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冷落清秋節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哈爾大叔字數:4047更新時間:24/06/27 14:23:35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牤子和小梅從兩小無猜到青梅竹馬,經歷了一段刻骨銘心彼此心心相印的戀情,如今不得不說再見。

    分手時節落葉紛紛飛,傷心總是難免的,又何必吝嗇那僅屬於自己的眼淚。

    一對戀人,一輛自行車和一條黑狗,在朦朧的暮色裏組成了一幅別樣的離情畫卷。

    天色將晚,牤子推着自行車,小梅緊跟着他,戰狼跑在了兩人的前面。

    再通人性的狗此時也摸不透主人爲什麼磨磨蹭蹭,戰狼一會兒跑向前面很遠,一會兒又跑回來催促主人。

    它哪裏知道,這是一對戀人難捨難分又不得不分手的告別旅程。

    時間從來不顧及風情,該過去的過去,不該過去的也會過去,快和慢只是人的一種感覺而已。

    儘管腳步很慢,這對往昔的戀人終究還是走進了幸福屯。

    小梅這麼晚沒有回來,不像以往有牤子去迎接,小梅媽很爲小梅擔心,早就站在大門口不停地張望。

    到了小梅家大門口,牤子沒有進院,把自行車交給了小梅媽。

    小梅媽看到眼前的一切,開始還覺得牤子言而無信,當看到小梅眼睛哭得紅腫,情緒激動,她恍然明白了,默默地把自行車推進了院子。

    牤子和小梅站在大門外,小梅一直緊緊地拉着牤子的胳膊不肯鬆手:“咱倆馬上結婚好嗎?我要和你結婚。”

    “對不起,小梅,你冷靜冷靜。”牤子忍不住流淚道,“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牤子強行將小梅的手移開,一咬牙,跑了開去。

    “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小梅狠命地追趕幾步,牤子卻漸行漸遠。

    小梅孤零零地站在路上,哭得梨花帶雨,朦朧的目光裏,只剩下眼前這條路和遠處暗黑的山色。

    牤子走時是奔着東山去的,小梅以爲牤子只是一時躲避她,或許去了姥爺家。她哪裏知道,牤子就是這天晚上離開的幸福屯。

    且說,牤子一路向東,來到李剛家,單獨把李剛喊出來。

    “牤子哥,啥事?我怎麼感覺你不對勁兒。”李剛看出牤子的異樣。

    牤子說:“剛子,在咱們幸福屯,朋友中咱倆的關係最好,今天,我把要說的話告訴你,你只管聽我說,不要阻攔我。”

    李剛莫名其妙:“究竟什麼事?你快說。”

    牤子道:“我和小梅好的事你是知道的,以我現在的情況,我不想因爲我的出身問題連累小梅一輩子,她現在還接受不了,我想離開咱們幸福屯一段時間,這事除了你,我沒有跟任何人講,過後,你幫忙告訴我父母,就說我出去自謀生路,不要讓他們爲我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非得這樣嗎?不走不行嗎?”李剛沒想到牤子會走這一步。

    “只能這樣,我需要時間沉澱自己,我不想整日揹着沉重的包袱,擡不起頭來,更不想讓小梅因爲放不下我而無法重新選擇,也許逃離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會好過些,時間長了,但願小梅對我的感情也會淡望些。”牤子很傷感,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能理解,這樣也好,省得你心裏鬱悶,只是辜負了小梅,你於心何忍?就沒有別的辦法?”

    李剛理解牤子,爲牤子的抉擇難過,但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大男人,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哪還有什麼辦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是辦法不辦法的事,長痛不如短痛,只能這樣,我躲出去一段時間,等小梅冷靜下來,心裏放下了,將來有了歸屬,我再回來。”

    牤子態度堅決,但是很無奈。

    “你準備去哪裏?”李剛追問道。

    “我準備還去之前背煤的那個小煤窯,去別的地方沒有介紹信,我又不準備旁人知道,所以不準備到生產大隊開介紹信,只有去那個小煤窯,之前的介紹信或許還能證明我的身份,這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去找我,除非家裏有特殊的大事情發生,你千萬不要把我的去向告訴任何人,包括琪琪格和託婭。”

    “嗯,我知道了,可是小煤窯太危險了。”李剛爲牤子擔心。

    “沒事,這回去不像上一次,沒有掙錢壓力,我會加倍小心的。”牤子再三囑咐李剛,“切記,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嗯,你準備啥時候走?”

    “現在,事不宜遲。”

    “天這麼晚了,你怎麼走?你還沒吃晚飯吧?進屋我給你弄點吃的。”

    “不必了,我回生產隊社屋拿些東西,順便讓老頑童給我弄點吃的就行了。”牤子道,“就這樣,你進屋吧,免得琪琪格疑心,她若問起你來,你就說我提醒你趁着這幾天天氣好抓緊收割莊稼,免得陰雨連綿無法收割,把成熟的莊稼爛在地裏。”

    牤子說完,緊緊地握住李剛的手,李剛很爲牤子難過,但他理解牤子的擔當,好兄弟就這樣目光對着目光,就此告別。

    牤子把李剛單獨叫到大門口,琪琪格不知何故,推開房門向外張望,見牤子和李剛聊了幾句就走,她喊了起來:“牤子哥,都到家門口了,進屋坐一會喝口水再走不遲。”

    “不了,我回生產隊大院還有事。”

    牤子說完,回頭看了一眼琪琪格,毅然邁開了步伐。

    牤子有意躲避社員羣衆,但還是被花喜鵲看見了。

    “牤子,牤子,你等一等,我有話跟你說。”

    花喜鵲連跑帶顛從自家院子裏出來,牤子不得不停下腳步在大門口等她。

    “牤子,你這是要去哪呀?走,到我家坐一會兒,我有話跟你說。”花喜鵲一臉笑容拉着牤子。

    牤子道:“花姨,我還有事,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吧。”

    “看你,什麼事火急火燎的,”花喜鵲道,“我跟你說牤子,我和花蘭去看你幫老頑童蓋的房子了,真有你的,也就你能琢磨出這個好主意,花蘭嫁給老頑童,將來還能爲生產隊看場院,過日子掙工分兩不誤,這活她那腿腳能幹,你想的可是真周到,唉!不當大隊長白瞎你這人才了。”

    “當初我的確有這想法,老頑童是飼養員,平時住在社屋,結了婚不能總是往家裏跑,打穀場院按着生產隊大院,當飼養員回家方便,”牤子道,“花蘭腿腳不好,平時看場院力所能及,多少能掙些工分,算是兩全其美,你過後請示一下王隊長,王隊長應該能答應。”

    “這還用說,王隊長肯定能同意。”花喜鵲道,“不瞞你說,花蘭總賴在我家不是辦法,我看我家老蔫看她心癢癢,呵~呵~,我想中秋節前後就把花蘭和老頑童的事辦了,聽說你又和老頑童住一塊了,我知道你是爲了躲着小梅姑娘,真是難爲你了,不說這個了,花姨也幫不上你,還說眼前的吧,你跟老頑童說說,多少準備兩件嫁妝,再做一雙被褥,準備些鍋碗瓢盆啥的,怎麼也要過得去,不然我還真沒臉把自己妹妹嫁給他。”

    “放心吧,花姨,一會兒我就跟老頑童說,實在沒有讓大夥幫一幫。”牤子說,“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我早就說過,你和小梅根本就不是一根藤上的瓜,”花喜鵲一聲嘆息道,“唉,也別太難過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把金妮介紹給你了,沒事兒,花姨給你想着,一定幫你物色一個合適的。”

    牤子回頭苦笑沒有言語,向生產隊大院走去。

    來到生產隊社屋,牤子把花喜鵲的一番話告訴老頑童,老頑童心裏樂開了花,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娶媳婦原來這麼容易。

    牤子吃了老頑童兩個燒土豆,喝了半瓢水,沒有帶什麼東西,步行上路去了城裏。

    臨走,牤子告訴老頑童以後不在社屋裏住了,老頑童還以爲他回家去了,也沒有過多猜想。

    夜色深沉,寒風蕭蕭,牤子一個孤獨寂寞的人行走在暗黑的星光下,路越來越長,家越來越遠。

    離開摯愛的人猶如在身上剝離血肉一樣的痛,但這樣的痛是一種取捨,是一種放手,是一種解脫。

    陽光的世界屬於別人,牤子只擁有這深邃的夜空。

    他從黑夜走到了天明,在第二日一早來到了遼河源,直接到了之前背煤的小煤窯。

    小煤窯沒什麼變化,礦長還是那位五十多歲友好的老王。

    老王見牤子來了,既高興又莫名其妙:“你怎麼又來了?家裏房子蓋好了?是不是又缺錢花了?”

    老王一連三問,牤子順水推舟:“謝謝王叔關心,房子蓋好了,錢也花光了,又欠下了帳,今年又是災荒之年,生產隊秋收差不多了,多我一個少我一個無所謂,所以,我就請假出來賺兩個,我沒帶介紹信,不知道王叔肯不肯成全。”

    “這話讓你說的,見外了不是,你可是咱們小煤窯的英雄,你來得正好,不瞞你說,去年地震,你在井下救上來兩名礦工,局裏開救援總結大會,我特意提到了你,你猜怎麼着了?”

    “還能怎麼着?”牤子不以爲然。

    老王興奮道:“可不得了,省日報社記者站記者特意到咱們煤礦採訪,準備樹你當典型,可是你離開礦了,找不到你,記者表示很是遺憾,後來,這事就撂下了。”老王爲牤子沏了一缸茶水,接着道,“既然現在你又回來了,那就好好幹一段時間,我向局裏反映,看看還有沒有樹典型的機會。”

    “謝謝王叔,就不必了,你能容留我,讓我在你這兒安心掙點錢,我已經非常感謝了。”牤子對老王的話不以爲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這事是我應該做的,你就甭管了,沒準兒還能名利雙收呢,弄點獎金回來,咱爺倆買酒喝。”老王道,“或許還能幫你弄個正式工指標也說不定。”

    牤子對老王說的正式工指標很感興趣,如果有這樣的機會,在這裏當一名正式礦工也不錯。

    今非昔比,去年西安煤礦在鹿山人民公社招工,牤子把招工指標讓給了年輕社員張世傑,那時候,雖然覺得無奈,至少他還可以一心樸實地在生產隊爲父老鄉親做事,如今不同,他的出身讓他在社員羣衆面前擡不起頭來,如果能換一種生活環境,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這件事即便可能,恐怕也會在審查的時候卡在他的家庭出身上,牤子一想到家庭出身,任何好事想都不敢想。

    “王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依我看,還是算了吧。”牤子說這話是不想好事沒辦成反倒會弄巧成拙。

    老王道:“算了?憑什麼算了?這事就交給我了,你甭管。”

    牤子沒有就這個話題在言語,說道:“王叔,我這次來,還是沒拿行李,身上分文沒帶,請您幫忙,住的用的東西我得先藉着,需要多少錢,過後從我工錢裏扣。”

    “牤子,你這麼說就是把我當外人了,”老王道,“這些事統統不用你操心,走了一夜的路,你還沒吃早飯吧?我讓食堂給咱倆煮點兒掛麪,再打幾個荷包蛋,你剛來,今天也別急着下井背煤,中午,我準備幾樣小菜,咱倆喝幾盅,你可能不知道,說起來你是我的恩人、貴人,我得好好感謝感謝你。”

    牤子不解:“王叔,你這說的是哪裏話,我怎麼又成了你的恩人貴人了?”

    老王道:“如果當初不是你救出那兩名礦工,那兩名礦工就沒命了,雖說是天災不算事故,但我也可能會被扣上救援不利的帽子,死了人,估計我這個小礦長就當到頭了,事情恰恰相反,因爲咱們救援得力,我還受到了局裏嘉獎,不僅拿到了獎狀,而且從股級小礦長提拔成副科級了,享受副局長待遇,你說該不該慶祝一下。”

    “有這事?那祝賀王叔提拔。”牤子道,“其實沒什麼,當時那種情況,我只是盡力而已。”

    “別說了,那兩名礦工現在還在咱們礦裏下井,其中小山東已經被我提拔爲領班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把你分到他那個班,你們哥倆給我好好幹,將來你要肯留下,我讓你也當領班。”

    牤子萬萬沒想到,東方不亮西邊亮,自己竟成了小煤窯炙手可熱的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