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斬不斷理還亂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哈爾大叔字數:4103更新時間:24/06/27 14:23:35
    牤子家庭出身的變化,註定了與小梅的愛情沒有希望,這讓四姑娘重新燃起了對牤子的幻想。

    牤子住進了奶牛場,四姑娘簡直就把奶牛場當成了家,不勞託婭和琪琪格動手,四姑娘主動承擔起爲牤子做飯、洗衣的義務。

    牤子很敏感,擔心四姑娘對他抱有幻想,按下葫蘆又浮起瓢,這絕不是他所希望的。

    每日裏,四姑娘只是默默地在幫牤子洗衣做飯收拾房間,對牤子若即若離,什麼也不提,牤子反倒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牤子在想,自己的家庭出身,四姑娘不會不顧及,即使不顧及,她的父母也不會讓她同自己交往。

    或許,幫忙做幾次飯是偶爾的,是自己過於多慮了。

    可是,連續幾天,牤子回來,四姑娘都是早早把飯菜做好,屋裏打掃得乾乾淨淨,衣服疊得板板正正,四姑娘儼然是這裏的女主人,牤子越來越覺得不對頭。

    這一天,四姑娘又早早來到奶牛場爲牤子做早飯,恰好被牤子撞見。

    “你怎麼又來了?”牤子疑惑,禁不住問道。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託婭和琪琪格身子不方便,你又笨手笨腳的,我閒着也是閒着,來幫你做飯咋了?”

    四姑娘看一眼牤子,詭祕一笑。

    經歷了許多事,此時的四姑娘不聲不響,變得沉穩了許多。

    “不用你幫我做飯,我自己能做。”

    “牤子哥,你說話別沒良心好不好,我知道你自己能做,我又不是外人,也沒讓你領情。”

    四姑娘不想刺激牤子,說話面帶笑容,言語很溫柔。

    “我說不用就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是不是嫌我礙着你什麼事了?我又沒纏着你,我不幫你做飯,託婭和琪琪格肯定幫你做,她倆都挺着大肚子,你忍心讓她倆幫你呀?告訴你,我不是在幫你,我是在幫託婭和琪琪格,你憑什麼攆我?”

    四姑娘有理有據,說的是實話,牤子理屈詞窮,明知道她是另有心思,卻無法捅破。

    四姑娘在專心做飯,牤子這時才細心發現,竈房裏的東西與日俱增,堆放了不少糧食和土豆、白菜、大蘿卜,還有醃酸菜、鹹菜、蔥蒜和油瓶子、醬罐、鹽罐子,竟然比一般家裏都齊全。

    牤子知道託婭和琪琪格從家裏拿來些米麪糧油,不可能有這麼多。

    “哪來的這麼多東西?”

    “大夥送的,”四姑娘道,“你管那麼多幹嘛,反正又不是偷的搶的。”

    “這怎麼行,我怎麼能吃佔大夥的東西。”牤子問道,“知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誰拿來的,是誰的給誰還回去。”

    “那上面又沒寫名字,我哪知道是誰送來的?”

    “託婭和琪琪格清楚嗎?”

    “她倆也不清楚,大夥都關心你,又怕被扣上帽子,都是藏着掖着,偷偷放在這裏就走,很怕被旁人看見。”

    聽四姑娘如此說,牤子不再言語,心裏掀起了波瀾。

    早飯做好了,四姑娘爲牤子做的是苞米面疙瘩湯,裏面添加些白菜絲。

    四姑娘親自爲牤子盛了一鉢,疙瘩湯好吃,牤子卻難以下嚥,他吃出了感慨和心酸。

    今年又是大旱之年,比去年有過之無不及,社員羣衆家裏口糧不足,吃了上頓沒下頓,都在勒緊褲腰帶過苦日子,省下一粒米,都得從牙縫裏擠出來。

    大夥這時候還顧及着牤子,拿出家裏都不舍得吃的東西給他,多麼可親可敬的父老鄉親。

    牤子在爲幸福屯的父老鄉親心急,今冬和明春青黃不接之時,鬧饑荒只能比去年更甚。

    雖然幸福屯有四頭奶牛和二十多只山羊,每天產奶量不小,但是,餵養奶牛和山羊的精飼料卻成了問題,如果不及早想辦法,恐怕遲早難以爲繼。

    往年的這個時候,多數家庭還能編筐萎簍搞些副業,可是今年不行,受旱災影響,山上灌木遭蟲害,梢條、柳條和槐樹條長勢不好,別說編筐萎簍,就是生火燒柴都成了大問題。

    社員羣衆一年所掙的工分合成收入,去了扣除的口糧款和喝牛奶、羊奶扣除的工分,多數家庭的收入都是倒掛,多則欠生產隊百元,少則也要十幾二十幾塊錢。

    再過兩個月就到春節了,社員羣衆家裏沒有零花錢,又缺衣少食,牲畜缺少精飼料餵養。

    眼下冬閒,社員羣衆無所事事,應該很好地利用這個時間搞點副業,賺些錢來。

    牤子很糾結,若是以往,他肯定找王奎隊長想方設法商量對策,可是,現在他是什麼身份?按照政策規定,他已經被剝奪了公社社員身份,根本就沒有發言權。

    但是,幸福屯的社員羣衆依然信任他,什麼事都願意向他反映,找他商量,指望着他能有什麼好辦法。

    看着父老鄉親一雙雙巴望他的眼睛,他實在不忍心袖手旁觀。

    不能辜負父老鄉親對他的信任,不管自己是什麼身份,幫父老鄉親做事他責無旁貸。

    牤子這樣想着,自己不便出面,他讓李剛找王奎隊長商量,得幫社員羣衆想辦法,找出路。

    李剛找王奎隊長商量,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王奎隊長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李剛回來告訴牤子,牤子雖然一時也沒有什麼好主意,但他認準一個理,活人不能讓尿憋死。

    去年在東遼河爲西安煤礦挖河沙,大夥還曾經出力換麪包,今年能不能有類似這樣的機會?

    轉眼進入臘月,爲人民公社撬石頭的活計已經告一段落,牤子有心與李剛進城去找活。

    請示過王奎隊長,王奎隊長很爲難。

    現在,牤子是生產大隊重點看管對象,劉忠誠已經撂下話,不允許他離開幸福屯半步,更不用說讓他組織社員外出搞副業,根本不現實。

    牤子很無奈,但他不死心,他想到了牛大成在西安煤礦當領導的姑父孫處長,有心讓他幫忙,看看能不能在西安煤礦找一份勞務活。

    這件事最好是讓牛大成出面,而能讓牛大成情願去做這件事的,非四姑娘莫屬。

    牛大成對四姑娘始終一往情深,時常到幸福屯來見四姑娘。

    大成對四姑娘鍥而不捨,一來二去交往久了,四姑娘對大成逐漸有了好感,大成來見她,她已經不再向從前那樣牴觸。

    牤子在沒有從新劃定家庭成分之前,四姑娘知道自己與牤子沒戲,除了牤子,牛大成是她不二選擇。

    可是,現在不一樣,四姑娘又開始惦記牤子了,對牤子又重新燃起了愛情的火苗。

    在四姑娘愛情的天平上,牛大成的分量跟牤子根本無法相比。

    牤子並不知道四姑娘的心思,他還以爲四姑娘和牛大成相處得很好,就差登記結婚了。

    這日傍晚,四姑娘一如既往在奶牛場爲牤子做晚飯,飯做好了,四姑娘沒有急着回家。

    牤子回來,藉着這個機會,他要將自己的打算說給四姑娘,有心讓四姑娘聯繫牛大成。

    四姑娘爲牤子做的晚飯是鍋貼苞米面餅子和酸菜湯,還煮了一個鹹鴨蛋。

    飯菜端上桌,牤子感到有些惶惑,自己分明在享受別人享受不到的待遇。

    屯裏的父老鄉親在過苦日子,他卻在吃小竈,更讓他不安的是這些食物不是他自己的,是大夥送給他的。

    自己何德何能,憑什麼讓大夥供養他?

    牤子看着飯菜,不肯吃:“這怎麼可以,怎麼能隨便收大夥送來的東西,託婭從家裏拿來的食物我吃,別人送的必須還回去,現在各家都在鬧饑荒,大夥好心我領情,可是這飯菜你讓我怎麼能吃得下去。”

    “一幫十不好幫,十幫一誰也沒見少多少,這是大夥的心意,牤子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大夥是感激你,你幫大夥的遠遠不止這些,現在,大夥都希望你振作起來,像以前一樣,領着大夥乾點事。”

    “那也不行,從現在起,誰送來的東西都不能要,”四姑娘道出的理由牤子拒不接受,說到領着大夥乾點事,牤子藉着這個話題對四姑娘說,“昭男,大成最近來沒來過?”

    “提他幹嘛?”

    四姑娘低下頭,有幾分不悅。

    “我有事找他,”牤子道,“這件事得你跟他說,我肯定沒有你的力度大。”

    “我不想見他。”

    四姑娘擡起頭,臉色緋紅地看着牤子,巴望着牤子能懂她的心思。

    “你倆不是相處得很好嘛?怎麼不想見了,是不是鬧彆扭啦?”

    牤子並無疑惑,只好奇問一問。

    “牤子哥,你啥意思?”四姑娘撅起小嘴,“我和他本來也沒有怎樣,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將來更不會有。”

    “你倆到底怎麼了?”牤子放下碗筷,這回疑惑了。

    “沒怎麼,我和他沒關係。”四姑娘扭過頭去。

    “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大成是這麼想的嗎?”

    “他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我又不欠他什麼。”

    “說得輕巧,大成對你實心實意,你怎麼能無動於衷呢?”牤子道,“也許這話我不該說,依我看你倆是天生的一對,將來一定錯不了。”

    “牤子哥,別說了。”

    四姑娘偷偷抹起了眼淚,此時的她完全不像以前的假小子,在牤子面前倒像是小鳥依人。

    牤子不解,四姑娘好好的怎麼流起眼淚來了?是不是她和大成有什麼誤會?

    “昭男,你這是怎麼了?”

    “我沒怎麼,不用你管,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四姑娘一邊說着,一邊扭頭擦拭着眼淚,想說出心裏話,卻難以啓齒。

    “你倆的事,怎麼又怪上我了?我怎麼得罪你了?”

    “你就是得罪我了,”四姑娘轉回頭,直面牤子,“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就不知道我的心思嗎?”

    壞了,正如之前所擔心的,牤子一下子全明白了。

    牤子半天無語,一時沒想好話該怎樣對四姑娘說,但是必須讓四姑娘打消對他的念想。

    晚飯吃完了,四姑娘主動把碗筷收拾下去,再沒什麼事做,天已經不早,四姑娘戀戀不捨,走出房間準備回家。

    “昭男,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牤子起身道,“一會兒我送你回家。”

    四姑娘咬着嘴脣,忐忑地看着牤子,沒有向前挪動腳步,她心裏渴望但又擔心,不知是陽光明媚還是山雨欲來。

    牤子點亮了煤油燈,四姑娘回到屋裏靠牆坐下,不發問,也不說話,秉着呼吸看着牤子。

    “昭男,你應該知道前段時間我爲什麼離開幸福屯,”牤子坐下,“我不是在咱們屯裏擡不起頭來,待不下去了,我是因爲小梅,不想她爲我誤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又不是傻子。”

    “我就怕你是傻子,執迷不悟。”

    “我執迷不悟怎麼了,我就執迷不悟了,”四姑娘眼裏含着淚道,“小梅是小梅,我是我,我才不在乎你是什麼家庭出身呢,我這輩子就跟定你了。”

    四姑娘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這在牤子意料之中,話不說不破,既然四姑娘說了,牤子也不再隱晦。

    “昭男,我就怕你這樣,我感激你這樣對我,可是,這萬萬不可,還是那句話,你要是不在意我的出身,我還是把你當成妹妹,永遠當成妹妹,大成人很好,值得你託付終身,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浪費感情,咱倆過去不可能,現在更不可能。”

    “我知道我比不上小梅,配不上你,我也不指望你娶我,但除了你我誰也不嫁,你不是答應我做你的妹妹嗎?好呀,你不娶我,那我就做你的妹妹,這輩子你走到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我有手有腳,不用你管,你也干涉不着。”

    “胡鬧,這怎麼行,那樣我不成了罪人了。”

    “你本來就是個罪人,上輩子對我犯下的罪,這輩子贖罪。”四姑娘站起身,“放心,我不會死皮賴臉地糾纏你,沒良心的,送我回家。”

    牤子本想借四姑娘之力求牛大成幫忙,沒想到正事沒有着落,卻又陷入了一場感情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