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傷心總是難免的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哈爾大叔字數:3850更新時間:24/06/27 14:23:35
    禍起蕭牆,因爲二賴子的據實交代,牤子家被查出祖藏的金銀財寶和古董玉器,隨後,被重新劃定階級成分,牤子一家人被扣上了地主帽子,背上了被世人唾棄的精神枷鎖。

    事情已無法逆轉,而且是永恆無期的,永遠不得翻身的。

    託婭已經嫁給了大憨,只能聽天由命了。

    牤子準備明年的這個時候把小梅娶進家門,還好現在來得及,一切都該結束了。

    在牤子的心中,小梅的幸福就是他最大的幸福,這就是他對小梅的愛,無私的愛,義無反顧的愛。

    決不能因爲自己地主家庭成分問題連累小梅,即便再難以割捨心中的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戀,也不得不斬斷情絲。

    回想彼此相戀的一幕幕情景,多麼美好,如今只能永遠留在記憶裏了,只能留給餘生不眠的夜晚慢慢回味,讓它在夢中成爲一個美麗的童話,留住青春美好時光,反覆上演一個關於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愛情故事。

    男人不流淚,牤子的傷感早已化成了屯子前那條汩汩流淌的冰冷小河,河水流去,帶走了一片片被風吹下的落葉,那些落葉會在一個靜靜的拐彎處聚集成堆,最終會把所有美好的回憶化成一捧肥沃的泥土……

    這段時間,牤子白天在生產隊幹活,早晨和中午,只要有時間就幫老頑童蓋房子,幾天的工夫就把打穀場上那座看管場院的房子又接出了一間。

    花喜鵲已經做通了她妹妹花蘭的思想工作,花蘭答應嫁給老頑童了,牤子爲此感到十分欣慰。

    讓牤子更欣慰的是,立秋以後,雨水變得多了起來,莊稼沒什麼指望了,但是各生產隊的蘿蔔和白菜長勢喜人。

    又是一個災荒年,好在各個生產隊的山羊和奶牛已經適應了新的環境,產出的鮮奶,緩解了大災之年的饑荒,父老鄉親的臉上已經不再有愁苦的面容。

    小梅的父親葉坤老師已經衆望所歸當上了幸福小學校校長,劉支書的侄女劉紅在生產大隊衛生所已經成爲一位白衣天使……

    牤子的生產大隊長當的時間雖然如過眼雲煙非常短暫,但他沒有遺憾。

    現在,生產大隊長空缺,人民公社暫時未安排人選,由劉忠誠代理,黨政一肩挑。

    據聽說,保留生產大隊長這個位置,是因爲公社韓書記、鄒傑等人還在爲牤子爭取一線機會。

    這怎麼可能呢?太渺茫了,牤子聽說後,除了感謝只有感慨。

    牤子不當生產大隊長了,劉忠誠大會小會上當着衆人的面表示很惋惜很遺憾,他甚至讓王奎隊長爲牤子帶話,讓牤子常到他家去做客,他不怕受到與地主階級有來往的影響。

    劉彤和劉紅曾經到幸福屯來看望牤子,爲牤子帶來了做好的一套衣服,被牤子婉言謝絕了。劉彤還信誓旦旦地表示,她願意對牤子不離不棄,牤子只有苦笑。

    表面上劉忠誠和劉彤對牤子可謂義氣,話到禮到,關懷備至,可是,沒過幾天,大隊民兵就毫不客氣地收繳了牤子的持槍證和狩獵證。

    民兵連長趙凱美其名曰說是代爲保管,牤子心裏明白,他應成爲被專政的對象,已經沒有了狩獵資格,他的那只心愛的獵槍只好退還給了高老頭。

    高老頭已經爲何家和牤子的事情四處奔走,做了很多努力,重新劃分地主成份的事他無能爲力改變現實。

    牤子到高老頭家,師徒倆只能一起喝悶酒。

    高老頭安慰牤子要順其自然,不要過分在意各種際遇和榮辱,比起這個和那個,哪個都不如好好活着。

    牤子知道這個常理兒,可是不管怎麼說,一下子從生產大隊長變成了就連普通社員資格都沒有的另類,他一時還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除了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更不能讓他釋懷的是他和小梅的即將開花結果戀情。

    小梅的父親找過牤子後,牤子擔心小梅一下子接受不了,他暫時沒有向小梅提出分手,他想慢慢冷卻這段感情。

    牤子爲了讓小梅見不到他,他當晚就搬離了家,又開始到生產隊社屋裏與老頑童住在一起。

    他幾乎很少回家,尤其是傍晚,儘量不跟小梅見面。

    每天晚上,擔心小梅和四姑娘去社屋裏找他,他寧願一個人躲到打穀場沒人的地方,在孤獨和寂寞中仰望星空。

    這時節見見日短夜長,天黑得早了,牤子有時間就訓練牧羊犬戰狼,他想讓戰狼和曾經的大黃一樣替他擔當起每天接送小梅上下班的任務。

    可是,這些只是牤子的一廂情願,該來的一定要來,躲避和逃避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的。

    四姑娘因爲牤子的事情緒激動,脾氣暴躁,已經快瘋了。

    她不僅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更接受不了牤子整天小心謹慎地夾着尾巴做人,倘若聽到誰敢在背後議論牤子,不管說牤子好壞,他都會反應激烈。

    生產隊陸續開始秋收,四姑娘白天和牤子在一起勞動,她受不了牤子沉默寡言,受不了曾經一個生產大隊長如今要幹着比普通社員還要苦累的活卻掙不到十足的工分,她更受不了牤子不搭理她,不跟她說話。

    有一天收割穀子,四姑娘故意挨着牤子,一邊割穀子一邊對牤子說話。

    “牤子哥,你能不能割慢點,我快讓你累死了。”

    牤子沒有迴應,一如既往,甚至想儘快甩掉四姑娘。

    “我跟你說話你聽沒聽見,割慢點兒,沒人跟你比賽,你又不是打頭的。”

    牤子依然不說話,只顧揮舞鐮刀自己往前割。

    四姑娘在後面揮舞鐮刀緊追不捨:“臭牤子,你故意氣我,別以爲我追不上你?”

    一人幾條壟割到了地頭,四姑娘大汗淋漓,已經直不起腰來。

    牤子沒有停歇,又去割下幾條壟,四姑娘急了,放下鐮刀跑去把牤子拽住,忍不住踢打他。

    “臭牤子,你想累死自己呀?“

    牤子挨了四姑娘幾腳,四姑娘鬆開手擦汗,牤子還是沒說話,又準備躲開。

    四姑娘哭了,抹起了眼淚:“臭牤子,你讓我咋樣才肯跟我說話,你是個死人呀,能不能振作起來,不要這樣,我實在受不了了!”

    “我沒怎麼,我只是沒話可說,你想讓我說什麼?從今往後,你最好不要搭理我,免得跟我受連累,昭男,我知道你關心我,我用不着你關心,我說這話都是對你好,別給自己找麻煩,也別給你爹添亂。”

    四姑娘十句話才換出牤子這樣迴應。

    “我才不怕你連累呢,我都想罵人,罵天不講理,罵地不公平,罵這世道不講人性!”

    牤子道:“不要胡說,昭男,你應該知道我心裏是啥滋味,請你不要老是這樣,你不來煩我,我可能還好受些。”

    “我就說,就煩你,就煩你,從現在開始,你不跟我說話,我就天天煩你!”

    四姑娘這樣,牤子也是拿她沒辦法。

    再說小梅。

    自從葉坤老師找過牤子以後,小梅再難見到牤子,她已經感覺到了彼此感情的危機,她知道牤子故意在疏遠她,因此,夜裏經常以淚洗面。

    父母好心勸說她根本聽不進去,因爲傷心難過,每天吃不下幾口飯,雖然勉強堅持上班,但短短幾日,她已經變得非常憔悴。

    解鈴還須繫鈴人,小梅媽看不下去了,打發小梅的弟弟小光找到牤子。

    傷心總是難免的,牤子知道無法安慰小梅,思來想去,他打定主意要離開幸福屯一段時間,走之前,他想把心裏話和小梅說清楚,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要徹底斬斷這份情緣。

    這一日傍晚,牤子早早領着牧羊犬戰狼去迎接小梅。

    牤子想得很多,沒有騎馬,他要陪小梅步行回家,在路上把話說清楚。

    大概走了三分之一路途,牤子把戰狼放走去迎接小梅,他在路上等候。

    小梅孤單地騎着自行車出現在牤子面前,兩人見面的那一瞬間,一陣清風襲來,從路兩旁的楊樹上飄下翩翩落葉。

    此情此景,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感染了。

    小梅把自行車棄向了路邊,不顧一切地撲向牤子的懷抱。

    此時的牤子就像一個木頭人,儘管心裏狂熱翻騰,但是他表面卻如同冷凍冰封。

    “我恨你……我好恨你……你爲什麼不肯見我?爲什麼?爲什麼?”

    小梅狠命地用小拳頭捶打着牤子,牤子卻裝作無動於衷,他強忍着激動,淚水在往肚裏咽。

    許久,許久,小梅平復住情緒,牤子把自行車扶起來,推着自行車,與小梅一路同行。

    “對不起,小梅,實在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你在心裏還是永遠把我當哥哥吧。”

    此時,牤子每說出一個字是那樣艱難,彷彿每個字都是擋在他與小梅中間的一堵牆。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想和你結婚,咱們馬上結婚。”小梅已經哭成了淚人。

    “有你這份心思,我這輩子已經心滿意足了,如果來生我不是地主出身,我一定會娶你。”

    此時,牤子五臟俱裂般難受,卻不得這樣說。

    小梅哭道:“我不要來生,我只想這輩子和你在一起。”

    “小梅,你聽我說,我不能連累你,你也不要感情用事,這不是咱倆小時候過家家,現實不是兒戲,往後退一步是海闊天空,往前邁是萬丈深淵,是世代都翻不了身也見不到光的地獄。” 牤子道出了苦情。

    “深淵就深淵,地獄就地獄,我不管,我就要嫁給你,”小梅緊緊拉着牤子不放手,“咱們回家就準備,年前咱倆就結婚。”

    “聽說你馬上就要轉爲正式老師了,如果咱倆結婚,別說你轉正,你的教師工作可能都保不住。”牤子道,“還有,從此你會和我一樣,不是上臺表演節目,而是經常會被五花大綁在臺上。”

    “牤子哥,你別說了,”小梅信誓旦旦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我什麼都能忍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這輩子跟定你了,我不許你離開我……”

    “不是你怕不怕,能不能忍受的問題,”牤子誠懇道,“我對你已經是罪人了,你就不要再讓我萬劫不復好不好,我承受不起這樣的罪孽,我未來整個人生註定都是灰暗的,我不想讓你生活在我的陰影裏,永遠擡不起頭來。”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嫁給你,你不要再跟我說了。”

    小梅惶恐至極,緊緊地挽着牤子,很怕一鬆開,牤子哥從此就離他而去。

    “好小梅,你放過哥哥吧,你應該得到自己的幸福,咱倆在一起,不僅你得不到幸福,我也會痛苦一輩子,何苦呢?就像以前一樣,你把我當成親哥哥,我把你當成親妹妹不是很好嗎?”

    “不好,不好,我就要嫁給你。”

    “不要這樣,我已經想好了,今天我和你把話說開,以後再見面,我只能是你的牤子哥。”

    “你不要嚇唬我,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小梅癱軟地抱住牤子,萬般無助,萬般無助的還有牤子。

    秋意正濃,本該收穫愛情,怎奈落葉紛飛,註定是一個分手時刻,牤子、小梅、自行車和戰狼在朦朧的暮色裏組成了一幅別樣的離情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