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噩耗傳來

    牤子重新獲得人身自由，與高老頭一起奔赴礦山，與幸福屯出勞務的社員匯合。

    牤子的到來，對社員在矸石山篩煤運輸方法進行改革，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又就地取材建成了乾打壘臨時宿營房屋，社員們有了溫暖的住處，非常感激牤子，有他和沒他就是不一樣。

    一切安排妥當，社員們幹勁十足，牤子沒有參與勞動，他的目的是解決大夥的吃好的問題。

    這日，牤子、高老頭、四姑娘和二賴子奔赴東遼河打獵捕魚。

    西安煤礦距離東遼河岸十五公裏左右的路程，因爲偏僻，路上少有行人，冬天有積雪，路很難走。

    牤子和高老頭騎馬不受影響，跑得飛快，只是苦了二賴子，三輪車蹬起來比平時費勁，被遠遠甩到了後面。

    牤子和高老頭騎馬先行到了東遼河岸，安頓好馬匹，開始在一望無際的柳毛甸子裏尋找獵物。

    二賴子在平整的路面上和下坡時蹬着三輪車，遇到上坡和路難行的地方就和四姑娘一起推着車走。

    四姑娘舊地重遊，看啥都感興趣，腦海裏不時浮現出去年在東遼河挖沙時讓牤子幫她處置草爬子情景，既興奮又幸福。

    二賴子不同，這段路他再熟悉不過，此時，他除了想着捕魚，腦海裏還轉悠着一件難以啓齒的事。

    自己昔日的相好，潘桃就住在東遼河岸邊，二賴子已經很久沒來見她了。

    上一次兩人相見還是今年五月中旬，兩人一陣歡愉過後，潘桃告訴二賴子她懷上了他的孩子。

    這無疑給二賴子當頭一棒，爲自己幹的好事帶來了麻煩。

    儘管潘桃一再說不用二賴子承擔責任，但二賴子擔心因此攤上事，從那以後，他再沒敢來見潘桃。

    現在剛進臘月，按照時間推算，潘桃應該生下了孩子，這個孩子是二賴子的種。

    二賴子丟不起這個人，不僅怕受道德譴責，更怕受法律責罰，沒有膽量擔當。

    但是，他並非無情無義，心裏依然惦記着潘桃，更惦記着沒見過面的孩子，無論是男還是女，畢竟是他的骨肉。

    回想自己的老婆百秋因爲難產，母子都沒有保住，悽慘地離他而去，二賴子到現在還一直難以走出傷心難過的陰影。

    現在，如果潘桃生下孩子，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他畢竟當爹了。

    二賴子心裏七上八下，想着潘桃和孩子卻不敢去見，不能去見。

    到東遼河捕魚，與潘桃近在咫尺，二賴子雖然很想知道潘桃的消息，但他最怕見到潘桃和種畜場的人。

    不過，二賴子心存僥倖，心想數九寒天的，哪會有那麼巧就見到種畜場的人，尤其是熟人。

    終於來到了目的地，眼前，東遼河上覆蓋着厚厚一層白雪，像一條白色的臥龍彎彎曲曲伸展開去，岸邊廣袤的田野和柳毛甸子看上去一片荒涼。

    岸邊牤子和高老頭所騎的兩匹馬格外顯眼，二賴子和四姑娘奔着駿馬而去。

    二賴子一邊走，一雙眼睛卻有意無意地不停地向種畜場的方向張望，那裏曾經是他和潘桃的溫柔之鄉，如今只能望眼欲穿了。

    “二賴子，你磨蹭啥，快走呀。”四姑娘一心想着捕魚，已經急不可耐。

    “等不及啦？有啥想法就直說，我滿足你。”二賴子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四姑娘，嘴上佔着便宜。

    “去你麼的，二賴子我警告你，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一腳把你踹進冰窟窿裏喂王八。”

    四姑娘說是這樣說，只是開玩笑，沒有真正急眼。

    兩人正走着，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響，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隻飛起的野雞從空中一頭扎向了草叢。

    看來，牤子和高老頭得手打到獵物了。

    二賴子和四姑娘加快了腳步，很快與牤子和高老頭匯合。

    剛纔那只野雞是高老頭一槍打下來的，牤子已經將野雞提在了手中。

    四姑娘迫不及待上前把野雞搶過來，欣喜得很。

    這是一隻公野雞，還活着，漂亮的羽毛，長長的尾巴，四姑娘抱着野雞愛不釋手。

    二賴子累得有些氣喘，扛着鑿冰工具和抄網。

    去年冬天他來捕魚，所有工具都是潘桃提供的，這一次，他沒有膽量再去找潘桃，現在的工具是他這兩日在城裏特意準備的。

    四人各有任務，約好了匯合點，重新開始分頭行動，牤子和高老頭去搜尋獵物，二賴子和四姑娘尋找池塘鑿冰捕魚。

    長話短說，一日下來，四人打獵捕魚收穫滿滿。

    高老頭和牤子獵到兩隻野兔，四隻野雞，還有三隻野鴿子和兩隻沙半雞。

    二賴子和四姑娘捕到半袋子魚貨，有鮎魚、鯽魚、泥鰍雜魚和田雞。

    高老頭和牤子防護得好，扎着腿繃，沒有怎麼樣，二賴子和四姑娘相比很狼狽，鞋、褲腳、膝蓋和衣襟都被水弄溼了，凍得僵硬，猶如穿上了鎧甲。

    有了獵物和魚貨，遭點罪是小問題。

    四人抑制不住興奮，凱旋而歸，約好明日再來。

    回到西安煤礦矸石山露營地，飢腸轆轆的年輕社員看到獵物和魚，巴不得生吞下去。

    有了獵物和魚貨，傍晚的伙食裏，大夥終於嘗到了美味。

    牤子囑咐大夥要細水長流，雖然湯多肉少，與幸福屯父老鄉親比起來，已經很奢侈了。

    就這樣，一連幾日，牤子和高老頭繼續打獵，二賴子和四姑娘繼續捕魚，只是後幾日打獵和捕魚越來越困難，打到的獵物和收穫魚貨越來越少。

    且說牤子和高老頭這幾日頻繁的槍聲，驚動了岸邊種畜場的民兵。

    這一日，又聽到了槍聲，種畜場的民兵前來察看。

    牤子和高老頭在打獵，走出去很遠，二賴子和四姑娘在河岸邊捕魚，恰好被種畜場的民兵堵個正着。

    二賴子不怕民兵，但他怕見種畜場的人，尤其是認識他的和他認識的人。

    現在想躲也躲不過去了，四位民兵身着黃色大衣，戴着軍帽，揹着步槍，已經來到近前。

    “哎，你們是幹什麼的？”其中一名民兵上前問道。

    “弄，弄點魚貨，”二賴子不敢擡頭，“天大旱，鬧災荒，快活不起了。”

    “你倆和剛纔放槍的是不是一夥的？那兩匹馬是誰的？”民兵繼續盤問。

    “是一夥的，馬也是我們的，是打獵放的槍，我們有狩獵證和持槍證。 ”四姑娘耐心解釋。

    “證件在哪裏，請讓我們查看一下。”

    “沒在我倆手上，我倆捕魚又不打獵，要查看得去找他們。”

    “他們是誰？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我們是鹿山人民公社幸福屯的，在礦山出勞務幹活，順便到這兒來的。”

    這些話都是四姑娘回答的，二賴子故意埋頭擺弄三輪車和打漁工具，很怕被種畜場民兵認出來。

    二賴子的躲躲閃閃讓民兵警覺起來，有民兵走到他身邊：“同志，你貴姓？”

    “啊？你問我呀？問我姓啥幹啥？查戶口呀，我們有介紹信。”

    二賴子沒有直接回答，他不知道這四位民兵中有沒有見過他的。

    之前二賴子每次到種畜場見潘桃，他都是以潘桃的弟弟身份，在種畜場人的印象中他自然姓潘，名叫潘虎，可是他真實姓名叫喬虎。

    “那就請拿出介紹信讓我們看看。”民兵執意想知道二賴子的底細。

    “介紹信不在我這兒，你問她。”二賴子把球踢給了四姑娘。

    四姑娘不滿意二賴子：“真是的，問你姓啥你就說姓啥得了，人家也沒說非要看咱們的介紹信，我沒帶介紹信，介紹信在牤子哥那裏。”

    “我叫二賴，二賴子。”

    “同志，你不會是姓二吧？我還沒聽說過這個姓呢。”民兵有意調侃起來。

    “說啥呢？我說我叫二賴，又沒說我姓二，你們刨根問底有意思嗎？”

    二賴子沒啥擺弄的，不得不擡起頭來。

    “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放心陌生人，過來察看一下，麻煩你們配合。”

    二賴子這一擡頭不要緊，四位民兵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巧得很，這四位民兵中真就有認識二賴子的。

    其中就有一位民兵認出了他：“哎，你不是潘桃的弟弟嗎？”

    “沒錯，他就是潘大姐的弟弟潘虎。”

    又有一位民兵認出了二賴子。

    此時，二賴子再想隱瞞身份已經不可能了。

    四姑娘頓時發矇，兩眼直盯盯看着二賴子，疑惑不解。

    此時的二賴子有些手足無措，不過，緊張感稍縱即逝，他心想着愛咋咋地。

    “啊，這……我是潘虎怎麼了？你……你們見過我？”

    “以前你是潘大姐家常客，我們當然見過你，”一位民兵說，“只是，後來你怎麼不來了？潘大姐走了你知不知道？”

    “蟠桃，我姐，她走了？去哪裏了？”二賴子追問道。

    “你真不知道？”一位民兵慨嘆說，“哎……還能去哪裏，去那邊了，人已經沒快半年了。”

    “你是說……”

    民兵一語雙關的話讓二賴子不好準確判斷，但他從民兵的表情中看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潘大姐跳河自盡了，去和他丈夫孩子團聚去了。”

    “你說啥？”種畜場的民兵說出這樣的消息，不亞於給二賴子當頭一棒，令他無比震驚，由不得他不信。

    “你是說我姐潘桃死了？這不可能，不可能，我上次來還好好的，她怎們會自盡？”

    二賴子心想，就是爲了肚裏的孩子，潘桃也不該自盡，可是噩耗擺在這兒，到底是因爲什麼想不開？

    到這份上了，二賴子心裏難受，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他急於想知道內情。

    “你告訴我，她爲什麼想不開？怎麼就自盡了？啥時候的事？”

    此時的二賴子兩眼已經不自覺的流出了傷心的眼淚。

    “具體什麼原因，我們也不十分清楚？記得是六月末走的。”

    “你這不等於白說嗎，總得有個原因吧？不能無緣無故就去尋死吧？”

    二賴子難過至極，眼圈發紅，一直追問。

    “要說原因，我們也是道聽途說，”一位民兵透露，“潘大姐死之前大鬧我們老場長，指責老場長害死了她的孩子，第二天一早，有人看見她穿得乾乾淨淨，往河邊去了，誰也沒有想到她會跳河，爲這事，我們老場長還被免了職。”

    其中一位民兵提醒：“這事咱們可不能亂說，潘大姐沒有丈夫，哪來的孩子。”

    “你沒看見她小肚子鼓鼓的，這又不是什麼祕密，”剛纔透露消息的民兵說道，“不然，咱們老場長幹了幾十年了，怎麼突然就被撤職了，現在躲在家裏，輕易都不敢出來見人。”

    “我.日他祖宗老方，肯定是他作的孽，老天怎麼不打雷劈死他。”

    二賴子聽明白了，其實，只有他心裏最清楚潘桃爲什麼自盡。

    潘桃懷了二賴子的孩子，心裏充滿了寄託，儘管二賴子不來見她，她對未來的生活滿懷憧憬。

    肯定是種畜場場長老方知道潘桃懷孕了，擔心孩子是他的種，一旦生下來，自己作爲一場之長，丟不起人，所以，不知用了什麼陰招損招，導致潘桃墮胎。

    苦命的潘桃，已經失去了丈夫和孩子，這又胎死腹中，與二賴子有過短暫的歡愉，如今二賴子也不會再來見她了，簡直生無所戀，所以，選擇走上了絕路。

    潘桃，一位普普通通的年輕女人，竟然如此命運多舛，本來生命應該像一團火一樣，可是她的生命卻像流淚的紅蠟燭，未待燃盡，就熄滅了。

    祈禱這位苦命的女人，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