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逃荒姑娘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哈爾大叔字數:4332更新時間:24/07/24 07:35:38
牤子離開了孟婆家,心情很複雜。
從感情上,牤子心裏一直喜歡的是小梅,並沒有移情別戀喜歡上孟娜,但是,孟娜的淑女氣質和優秀品質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牤子本以爲這是上蒼關上一扇門又爲他打開一扇窗。
理智上,他覺得孟娜無疑是他結婚最門當戶對的對象。經過幾次接觸,孟娜對他有好感,他已經感覺到了。兩人將來如果能走到一起,孟娜肯定會是一位賢妻良母。
可是,命運偏偏捉弄人,孟娜生在中醫世家,父親和哥哥生死未卜,她必須承擔起中醫傳承,不能讓祖傳的醫術和祕製藥方在她這一代失傳。
孟娜家族的祖制顯而易見,無論是娶妻還是招女婿,必須與其志同道合,以弘揚中醫濟世爲民爲己任,心無旁騖,絕不可三心二意。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也是常理,無可厚非。
弘揚中華醫術,當一名被人尊重的中醫郎中濟世爲民,應該是無數人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
但是,牤子捫心自問,自己學不來,不是擔心學不會,而是骨子裏不是這塊料,他根本無法專心致志研究醫道,與其違心去做,倒不如不去做。
如果孟娜是小梅,與他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兩人一直相愛,牤子自問會爲愛情不顧一切。
然而,孟娜不是小梅,兩人萍水相逢,沒有刻骨銘心的愛,生命中充其量也只能是擦肩而過,即便擦出火花,也只是瞬間的一道閃電。
不要苛求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也不要爲難別人放棄自己想做的事,牛喜歡吃草,不能讓他學貓去捉老鼠。
孟娜十分優秀,肯定會遇上志同道合的人,那個人不該是牤子,牤子也會有自己的另一半,那個人可能平凡,但兩人可以在平淡的生活中相依爲命,相守一生,白頭到老。
牤子從不奢望自己的一生多麼幸福,只要自己活得踏實充實,大夥活得生活有奔頭。
本來不該屬於自己,就沒什麼可遺憾的,只希望孟娜能找到一位好的伴侶,與她一起把祖傳醫術發揚光大。
牤子的獵槍在回幸福屯的時候寄存孟婆家,現在他騎馬挎槍準備返回礦山工地。
天色尚早,經過東遼河岸,他又上來了打獵的癮。
人或許都有一種守株待兔的心理,牤子發現一隻野雞暫時沒有行動,而是有意無意地又騎馬來到了獵殺狍子的地方。
天空多雲,看不到太陽,東遼河岸刮着嗖嗖的西北風,柳毛甸子裏的蘆葦被風吹得搖頭晃腦,彷彿是寒冷冬天的最後狂歡。
牤子的馬還是中午在種畜場吃了一些草料,此時,見到河岸邊的野草,有些不受牤子的管束。
牤子索性下馬,讓馬吃一會兒,他扛着獵槍去尋找狍子。
還沒有走出多遠,他便發現了一隻狍子凌亂的腳印,應該是剛踩下不久。
牤子很興奮,爲了防止馬受驚,他將馬拴在柳樹棵上,順着腳印去尋找狍子的蹤影。
功夫不負有心人,走出大約三百米遠,終於發現了一隻狍子,不敢確定是不是之前落單的那只,但肯定是一隻母狍子。
弱肉強食,只能說對不起了。
“砰!砰!”
這世上最殘忍的動物非人類莫屬,兩聲槍響過後,那只狍子應聲倒下,試圖掙扎,也只是苟延殘喘。
太殘忍,牤子想到孟娜說的話,第一次沒了往日打到獵物時的興奮。
早晚有一天,他要刀槍入庫,放馬南山,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要帶上這只狍子去見小煤窯的礦長老王,還有好兄弟小山東孔慶林和大柱子劉貴。
本來準備回礦山工地,打到狍子後,牤子改變了主意。他把狍子放到馬上,翻身上馬,走城外,抄近路直奔遼河源小煤窯。
路途雖遠,但馬不停蹄,趕在天黑前,牤子來到了小煤窯。
小煤窯生產的煤已經所剩無幾,煤堆不大,兩杆紅旗插在煤窯的井口,看不到有礦工背煤。
小煤窯地面房屋的屋頂冒着煤煙,院子裏靜悄悄,空無一人。
牤子把馬拴在一棵木樁上,扛着狍子直奔老王的辦公室。
打開房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辦公室裏,老王一個人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火爐邊喝着茶水,琢磨着桌子上的象棋盤上的棋局。
“牤子,你怎麼來了,扛的是什麼東西?”老王看見牤子喜出望外。
“我來給你拜個晚年,老哥過年好,”牤子放下狍子道,“你有口福,我弄來一隻狍子。”
“真有你的,我這肚子正缺油水,這回有肉吃了。”老王滿心歡喜,“坐下烤烤火,你來就爲給我拜年?礦上缺人手,我正發愁呢。”
“我這次來可不是來背煤的,就是專程來看看您,”牤子一邊烤着火爐一邊問道,“怎麼?礦裏人手不夠?”
“礦工都回家過年去了,回來的沒幾個,出了正月能正常就算不錯了。”老王又拿來一個茶缸爲牤子倒茶,“每年都是這樣,沒什麼奇怪的。”
“小山東和大柱子回來沒有?”
“小山東前天回來的,大柱子年前老早就回家娶媳婦去了,能不能回來難說。”老王道,“牤子,你還沒娶媳婦吧?今兒個你算來着了,我這兒從四川逃荒過來一對兄妹,哥哥咱不說,但說那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的,才十八歲,你要是能看得上,我介紹給你當媳婦,人家啥都不挑,只要有個窩住,能吃飽飯就行。”
“老哥,你行啊,小煤窯插兩杆紅旗變成梧桐樹了。”
“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事,”老王道,“小夥子來礦上我求之不得,但帶個姑娘來就不好辦了,這兒的礦工一個個像餓狼似的,時間長了我怕出事,得趕緊給她找個主。”
“找主你就相中我了?我也不能見是個姑娘就娶吧?”
“老哥是可你優先,你不要那些餓狼肯定搶着要,”老王拉起牤子道,“你是沒看,姑娘真不錯,勤快麻利,過家肯定是一把好手,你看把我這屋收拾得多乾淨?我把她暫時安排在食堂幫忙,走,我領你去見一見。”
“拉倒吧,老哥,”牤子道,“不如你把我兄弟小山東找來,看看他有沒有心思。”
“我還真沒想到他,你還別說,他倆也挺合適,”老王道,“不過,還是可你先來,誰讓咱倆是好兄弟,肥水先不流外人田。”
“謝謝老哥,這事就免了,”牤子問道,“你這兒有酒嗎?”
老王一拍胸脯道:“那是必須的,我這兒缺啥不缺酒,有啥沒有病。”
“我可是有點饞了,不如咱們現在就烀狍子肉,你把我好兄弟小山東叫來,咱仨好好喝一頓。”
“這還用你吩咐,沒說的,這就辦。”老王道,“哎,那位姑娘你真不感興趣?”
“我對酒和狍子肉感興趣。”
“不感興趣,一會兒喝酒也讓她來伺候,讓你見識見識。”老王起身道,“你先坐着,我讓食堂來人弄狍子,順便把小山東叫來。”
牤子也站起身:“還是分頭行動吧,你去食堂,我去叫我兄弟。”
“你去哪兒叫他?他是夜班剛下井,我安排人叫他上來。”
老王出去了,沒過多久,食堂來人把狍子拿走,一位穿着補丁摞補丁的姑娘走進屋來,見到牤子沒敢擡頭,靦腆地站在門口。
牤子嚇了一跳,老王這是幹什麼?
“這位妹妹,你是從四川來的?”牤子問道。
“嗯。”姑娘輕輕地答應一聲,還是沒有擡頭。
“王礦長讓你進來幹什麼”牤子直來直去問道。
“他說有一位哥哥來了,讓我來聽你的吩咐。”
“我沒有什麼吩咐,你回去吧。”
姑娘不住地搖頭。
牤子見姑娘穿着單薄,說道:“那你過來烤烤手,暖和暖和。”
姑娘擡頭偷偷看了牤子一眼。
屋子昏暗,還沒有點燈,姑娘把油燈點亮,一壺水坐在火爐上。
燈光和爐火映着姑娘的臉龐,牤子仔細一看,這位姑娘確實如老王所說眉清目秀,梳着兩條小辮,個子也不矮,只是略顯清瘦。
“你叫什麼名字?”
“幺麗。”
牤子以爲這位姑娘姓姚,問了一句,“你姓姚?”
姑娘搖頭,“姓幺。”
“哪個幺?”
“幺妹兒的幺,我哥叫我幺妹兒。”
“哦,”牤子聽懂了,卻不會寫這個幺子,“沒事,我隨便問一問,你回去吧。”
幺麗立在一旁咬着嘴脣沒有走,也不說話。火爐上的茶壺水很快燒開了,幺麗爲牤子續了半茶缸水,然後又端來水盆兌好溫水,放在凳子上,隨手有拿來一塊肥皂。
“你洗手。”
“謝謝,這些不用麻煩你,我自己來。”牤子說着,只好洗手洗臉,水溫正好,順便把頭也洗了。
“換一盆水吧。”幺麗說着,把水端走倒掉,又換了半盆水,手裏拿着毛巾,侍立在一旁。
牤子趕緊搓洗,接過毛巾擦拭,這份待遇,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謝謝你,你快忙去吧。”
幺麗把水倒掉,回來把凳子和桌子擦拭一遍,棋盤重新擺好,不管牤子怎麼說,她不聲不響也不走。
她不走,牤子要往外走。
幺麗輕聲說了一句:“外面冷,你的頭髮還沒幹呢。”
“沒事。”牤子趕緊走出屋去。
老王就在門外不遠,不知從哪兒弄來兩捆稻草,指揮人正在喂馬。
牤子走上前:“老哥,你啥意思,怎麼把姑娘叫屋裏去了。”
“怎麼樣?認識了?還行吧?”
“什麼怎麼樣,進屋成丫鬟了,你可千萬別亂點鴛鴦譜,”牤子道,“再這樣,我認可不吃這頓狍子肉,回去了。”
“回哪兒去,好不容易見你,不喝個一醉方休別想走。”老王道,“那位姑娘這兩天都睡在我屋裏,天黑了,我不叫她進屋讓她去哪兒?”
“你說啥?”牤子疑惑道,“你讓她睡你那屋?”
“啊,咋了?”老王道,“誤會了吧,你不來我晚上回家睡,值夜班在食堂後屋和大馬勺睡在一起,不然姑娘睡哪兒?”
牤子明白了,沒再說什麼,欽佩老王是個好心人,熱心腸。
“好兄弟,你來了,我還想着找時間去幸福屯見你,給咱爹孃拜年磕個頭呢。”
小山東孔慶林一出井口見到牤子便興奮得直奔而來。
“等大柱子回來你倆一起去,”牤子道:“想大夥了,正好我現在礦山幹活,過來聚一聚。”
老王問:“井下都安排好了?”
小山東道:“安排好了,放心吧礦長。”
“去我辦公室洗一洗,牤子弄來一隻狍子,一會兒咱們喝酒吃肉。”
“還有這好事?好嘞。”
小山東樂顛顛去了老王的辦公室,一開門見一位姑娘獨自在屋裏,馬上慌張跑了出來。
牤子和老王正準備進屋,小山東差一點撞個滿懷,詫異地看着他倆。
“你慌張啥,沒見過女人呀?進去,”老王進屋吩咐幺麗,“姑娘,去給他弄一盆水。”
幺麗不聲不響照辦,小山東像牤子一樣洗手洗臉洗頭,然後回地窨子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回來。
三人圍坐在火爐邊,喝茶聊天,幺麗爲三人續水,小山東目不轉睛盯着幺麗,盯得姑娘不敢看他。
老王開玩笑:“怎麼,魂被勾走了?”
小山東難爲情:“我聽說礦裏來了一位漂亮妹子,是她吧?長得真好看。”
“姑娘,你這倆哥哥都沒有娶媳婦,這位是牤子,大號何百勝,家是本地人,這位是小山東,大號孔慶林,家住山東,你要是看誰順眼,告訴伯伯,伯伯給你牽線搭橋。”
“老哥,這事別扯上我,”牤子道,“幺麗,山東哥人好,實在,是礦上的帶班班長,掙錢多。”
幺麗本來紅撲撲的臉蛋羞得更紅了,非常拘束,躲向門邊炕沿旁斜過身去,像犯了錯的孩子被罰站一樣。
老王不再拿幺麗說事,嘆了一口氣,說起了牤子。
關於之前要爲牤子辦理正式礦工城鎮戶口的事有了結果,正如牤子所料,因政審不合格,這件事擱淺下來。
老王氣憤道:“他娘的,本來一切順順當當,家庭成分這關也過了,結果,輕工局派人到你們當地調查,有人說你有案底,被拘留過,還不止一次,是危險分子,還懷疑你這位礦山救援英雄是作秀,我是沒在現場,要是在現場,誰說的我薅他脖領子。”
“老哥,我真心謝謝你的好意,我現在挺好,別再爲我的事操心了,”牤子道,“我已經習慣了在鄉下生活,真要當一名礦工,我還真捨不得幸福屯。”
“一輩子擺弄土坷垃有啥出息,這事不算完,等有機會我繼續給你辦。”
……
狍子肉烀好端進屋來,另配幾樣小菜,幺麗燙了一壺酒,三人舉杯暢飲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