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 劍仙心魔

    “奎！婁！胃！昴！畢！觜！參！”

    暗合白虎七星的七種兵器，分別由七個劍仙身影掌控。

    這是劍仙的虛影，不是實體，但是在魏昊眼中，卻看到了不同之處。

    如果僅僅是法力，那麼不值一哂。

    真正的威能，不在兇威滔天的劍法上，而是七個劍仙身影，都是同一個人，是一個人的不同階段。

    更確切點說，是南芒劍宗宗主如果飛昇，在神仙境界的七重境界。

    他沒有飛昇，還在人間，所以保持的是地仙境界，可他只要飛昇，就必然是神仙。

    跟南芒劍宗的護道人一樣，他同樣是神仙之才，只是因爲傳承，留在了人間，遲遲未走。

    “好道法！神仙一重到神仙七重，每一重境界都被你修煉成了一個化身，要不是遇上我，你人間就算不是無敵，那也相差不遠。”

    “可惜，你的道，是小道，到此爲止了。”

    魏昊讚歎過後，旋即橫衝直撞。

    神仙一重的化身，都沒有發力，就被夕角槊直接扎爆，這一下，讓五靈聖像都形體震盪，似有不穩徵兆。

    “怪物！”

    “此獠就是怪物啊！”

    “這怎麼可能！那是神仙境界的化身——”

    奎星劍客都沒有施展出劍道神威，就被指南車掠過，然後一槍搠死。

    這種打擊，讓南芒劍宗的宗主，面色鐵青的同時，也眼神中出現了慌亂。

    心頭，更是浮現出了一個恐慌懷疑：神仙一重擋不住，神仙二重就能擋住嗎？三重呢？四重呢？

    猶豫，懷疑……各種負面情緒正在滋生。

    五靈聖像的白虎，本該是殺氣騰騰的兇獸，可是現在，竟然隱隱退縮，似有夾耳俯首徵兆。

    “你們不會以爲，人間只要是神仙境界，就是無敵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魏昊仰頭大笑，“當年某在五潮關，尚未有如此勇力，面對‘神仙一擊’，也是視若等閒。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某只會越戰越強，神仙……不遵人道，當誅則誅！”

    一番言語攻擊，直接讓南芒劍宗宗主心神失守，他已經誕生了畏懼、恐慌，甚至還有心魔在滋生，很微弱，但的的確確已經有。

    白虎七星的晦澀，便是心魔誕生的徵兆。

    一個殺伐決斷的兇獸，突然開始退縮，開始不戰，那麼，不是它開始愛好和平，而是它遇到了更加兇勐的勐獸。

    “大明兄！守住心神！不要被他恐嚇到——”

    “一旦退縮，我們必敗！必遭毒手啊——”

    “大明兄！大明耀！他只是擊敗神仙一重的道身！不必害怕！你還有六個道身！還有六個——”

    聽到其餘四人的呼喊，魏昊並不阻攔，而是冷眼旁觀，他在迷霧中緩緩穿梭，甚至有好幾次，已經貼着其中一人走過。

    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過，但是那人卻完全發現不了。

    這就是陰陽迷途陣，陰陽之間尚且迷途，更何況五人已經徹底被震懾心神。

    另外四個吼得再大聲，不代表他們就比南芒劍宗的宗主大明耀更有勇氣。

    強者的勇氣，不是只靠實力。

    如果一個強者只有掌握力量的時候，才會具備勇氣，那麼，這種強者，跟販夫走卒，並無區別。

    任何一個普通人，掌握了強大的力量，都會充滿勇氣。

    但是，即便是普通人當中，也會有那麼一種人，那麼沒有力量，也會迎難而上，不惜一切代價，在恐懼之中，直面恐懼、戰勝恐懼。

    這就是大無畏的真正強者！

    魏昊冷眼旁觀這五人，是因爲已經發現，這芒山五峯的宗主、門主，儘管是五個劍修宗門的掌舵人，卻並沒有經歷過弱小反抗強權。

    站在五潮縣城頭，一眼望去，三十裏精怪。

    而那時，魏昊不過是一人一刀，還有一腔熱血罷了。

    “不錯！我不能退縮！我現在還是左軍都督府右都督！官威加身，民心加持！沒有理由敗給這個夏室叛逆！他是被三界懸賞的叛逆！是以下犯上的逆賊——”

    嗤！

    大明耀康慨激昂的鼓勵之語，伴隨着婁星劍客被一槍爆頭……戛然而止。

    神仙二重……死！

    這一次，五靈聖像全部震盪，甚至已經有瞭解離四散的徵兆。

    哪怕明知道分開而逃必定會被逐個擊破，但就是有這樣的衝動。

    壓迫感……

    太強了。

    強烈到讓他們這種人間強者都難以忍受。

    “嗬嗬嗬嗬嗬嗬……”

    魏昊恐怖的笑聲響起，“真正的神仙二重，我沒那麼容易殺死。想要削去頂上三花，從來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畢竟，那意味着山海一般的功德，想要破碎，是真的需要一點力量。”

    “好在，你這種投機取巧的老雜碎，根本沒有神仙的器量。空有神仙之才，沒有神仙之德，你也配站在我的面前負隅頑抗。”

    “還不跪下！

    ”

    喀察！

    一聲巨響，憑空出現的閃電，直接噼碎了胃星劍客。

    魏昊並沒有掌控雷霆閃電，這一道閃電，完全不是魏昊所操控的，而是南芒劍宗宗主大明耀，自己產生的心魔，製造出了神念中的“晴天霹靂”。

    也就是說，大明耀自己懲罰了自己，自己用閃電噼中了自己的劍道分身。

    道身胃星劍客，神仙三重境界，一道劍氣都沒有斬出，魏昊也沒有出手，直接湮滅。

    與此同時，大明耀的第四個道身昂星劍客，竟然真就跪了下來，瑟瑟發抖，俯首懺悔。

    整個五靈聖像組成的陣法，頓時出現了裂痕。

    白虎匐匍在地，完全俯首帖耳。

    再蠻橫兇暴的野獸，面對更強橫的戰士，沒有任何勝算。

    這是自然規律，也是強弱道理。

    但是，這種規律，這種道理，原本是芒山五峯如此對外的，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們明明還保持着強橫的實力，卻不戰而降。

    “不遵人道！當誅！”

    魏昊沒有親自動手，昂星劍客的首級，卻還是被斬了一下。

    動手的是大明耀第五道身——畢星劍客。

    而畢星劍客斬殺昂星劍客之後，也被瞬間斬首。

    出手的，是第六道身，觜星劍客。

    心魔的威力已經不必多說，五靈聖像徹底分離，幾乎是觜星劍客出劍的瞬間，青龍、朱雀、玄武、麒麟，四散而逃。

    那五靈聖像原本是個五行合一的陣法，身在其中，可以共享無邊法力、絕妙神通。

    大明耀本是執掌朱雀，但因爲五靈聖像的緣故，他可以借用白虎七星。

    可是現在，一切神通猶如夢幻泡影，讓他倉皇逃竄。

    本是翩躚少年郎，奈何狼狽不堪，一敗塗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昊的笑聲，就像是上古天魔的肆虐，讓大明耀瑟瑟發抖，有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

    即便是周身包裹烈焰，以朱雀神火遁走，那遁光因爲恐懼，竟然飄搖不定，就像是遭遇了大風的篝火，隨時可能熄滅，如何能保證自身火焰的持續燃燒？

    更何況，面對“烈士氣焰”，什麼朱雀神火，都是顯得如此孱弱。

    “饒命！饒命——”

    大明耀本能地求饒，他少時成名，從來都是越級殺敵，天下劍仙的美名，他也是助漲威風的一份子。

    百年開悟劍道，三百年領略地仙神通，大夏立國他立道，他的道，是五百年劍道！

    斬山山傾，斬海海覆。

    神仙之才的無上劍神，這就是他的榮光。

    原本，飛昇天界，他就能撇下人間俗務，專心開拓煌煌劍道！

    何等的氣魄，何等的強橫。

    然而，一切都源自五潭縣的一場衝突。

    劍子、護道人……然後是他自己。

    “饒命！饒命啊——”

    大明耀已經來不及悔恨，甚至都沒有懊喪的念頭，只有恐懼。

    因爲現在的他，即便逃竄，也跟沒頭蒼蠅一樣，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不，不僅僅是東南西北。

    甚至來上下都不知道是不是天和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往什麼方向飛，到處都是迷霧，不管如何驅散，總有新的迷霧生成。

    恐懼讓他卑微，他只能高聲求饒。

    魏昊獰笑着俯瞰掌心，一團雲霧在手掌中旋轉，其中多了諸多光暈，一隻赤紅的神鳥，正在亂竄。

    擡起另外一隻手，手指緩緩地戳入其中，朝着那只赤紅神鳥，緩緩地壓了過去。

    雲霧被手指攪動，而在大明耀的感知中，彷彿天地間有了一道前所未有的暴風，颳得人睜不開雙眼，看不清尺寸之間。

    “饒命，饒命……”

    大明朝本能地重複求饒之語，很快，風停了。

    終於睜開了眼睛，迷霧似乎也變少了，但是還在翻滾，緊接着，大明耀感覺迷霧的翻滾，像是被什麼東西攪動。

    他小心翼翼地看去，很快，一個黑影出現。

    起先，他以爲是一塊岩石。

    接着，他以爲是一堵牆。

    最後，他以爲是一座山。

    但那不是石頭，也不是院牆，更不是山巒。

    是一根手指。

    “！”

    看到手指的一瞬間，大明耀停止了呼吸，他被嚇到忘記了怎麼呼吸，就像是被掐住了脖頸。

    他的內心告訴自己應該逃，然而雙腿根本不聽使喚。

    朱雀神火本該快速遁走，可是法力完全不能調動。

    心魔！

    “不、不、不——”

    巨大的手指，碾壓了過來。

    就像是碾死螞蟻一樣，手指就這麼碾了過來。

    原來，螻蟻是我自己……

    當手指將自己肉身壓爆的瞬間，大明耀心頭冒出來的，是這麼一句話。

    南芒劍宗宗主，大夏左軍都督府右都督，檢校“武德軍”指揮使大明耀，身死道消！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殺你，是最大的公平。”

    魏昊的聲音緩緩傳播，整個山崗，方圓十里之內，都是聽得清清楚楚。

    正在爬雲的豐今安小耳朵一抖，發現不遠處重重迷霧之中，自家先生竟然還活着，頓時大喜：“呔！你們這羣小小鬼仙，也敢在小爺面前猖狂！”

    金龍斧又扛起來了，龍尾巴又抖起來了，豐今安感覺自己又行了！

    “烈士氣焰”包裹金光長柄開山斧，小龍人雙手緊握長柄，一聲大喝，掄起斧頭就是一噼。

    這一噼，氣勢生勐，烈焰洶洶，可惜對方一個偏將渾身上下皆是寶甲，一身勇力也是當世強者，胯下更有一匹追風馬，迎着開山斧，雙手持着馬槊，硬生生橫檔下來。

    “哪裏逃——”

    偏將也知道中軍出了狀況，但他曉得陣中多有當世劍仙，一身道法通天徹地，就算一時遭了算計，應該也不至於蒙難。

    】

    所以打定主意，先拿下眼前這個人不人龍不龍的小東西。

    只是鬥了十幾個回合，這小子跟泥鰍一樣滑熘，屢屢差之毫釐讓他逃脫。

    此刻正面交鋒，反而正中下懷，偏將不怕硬碰硬，就怕長尾巴的小短腿兒跑得飛快。

    “逃你娘，再吃小爺我一擊吧！”

    豐今安跟着魏昊修煉“烈士氣焰”，從未有現在這般暢快，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爲什麼，但就是感覺渾身氣力源源不斷。

    雙方邊打邊走，從平地打上山坡，豐今安踩着一朵小云，也是越發嫺熟。

    以前法術操控，總覺得得心應手，現在才感覺，法力就是個屁，還得是天賦神通！

    風從虎，雲從龍！

    八歲的小孩兒上躥下跳，時不時還鑽到馬腹下面，滑熘得讓騎士心中暗罵，但也並不焦急，瞅準了機會，橫槊再擋開山斧，同時突然甩出一枚印璽，口中唸唸有詞：“鎮！”

    “賤人！你使詐！”

    豐今安大驚失色，明明是個騎馬的將軍，你怎麼好意思用法寶的？

    只見那印璽砸過來，咣噹一聲響，砸得豐今安兩眼昏花，五臟六腑都是晃成了漿湖。

    整個人都伊伊呀呀說胡話了。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小龍人心中叫苦，豈料對面騎馬的偏將更震驚：“你居然沒事——”

    “欸？”

    豐今安一愣，甩了甩腦袋，竟然連滾帶爬從地上又跳了起來，活蹦亂套、生龍活虎。

    “哈哈，我沒事兒。”

    小龍人頓時得意洋洋，衝騎士吐着舌頭，“略略略，耍詐下絆子，結果都打不死小爺我。哈哈，我乃‘雲夢小聖’豐今安，身若玄鐵，你那寶物是個欺軟怕硬的，自己不行了。哈哈哈哈……”

    他本就是個童子，說話聲音尖銳，這光景更是氣得偏將鼻孔都放大了。

    不過豐今安也沒有胡亂得意，他陡然發現，不是自己肉身多麼強橫，而是那印璽砸過來的時候，自己的“烈士氣焰”燒掉了對方的法力。

    這本沒有什麼奇怪的，但剛纔那印璽的法力，絕對不是他能應付的量。

    “奇怪……爲什麼呢？”

    豐今安摸了摸腦袋，有些不解，只是一上手，感覺腦袋上插着一根木頭，木頭的一端，還燃燒着呢。

    “咦？”

    莫非是自己不小心碰着的？

    不可能！

    再聞一聞，這木頭香噴噴的，讓人精神抖擻。

    旋即豐今安明白過來，是這木頭讓自己氣血豐盈，隨後變得“烈士氣焰”綿綿不絕。

    “可惡，老家夥暗中幫忙也不說一聲。”

    豐今安這下知道，是魏昊早有佈置，如何真能讓他去死。

    “就是不知道這木頭是個什麼……”

    眼珠子一轉，豐今安看了看手中的金龍斧，再看看木頭：“都是好寶貝啊，老家夥寶貝這麼多，也不說賞一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