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史詩

    不得不說，伽馬渾厚的唱腔加上靈動悠揚的笛聲，讓聆聽者沉浸，彷彿置身一座恢弘的巨大要塞之中。

    唱詞中提到，惡魔的絞索逐步勒緊，但骷髏的脖子是一個佈滿骨刺的陷阱……

    “等一下，停一下。”李閱沒有完全理解這個隱喻，立即打斷了伽馬。

    “嗯？”伽馬有些惱火。

    “絞索的意思……就是那幾座要塞吧？”李閱問一個無聊的問題。

    “對，絞索一到絞索五，是帝國建立在繫帶河畔的五座要塞，我的詞寫得很清楚。”伽馬十分確信這一點。

    而李閱打斷伽馬的原因除了有些疑惑之外，更是在懷疑他的歌聲有某種魔力，正在將自己拉向那處戰場。

    因爲的確看到一座恢弘的要塞。

    李閱可不想莫名被吟遊詩人暗算，所以才舉劍叫停。

    “好，懂了，你繼續。”李閱揮一揮十字劍，示意伽馬續上。

    “骨牌是惡魔的口舌，誘惑所有好奇的靈魂，吸引我們的目光……”聽到這裏，李閱又有點聽不懂了。

    “停一下。”李閱舉劍，“骨牌是什麼？骨牌爲什麼會是口舌？”

    “你沒見過！？你沒見過骨牌？”伽馬有些煩躁了。

    “呃……我應該見過？”李閱心想自己前天才穿越，哪能知道那麼多。

    “見鬼……見鬼……魔王城有一種骨牌，可以直接投射戰爭的影子，你沒看過？沒看過直播？”

    嗯？直播？

    李閱發懵。

    因爲在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中，可不應該有這種玩意。

    有別的穿越者？

    李閱倏然警惕起來。

    “天啊……該死，紅油鎮到底是有多閉塞和落後……居然連骨牌都沒有？”伽馬確定李閱不是再開玩笑，整個箱子嘎嘎作響。

    “就連這羣盜賊都沒有問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他們甚至只有搶奪和活命的本能……他們都有這種見識……”伽馬咬牙，爆發很大的情緒。

    顯然相對於李閱的威脅，聆聽者聽不懂詩歌才更讓他難受。

    “你應該考慮有人不知道骨牌這種情況。”李閱攤攤手，這次開始真的期待這首詩歌的後續。

    “那是一個巴掌大的骨頭，骨頭上嵌着眼球和舌頭，所以才會成爲惡魔的口舌……”伽馬努力地向李閱解釋。

    他的描述也十分清楚，李閱腦補出一個嵌着眼球和舌頭的骨頭手機，愈發覺得這個世界可能比想象中更加複雜。

    “懂了嗎？”伽馬向李閱確認。

    “懂是懂了，可我還有一個問題……”李閱的聲音小了一些，似乎也覺得像這樣連續發問有一些沒禮貌。

    “你說。”伽馬壓低聲音。

    “假如有骨牌直播這種東西的話，他的能源……”李閱拉長聲音，觀察伽馬的反應，“當然就是魔力，那麼……直播的目的是？”

    “當然是讓更多人類見到失敗的慘象！當然是惡魔做出充分的準備，有把握以這種方式讓我們喪失戰鬥的意志！”從魔王城下逃回紅油鎮，這一路上伽馬當然也想過這個問題，他的答案直指本質，只是沒算到骨牌的初衷除了這些，還有吸收惡意。

    “有越多人看到，就會有越多人畏懼惡魔……”

    “畏懼、不安、彷徨……這些都是惡魔們最好的餌食。”伽馬本人也被城下發生的一切震懾，聲音終於有點發顫。

    “那麼也就是說，你史詩裏寫下的東西，已經是主流人類見過的東西咯？”李閱忽然覺得伽馬有些多此一舉。

    看都看過了，還寫詩？

    “……”伽馬沉默。

    “我不怪你。”沉默片刻後，伽馬說，“你不懂吟遊詩人，也不懂史詩。”

    “畫面不會被傳頌，只有文字與旋律更能迴盪在人類的腦海，迴盪在我們的集體記憶之中。”

    “也就是說，無論當時人們看到的是什麼，當這首詩歌傳頌，他們記住的，就是我們所創造的。”

    “創造出的勇氣，創造出希望……又或者以詩歌增強這種恐懼，擠壓人類的戰鬥意志……”

    “這是吟遊詩人的能力。”

    “哦……那還挺厲害的。”李閱意識到吟遊詩人有可能以某種方式改變歷史，或者是人們對於某個事件的認知。

    尤其是在信息不太發達的時代中。

    “羨慕嗎？你是什麼道路？要不要成爲一名吟遊詩人？”伽馬咬牙道。

    “我可以當你的老師，最好的老師。”

    “你幾階？”李閱的問題十分直接。

    “……”伽馬再度陷入沉默。

    “你不知道直接詢問他人的階級是一件很沒禮貌的事嗎？見鬼，紅油鎮這邊的人怎麼連這種基本的常識都沒有……”

    “能寫出史詩，你覺得我應該是幾階？”伽馬反問。

    “9階？8階？7階？”李閱像在倒計時。

    “閉嘴吧你，給我老實聽着。”伽馬清清嗓子，笛聲響起，繼續歌唱。

    “勇者、軍團與聖道軍並肩，在鋼鐵洪流之中，打開通往魔城之路……”

    這段很好理解，李閱沒有疑問。

    “三座尖塔指引前進的方向，即便是陷阱，也義無反顧……”

    “但是終於，惡魔露出它的獠牙……”

    “當骨城轉身，我們終於見到惡魔的真容……”

    伽馬唱到這裏的時候，李閱已經看見骨城先是升高，然後微微調整角度，好像有不得了的事情即將發生。

    但伽馬的歌聲戛然而止，李閱一陣難受。

    “然後呢？”李閱問。

    “今天就先到這裏，我們的故事可不能一次講完。”伽馬嘿嘿笑，直到紅油鎮上的這位土包子終於對自己的作品感興趣了起來。

    有興趣，就會大大降低劈斬箱子的意願。

    伽馬很自豪。

    李閱也明白了伽馬的意圖，手上的十字劍搖擺不定——顯然，這位吟遊詩人是在利用他的作品爭取時間，爭取不被開箱。

    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伽馬的史詩有沒有聽到最後的價值……

    正當李閱盯着箱子思考這一問題的時候，視野突然有一些變化。

    針對箱子，視野中多了一些標識，標註它的價值。

    約等於三萬魔石，甚至還有各種古怪的材料和對應的數量，或者更直觀一些——無數金幣。

    李閱能看到箱子的價值，即伽馬這部史詩的價值。

    李閱揉揉眼睛，不確定這是幻覺還是自己的某種能力。

    看到價值？用來幹嘛？

    搶嗎？

    還是交易？

    難道前身是個很暴力的商人？

    李閱又胡思亂想起來。

    “怎麼樣，要繼續嗎？”伽馬等了片刻，見李閱毫無反應，再問，“我想……也許我們可以分享一段旅程……”

    “史詩的結尾我還在打磨，但是我可以提前告訴你，這裏面有一個驚天陰謀！”伽馬大叫。

    李閱不認爲這與自己有關。

    “這段旋律中，隱藏着背叛，隱藏着遺忘……”

    “有一個很重要的惡魔……在大祭壇的影響下，被遺忘了。”

    “這只惡魔十分隱祕，我甚至想不起它的魔名……”

    “我唯一知道的是，正是因爲這只惡魔太過隱祕，所以遺忘的力量才會關顧到他身上……”

    “這需要提前許久施法……”

    “不然沒有人可以讓大陸上的所有人遺忘他的存在……”

    “遺忘只需要覆蓋掉知曉它真容的人，就可以使它被忘卻……”

    “那是更詭異的力量，更詭異的儀式……”說起史詩的結尾，伽馬滔滔不絕。

    可是李閱怎麼聽怎麼像是在打廣告，有些走神，甚至有點想打哈欠。

    “我也可以告訴你，你手中這把劍的來歷……”察覺到李閱的反應，伽馬決定說一些李閱在乎的事。

    而李閱也很快有了計較——這箱子既然值這麼多，那至少可以運到下個鎮子上賣掉，搞些路費什麼的。

    一直搶劫可不是什麼好辦法。

    “你的史詩叫什麼？”李閱收劍，登上馬車，問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伽馬史詩》。”箱子勉強向後挪了挪，給李閱騰地方。

    與此同時，箱子內，一個蜷縮身體摺疊着的人，正在自己滿是字跡的皮膚上，用羽毛筆寫下一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