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過年唱大戲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哈爾大叔字數:4151更新時間:24/06/30 01:11:50
正月初四晚上,“白家班”二人轉草臺戲班,要在幸福屯生產隊社屋禮堂裏唱屯場。
父老鄉親聽說後高興壞了,大人孩子無不奔走相告,滿懷熱盼,十分期待。
下午,戲班子人員一行八人來到了幸福屯,牤子家新蓋的房子大,牤子和大倔子都不在家,人口少,能倒出屋子,住得下戲班子八個人。
王奎隊長安排戲班子在牤子家吃住,打發婦女隊長花喜鵲接待戲班子,爲戲班子人員做飯。
戲班子在生產隊社屋禮堂唱戲,需要提前做些準備,王奎隊長親自指揮,李剛和木匠小墩子一夥年輕人動手搭戲臺。
戲臺搭在社屋禮堂的一側,兩層麻袋壘成,上方鋪上大馬車的沙箱板,沙箱板上再鋪一塊帳篷布,平平整整。
戲臺比地面高出半米多,保證社員羣衆無論高矮都能看得到唱戲表演。
搭完戲臺,要解決夜晚社屋禮堂照明問題。
社員們早有經驗,在舞臺四周點亮幾根紅蠟燭,舞臺上方再吊起四隻大海碗,裏面倒進煤油,放一根粗捻引出點燃就成了“海碗燈”。其他地方照亮,牆壁上掛四盞馬燈,到時候禮堂裏就會燈火通明。
時間因爲老百姓有所期待,所以顯得過得很慢。
這日傍晚,家家戶戶都早早就吃完了晚飯,帶着杌子、凳子、木墩來到社屋禮堂等候好戲開場。
社屋禮堂裏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幸福屯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看戲的時候,前幾排留給老人和兒童,大炕上留給抱孩子的婦女和身體有病不方便的人,身強體壯的只能靠邊站,外屯來看戲的,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不是熟人是擠不進來的。
傍晚時分,戲班子人員在牤子家吃完晚飯,化完妝,花喜鵲和託婭提着兩隻暖水壺,領着“草根大腕明星”來到社屋禮堂,這一路有好多人跟隨。
“草根大腕明星”入場,社屋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父老鄉親讓出一條狹長的通道,把戲班子成員請上戲臺。
且說,喬萬福和秦小玉先後來到了現場,兩口子並沒有在一處,秦小玉讓兩個孩子坐在了前面,她因爲身懷有孕,坐在了大炕的窗臺上。
社員們發現喬萬福來了,都知道戲班裏於美人是她的前妻,有人起鬨,推搡着他去上戲臺。
喬萬福有心就坡下驢,又很難爲情,最終拗不過大夥,硬生生被推到了戲臺前,坐在了第一排孩童中間,十分顯眼。
前妻於美人就在眼前,喬萬福手心出汗,局促不安,秦小玉坐在窗臺上也很不自在。
有社員喊道:“於美人,喬喇叭打把刀生鏽了,想不想重溫舊情呀?”
“哈~哈~哈~,喬喇叭快上臺親一個。”
於美人尷尬地坐在戲臺一角,整理着道具,她早就注意到了喬萬福,此時大夥喊叫,她只能裝聾作啞,不敢應答。
戲班子稍作準備,二胡嗩吶鑼鼓鑔先弄出點動靜,沒過多久,好戲開場。
嗩吶鑼鼓鑔打通頭鼓,二鼓,三遍鼓,白書生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丑角打扮上場道:“要想賣,頭朝外,船家打漿划過來。”
接着,於美人,劉戀和白鴿紛紛上場,兩對搭檔,舞扇子,秀手絹,翻跟頭、打靶式,彎腰劈胯,三遍舞扭得那叫一個浪。
一曲終了,於美人,劉戀和白鴿下場,白書生留在臺上。
白書生經驗老到,是逢場作戲的老手,開場前大夥叫喊,他無法迴避,此時他開場白道:“幸福屯的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大哥大嫂大妹子,父老鄉親老少爺們,白家班給大家拜年了!祝大家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穀豐登,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進寶,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萬事如意……
今天我白書生帶戲班來到幸福屯,一是感謝各位父老鄉親,二也是來向喇叭兄懺悔,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請求喇叭兄摒棄前嫌,放我一馬,我白書生不是人,幾年沒見,看把喇叭兄都整成這慫樣了。”
說着,白書生單膝跪在喬萬福跟前,即興唱了起來,“喇叭兄,別見怪,我千不該萬不該,我悔不該讓你把綠帽子戴,今晚我把美人送回來,隨便你再給她當被蓋……
美人,出來,大水衝了龍王廟,咱不能一家不認一家人,大不了今晚你睡在我和喇叭兄中間,讓你感受一下啥叫一石二鳥。”
“哈~哈`哈……”
社員羣衆被白書生的一番說口逗得鬨堂大笑。
“來了哈,好久不見,十分想念,幸福屯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大家過年好!”於美人被叫上臺前,向大夥抱個萬福:“不說不笑不熱鬧,白贖身,白眼狼,你剛纔說啥?一石二鳥?三鳥五鳥老孃都不在乎,越多越好,女人天生就是被人騎服(欺負)的,欺負,欺負,不騎不舒服,既然白贖身已經說了,喬喇叭你還等啥,還不上臺來,讓美人稀罕稀罕你。”
“哈~哈~哈……”有人就勢拉喬喇叭起來,喬喇叭臉紅脖子粗道:“你們別……別……別跟着……瞎……瞎……瞎起鬨……”
“我都忘這茬兒了,喬喇叭是結巴,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爲啥離開你,就因爲你結巴沒有他結巴大,他那才叫大結巴,哎嗨哎嗨喲……”
於美人話裏是葷話,社員羣衆情緒被撩起來,她就勢舞起扇子和手絹唱了起來,白書生與她合作,兩人來了一段二人轉小帽《小拜年》。
唱完一段,白書生便和於美人互相繼續拿男女事開涮,搞笑逗哏,說葷段子,真是天高皇帝遠,放縱沒人管。
一頓說口過後,兩人擺開陣勢有模有樣地唱起了《大西廂》,接着白鴿出場演唱單出頭《洪月娥做夢》。
這位十八歲少女,長相十分俊俏妖豔,加上一身靚麗打扮,不用開口,只要往臺上一站,大夥都能看上半夜。
待她開口演唱,把洪月娥做夢演繹得惟妙惟肖,贏得了一陣陣掌聲。
二人轉進入白熱化高潮,白鴿唱完《洪月娥做夢》,社員羣衆不讓她退場,又讓她唱了一出《蘭橋》。
接下來是白書生和於美人的《雙鎖山》,劉戀和白鴿的拉場戲《包公賠情》……
二人轉從天黑唱到了半夜,即將結束,社員羣衆依然意猶未盡。
尤其是白鴿,不停被要求返場,白鴿也是盡力滿足大夥的要求。
沒有不散的宴席,也沒有不散場的戲。
就在這場屯戲演出接近尾聲的時候,你方唱罷我登場,另一齣戲正式上演。
“讓一讓,讓一讓,讓我們進去……”
只見社屋禮堂門口騷動起來。
兩名荷槍實彈的民兵在前面開道,後面跟着的居然是二賴子、金妮和金煥文,另有兩名民兵押後。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熱鬧的禮堂瞬間安靜許多,臺上的二人轉不得不暫時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一行人。
很快,二賴子和金妮被帶上臺,金煥文被安排站在了臺下牆角站着。
金煥文本來沒有來看戲,是民兵有意把他從家裏揪了過來。
此時的二賴子脖子上掛着一雙臭襪子,而金妮脖子上則掛着一雙舊鞋,兩人被弄得狼狽不堪。
二賴子尚且好些,賊眉鼠眼,一副目空一切滿不在乎的樣子。
金妮本來臉上就有抓痕,再加上這副打扮和羞辱,簡直無地自容,不敢擡頭,不敢睜眼,一席頭髮垂下來,說她是女鬼女妖都不過分。
此時,荷槍實彈的民兵分立兩側,戲臺暫時成了批鬥會場,二賴子和金妮是被批鬥對象。
只見一名民兵走上臺,對着臺下的社員羣衆大聲道:“大夥先不要着急看戲,藉此機會,讓大夥見識一下你們屯的兩個下流敗類,這兩個人你們都認識吧?這一位是到處流竄不學無術的二賴子喬虎,這位是不貞不潔不守婦道的金妮,兩人勾搭成奸,傷風敗俗,禍患鄉里,招人唾棄,不狠狠批鬥不解民恨。
二賴子,你告訴大夥,你和她幹沒幹過見不得人的事?”
到了這份上,二賴子破罐子破摔,乾脆不搭言,愛咋咋地。
民兵不容他不配合,上前撫摸了一下他的臉:“說!”
“我說啥,你要想幹你去幹,給你,我特麼跟她早就一刀兩斷了,公社婦女主任可以爲我作證,我向她保證過,再特麼沒記性,天打五雷轟。”
二賴子不傻,關鍵時刻搬出鄒傑這位大人物,鄒傑此時就在臺下。
“你說的是現在,我問的是以前,說,你跟她幹過幾次,在你家裏還是在她家裏,都是什麼時候,是白天還是黑夜?”
“哈`哈~哈……”臺下社員羣衆一陣鬨堂大笑。
這位兄弟有意羞辱二賴子,故意吊大夥的胃口,二賴子不回答,立刻,另一面臉上又被撫摸了一下。
臺上靠邊坐着的於美人知道眼前被羞辱的就是她的兒子,此時她猶如自己被辱一般,尷尬難當。
“你們愛咋咋地,別特麼吃不着腥眼氣,就好像你們背後不幹似的,誰特麼不是公雞中的戰鬥機,我特麼在你們面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我讓你不老實嘴硬!”
臺上那位兄弟擺手招呼同伴上臺,給二賴子來了一次渾身按摩外加踩背。二賴子臺上翻身打靶式表演,臺下的社員羣衆看在眼裏,唏噓不已,不可謂不受教育。
舞弄完二賴子,開始舞弄金妮,有過之無不及……
鄒傑看不下去了,在臺下喊了一聲:“你們太過分了,怎麼能把人當猴耍。”
臺上的兄弟一看說話的人是鄒傑,這才有所收斂,不再羞辱二賴子和金妮,改成了呼喚口號。
臺上兄弟舉起拳頭,大聲呼號道:“堅決打倒道德敗壞分子!”
本以爲臺下羣衆會一呼百應,沒想到卻事與願違,幾乎無人呼應,只有後排幾人跟着喊。
幸福屯的社員羣衆回頭仔細看跟着喊的人,原來都是擠進來的外屯的社員。
“出去,出去,不關你們的事,白看戲還嫌不過癮,你們跟着喊啥呀?”
幸福屯的人紛紛往出攆他們。
臺上的兄弟見狀不淡定了,說道:“一會兒我喊一句大夥跟我喊一句,誰不喊誰家今年倒大黴!”
“怎麼說話呢,讓喊就喊唄,大過年的,也用不着詛咒人呀,拿雞毛當令箭,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花喜鵲嘴不饒人,臺上的兄弟沒面子,問道:“誰說的?說誰拿雞毛當令箭?你是不是找不自在?”
“我說的,我就找不自在了,你給我定個罪唄。”
花喜鵲此時站在鄒傑身邊,臺上和臺下的幾位兄弟沒敢輕舉妄動。
鄒傑攔過話道:“他們也是在例行公事,大夥接受教育跟着喊幾句也是應該的,你喊吧,大夥呼應。”
臺上兄弟見有人救場,趕緊呼號:
“堅決打倒道德敗壞分子!”
“亂搞男女關系可恥!”
“絕不容忍傷風敗俗!”
社員羣衆很給鄒傑面子,在她的帶動下,跟着呼應起來,臺上兄弟握拳舉手喊一句,臺下稀稀拉拉有氣無力跟着握拳舉手喊一句。
還沒等喊完,只見始終在臺下牆站着的金煥文,突然氣血上涌,一口血噴在了地上,然後便“咣噹”一聲仰倒在地。
周圍的人嚇得媽呀一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事情鬧大了,突發意外,措手不及,周圍的人一時也不知所措。
民兵就此罷手,草草收場,把二賴子和金妮留在了臺上,他們不聞不問不聲不響撤了出去。
有孩童被這場面嚇哭了,人羣後面一些家長急着往前擠,場面頓時混亂。
“戲唱完了,散場了,都趕緊往外走,趕緊回家……”李剛疏散擁擠的人羣,鄒傑、王奎隊長、花喜鵲、趙益民等人立即組織救人。
“爹……”金妮呼喊着,不顧一切披頭散髮跑下臺去看父親金煥文。
金煥文這時七竅流血不止,已經人事不省,奄奄一息。
王奎隊長趕緊掐住金煥文的人中穴,拍打呼喚,卻無法喚醒。
“爹,你醒醒,爹,你醒醒呀,別撇下我一個人……”金妮見他爹如此,傷痛欲絕道,“你走了,我也不活了……”
說着,趁人不注意,她便一頭向牆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