功是立身之本,卻絕非全部。

    多個人在身邊照應,總能更加安全一些。

    江然聞言也沒有推辭,而且就算是推辭了,難道靜潭居士就不跟着了?

    到時候還能怎麼辦?

    殺了?

    且不說靜潭居士跟在身邊的理由是爲了幫自己保護焦尾琴。

    就算不是,他也是江湖正道,通緝榜上沒有名字,殺了也只是白忙一場。

    而且還會壞了自己的名頭。

    江然是要做捉刀人的,回頭因爲濫殺無辜,上了通緝榜……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如今彼此說好,話題也就逐漸轉變。

    靜潭居士學富五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雖然爲人冷淡,但是一旦聊起來的話,倒是頗爲有趣。

    江然見他先前對那刺血大陣講的頭頭是道,便出言請教。

    靜潭居士有求於人,則是知無不言。

    就陣法給了評價,得到的仍舊是四個字:狗屁不通。

    他輕輕搖頭:

    “四相五行結合,想法固然是好,可是糅合的極爲粗糙。

    “軒轅一刀學藝不精,還四處賣弄,若是碰到了不懂的,姑且也還罷了。

    “糊弄糊弄人完全可以。

    “一旦遇到了通曉其中關鍵的,便不靈了。

    “我先前出手拿人,正是看出他陣法之中的破綻。

    “他想要四相和五行互補,可惜總有那麼一瞬彼此雖然未曾互相牽制,卻也是互不干涉。

    “四相刀殺不到我,五行迷蹤又未曾困得住人,自然是被我一舉拿下。”

    當即又將當中關鍵一一點名。

    江然雖然覺得聽來晦澀,十之八九不明其意。

    卻也用心聽着。

    這江湖上會佈置陣法的人不少。

    五大劍派中的丹陽劍派和流雲劍派,兩者結合的陣法,縱然是釋平章這樣的人想要破解都極爲困難。

    鬼王宮的迷心鬼牆也是以陣法爲根基,在牆壁上書寫迷心令。

    讓人陷入陣中不得解脫,只能時時刻刻受那迷心令的影響。

    要不是有造化正心經護體,一旦踏入其中,江然哪怕能夠壓制一時心頭紛亂,時間久了,也必然迷失其中。

    便不會再有那種凌空一躍,跳出陣法範圍的好事發生了。

    於情於理,江然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懂一點才好。

    如今細細聽來,心頭仔細盤算,便隱隱的有了些感悟。

    待等靜潭居士話音落下,這才說道:

    “晚輩愚見,若是如前輩所說,還不如將這四相五行分開。

    “雖然五行少了刀,卻也自有威力。

    “而四相攻伐強猛,但行一陣,雖然不如五行那般難破,可威力必然更強。

    “總好過彼此掣肘,被人窺破要害。”

    “正是這個道理。”

    靜潭居士連連點頭:“可惜,軒轅一刀卻看不到這關節所在,自以爲高明。”

    江然嘆了口氣:

    “晚輩不過是以當前境況給出評價,非是我高明,而是前輩高明。

    “否則,若是晚輩自己的話,也只能憑藉武功強行破陣了。”

    “江少俠對陣法感興趣?”

    靜潭居士看向了江然。

    江然點了點頭:“確實是有興趣,只可惜求學無門。”

    靜潭居士聞言嘴角泛起了笑意,自袖子裏掏了掏,取出了一個竹簡,遞給了江然。

    “這是?”

    江然下意識的接了過來。

    “江少俠與我初識,便能夠答應將焦尾借我,可見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你既然對陣法好奇,剛好我對此有所涉獵。

    “這一本【百陣圖】是這些年來,我於陣法一道鑽研的隨筆手札。

    “當中既有精簡之處,亦有高深之法,本身雖然不成體統,但想來也可以幫助江少俠瞭解陣勢之變。

    “如今便贈予江少俠,結下一份善緣。”

    靜潭居士輕笑開口,語氣卻是誠懇。

    江然微微一笑,知道靜潭居士這麼說,其實是擔心自己今後食言而肥。

    如今自己即答應了對方,又承了對方的人情。

    待等十月初八之後,還真的不好不借了。

    當即一笑:

    “既如此,那晚輩就卻之不恭了。”

    見江然將這竹簡收下,靜潭居士輕輕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成了一大半。

    再看周圍,除了阮玉青還在那裏聽着之外,其他人全都睡了。

    就連大先生都叼着筆桿子,靠在樹幹上鼾聲如雷。

    最後阮玉青一直到了下半夜,方纔熬不住徹底睡着。

    江然和靜潭居士則說了整整一夜。

    待等東方破曉,衆人醒來,發現江然還在那跟靜潭居士說陣法。

    阮玉青晃了晃腦袋:

    “你們還在聊啊……”

    靜潭居士看他們醒來,一時如蒙大赦:

    “太好……天亮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啓程了?”

    江然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東方,嘆了口氣:

    “可惜,我還有好多問題沒有問呢。”

    “明天再問吧。”

    阮玉青笑道:“距離落日坪還有一段時日呢,這一段時間靜潭居士都跟咱們在一起,有的是時間可以讓你求學。”

    江然聞言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陣法之道果然博大精深,也絕非一蹴而就。

    “今後這段時日,就勞煩居士了。”

    靜潭居士就有點後悔昨天提出跟江然他們同行的提議。

    這一晚上,他深受折磨。

    江然資質好,悟性高,有舉一反三之能。

    誠如其所說,此道博大精深,常人縱然耗費一生精力,也未必能夠盡數通曉。

    靜潭居士雖然自稱大家,卻也不可能樣樣精通。

    偏偏江然雖然初學,入門卻快。

    問的問題刁鑽古怪,有些甚至是靜潭居士自己也從未想過的,這又哪裏能有答案?

    爲了不露怯,便顧左右而言他。

    一晚上下來,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讓靜潭居士心頭叫苦不堪。

    而身爲前輩,自然不能虛言誆騙。

    再有焦尾琴的事情還未塵埃落定,便也只能這般得過且過。

    真就叫人難熬至極。

    好容易熬到了天亮,結果一想到接下來這一段時日,都得被江然各種刁鑽古怪的問題糾纏,一時之間竟然生出了幾分絕望之感。

    其他人哪裏知道靜潭居士的苦?

    唐畫意更是拍了拍江然的肩膀:

    “靜潭居士乃是前輩,學究天人,你有這樣的機緣,吾心甚慰。

    “你可一定得好好學,切莫辜負此番良緣。”

    “……”

    靜潭居士暗道,你少說兩句……

    然後就聽江然連連點頭:

    “這是自然。”

    靜潭居士:“……”

    阮玉青則驚訝的看了看江然。

    ‘厲天心’這麼跟他說話,換了往日他絕對不會干休,今日爲了學陣法,竟然這般聽話。

    他武功如此之高,卻還能虛心向學,甚至顧不上跟‘厲天心’鬥嘴。

    想到此處,禁不住心頭暗暗佩服。

    衆人醒來之後,各自收拾,洛青衣則張羅早飯,一切駕輕就熟。

    吃完了之後,江然等人又一起將血刀堂的人聚攏一堆,挖了一個大坑給埋了。

    人死之後,到底還是應該入土爲安。

    這林間有猛獸,昨天晚上是有人在,今日離去,將屍體棄之不顧,難保不會落入野獸腹中。

    本着這森冷江湖之中,少有的一點溫柔之意。

    江然便給他們收斂了屍骨。

    待等昨晚這一切之後,衆人便重新上路。

    只是當江然準備背起滿盛名的時候,靜潭居士先一步幫忙江然背了起來。

    順帶着又問起了滿盛名是怎麼回事。

    江然隨口言說,靜潭居士則有些驚訝。

    看江然他們昨天殺人心狠手辣,甚至掠奪死人身上財物。

    沒想到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救人之舉。

    這一路暫且還算平靜,只是江然感覺這般趕路,好像不太行了。

    先前是打算一路遊山玩水,所以也未曾騎馬。

    可現如今多了傷患,到底是不能一直這麼揹着,江然便打算在下一個城鎮買一輛馬車,再買幾匹馬,衆人行動之間也能省些力氣。

    如此一走,便是半日。

    靜潭居士和古希之相識多年,彼此果然瞭解至極。

    昨夜離去的古希之,今天一早還真的如他所說,跟在了衆人身後。

    他誰也不理,就跟個沒事人一樣。

    江然喚他同行,他只是說了一句:“道不同不相爲謀。”

    江然也就沒再跟他扯皮。

    半日之後,江然等人來到了一處看上去頗爲殘破的城鎮。

    唐畫意擡頭看了兩眼那斑駁的牆頭,禁不住咋舌:

    “這地方能有馬車賣嗎?”

    “總不至於窮困到那種境地……”

    江然一笑:“進去看看再說。”

    只是腳步踏足城鎮之內,衆人便感覺到,一道道視線從各處而來。

    有的是街道上行走的普通百姓,有的是道邊行乞的乞丐,也有飯館裏高談闊論的客人,還有青樓窗前搔首弄姿的女子。

    阮玉青眉頭微蹙:

    “當心些,這鎮子不對。”

    唐畫意冷笑一聲:

    “又有不知死活的上門了。”

    “都稍安勿躁。”

    江然一笑:

    “走吧,先找個地方吃飯。”

    靜潭居士心中感慨,江然這心還是很大的。

    這鎮子明顯古怪至極,他還有閒情逸致先吃飯……

    正想要說些什麼,結果就見阮玉青,唐畫意等人紛紛點頭。

    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唐畫意僞裝的‘厲天心’他不瞭解,但是柔水劍的名頭還是很大的。

    既然看出這鎮子有古怪,難道不應該奉勸江然莫要多生事端,儘早離去才對嗎?

    怎麼跟他一起胡鬧?

    不過自己初來乍到,倒是不好隨便開口。

    只能跟着江然,在他身後看他挑挑揀揀,最後來到了一處頗爲破敗的酒樓之內。

    “整個鎮子上,只有這一家酒樓還算是看的過去。

    “稍微將就一下,吃一口咱們就走。”

    江然招呼衆人坐下,又喊了一嗓子:

    “小二呢?”

    “來了來了。”

    一個看上去極爲乾瘦的年輕人,一路小跑的來到了衆人跟前:

    “見過幾位客官……想要吃點什麼?”

    “有酒嗎?”

    江然問。

    “有!”

    小二哥頓時一笑:“客官您算是來着了,咱們這酒樓啊,什麼山上跑的水裏遊的……一概沒有。但是好酒卻是管夠……您是不知道啊。咱們掌櫃的有一罈三十年陳釀的女兒紅!

    “這可是咱們的鎮店之寶!”

    “三十年陳釀女兒紅?”

    阮玉青愣了一下:

    “這……”

    所謂的女兒紅往往是在女兒出生的時候,便深埋地下。

    待等及笄之年,嫁人的時候,取出來宴請親朋好友。

    往往也就十幾年的年份……

    這鎮店之寶三十年的女兒紅,豈不是說,這掌櫃的女兒三十歲了仍舊雲英未嫁?

    放在這個時代,她要不混跡江湖,絕對可以稱之爲一個老姑娘了。

    就算是混跡江湖的,三十歲仍未嫁人的,也在少數……

    洛青衣眨了眨眼睛:

    “那這三十年的女兒紅,恐怕價值不菲吧?”

    “那自然不同凡響……您幾位來多少?”

    那店小二看了看江然等人腰間的錢袋子。

    江然隨手掏出了一錠元寶,輕聲說道:

    “給我來一罈。”

    “好嘞!”

    小二哥看到錢了,頓時眼珠子發光。

    拿到手裏擦了擦,又咬了一口,這才趕緊去拿酒。

    結果沒跑兩步,就被江然叫了回來。

    又要了幾個配酒的小菜,以及饅頭燒餅一類的主食。

    小二哥兩條腿好似風火輪,轉眼就不見蹤跡。

    靜潭居士輕聲說道:

    “這酒樓不太對勁,江少俠……這酒還是不喝爲妙。”

    江然點了點頭:

    “前輩放心,我少喝點。”

    一邊說,一邊打腰間取下了酒葫蘆,咕嚕咕嚕的灌了好幾口。

    “……”

    靜潭居士就感覺自己白說了。

    就這幾口,一般人都直接醉倒了。

    嘆了口氣,不想再說什麼了,決定靜觀其變。

    片刻功夫,小二哥就從後面抱了一個上面還帶着泥的酒壇子過來。

    將其輕輕的放在桌子上,轉身又走。

    這一次回來的時候,手裏就端着一個大托盤。

    其上豬羊肉都有,炒菜冷拼俱全,葷素搭配很是不錯。

    小二哥樂呵呵的將托盤放在桌子上,開口笑道:

    “菜齊了,諸位請慢用……”

    江然點了點頭,拿起筷子似乎是要夾菜,可就在筷子即將落下的時候,忽然急轉直下,叮的一聲,卻是夾在了一把匕首上。

    正拿着匕首朝着江然腰眼子上戳的店小二頓時一愣,一時滿面猙獰:

    “死!!”

    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壓那匕首,想要戳入江然的心頭。

    可惜,紋絲不動。

    江然筷子一壓,就聽砰地一聲,那小二哥整個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跪的太狠,青石地面轟然破裂。

    骨頭都發出了咔嚓咔嚓的破碎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