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 無知甚好

    「看到了嗎？」

    「看法力變化，至少有三個天庭的兵將。」

    跟魏昊一起偵察此時淮水之北的戰事，汝水龍王作爲在天界

    廝混過的，憑藉經驗，把看到的情況描述了出來。

    其中屬於「太阿戰法」的天兵天將，一個都沒有，大抵上也說

    明了「太阿天庭」現在不會介入這場亂局。

    「境界最高應該就是地仙，不過法寶衆多……」

    魏昊眉頭微皺，對付天兵天將，一兩個三五個地仙，他根本

    沒什麼好擔心的。

    可數量衆多的鬼仙結成大陣，就能輕易壓制神仙境界，倘若

    再有厲害的法寶，那些個不擅長戰鬥的神仙，也只能被打得灰頭

    土臉。

    哪怕神仙理論上可以億萬分身，在天界氣化無數自我。

    汝水龍王之所以堅信魏昊能跟天界的癟三鬥一斗，除了魏昊

    這份無敵的生猛之外，就是魏昊可以帶動孱弱的精靈完成蛻變。

    這尤爲重要！

    以寡敵衆和以衆擊衆，是兩個概念。

    「要是‘軍陣之勢，蓄勢成功，這些三流貨色，有法寶也是無

    用。」

    有些可惜的汝水龍王眼見着淮北起了變化，卻發現己方不能

    趁火打劫，多少有些羨慕。

    不過，他也沒有攛掇魏昊大幹一場的意思。

    來到這裏，能夠保住淮陰城，就是勝利。

    其餘的，不做他想。

    「人心啊…….」

    汝水龍王的眉間眼最容易望氣，作爲「四瀆八流」之一，他現

    在觀察到的神州，到處都是收割人心的勢力。

    妖魔、軍閥、諸侯、勳貴、仙神……

    大夏天南海北最爲繁盛的府縣城池，都有這樣的力量參與其中。

    魏昊的影響力，其實遠遠超過那些不自量力的蠢貨。

    「魏君，何不趁此機會，橫掃淮水兩岸府縣。到時候，一舉

    殺入夏邑，震懾四方！」

    汝水龍王順着水脈的走向，看到了許多變化，其中不乏藉着「

    魏赤俠」名號趁機起事的野心家。

    在汝水龍王看來這何嘗不是一個可以大肆利用的好機會。

    「哪有那麼簡單……」

    魏昊擡手一指，有些東西，汝水龍王的眉間眼，還是看不到

    的。

    不過，魏昊不介意讓汝水龍王也看一看。

    伸手抓住了汝水龍王的龍角，龍魂就像是被拉入了奇異的空

    間一樣，剎那有些恍惚，此刻，汝水龍王就像是借用魏昊的火眼

    金睛，在觀察着天象。

    這是汝水龍王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

    「星光？是什麼？」

    「‘白虎神君」給人間的最後一份禮物，就是三千天賜流光。但

    是自白虎離開之後，陸陸續續就多了大量的星光。一開始我不明

    白是什麼以爲是天界大神效仿白虎，後來因爲五泉縣一事，我便

    知道，這代表着天界扶持的傢伙……」

    「明白了。」

    汝水龍王當下便知道，這些顏色各異的星光，代表的就是天

    界扶持的人間代理人。

    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

    而這些星光的方位，跟汝水龍王眉間眼看到的氣韻變化，幾

    乎是完全重疊。

    「大夏繁盛之

    地，早已被瓜分殆盡。四方侯、五方伯、三

    邊……」

    魏昊一眼望去，全是敵人。

    不知道還好，知道了，真是讓人絕望。

    汝水龍王此刻已經心生絕望，他不覺得這樣能折騰出什麼浪

    花來。

    遍地都是敵人，而且都是實力強勁又有天界的扶持……

    甚至，還不知道是天界什麼力量在扶持。

    汝水龍王心中苦笑，他只是想要拒絕入魔，然後搏一把人間

    英雄。

    此刻，他越發明白，爲什麼人間英雄不好當。

    但汝水龍王沒有從魏昊身上感覺到不安和焦慮，內心持正，

    而又爲不義環繞，汝水龍王頭一次覺得修行糊塗一些更好。

    唰！

    汝水龍王的視線重新恢復了正常，再擡頭看去，沒有什麼星

    光，只是尋常黑夜罷了。

    望了望神情淡然的魏昊，汝水龍王一時默然，然後問道：魏君在觀察什麼？」

    「現在動手的，你可認得？」

    「太一天庭，冰部衆神，他們現在布的陣法，極爲精妙，凡入

    此陣，便彷彿置身風雪之中。但有十分本領，能使出來三分，就

    是精通鬥戰。」

    一人一龍也不掩藏氣息，就這麼凌空觀戰，諸多隱藏行跡的

    天兵天將，這光景也有不少顯露真身。

    其中幾個渾身仙氣的大神，更是隔空喊道：「魏赤俠，他日

    若有一戰，還需手下留情啊。」

    「這是‘太上天庭，的雷部鬥神，全都是背身雙翅的神人，乃是

    六大天庭中，戰力最強的一部。」

    「說話的是誰？」

    「都是化身，瞧不出跟腳。雷部鬥神很少顯露真身，也從不

    透露神名，所以想要咒殺他們，非常困難。」

    汝水龍王對此瞭如指掌，「但人間又不得不供奉他們，所以

    也就成了天界最難纏的勢力。」

    人間不知道神名，但還得供奉的，大多都跟氣候有關，風雨

    雷電都是如此。

    魏昊的火眼金睛看去，便見雷雲之中的諸多神將，真身竟然

    都是一條條古怪的龍。

    龍？

    他本以爲是雷公嘴一般的神靈，卻沒想到是特殊的龍種。

    「天界收割如此之多的妖魔魂魄，作何用？」

    「煉製法寶，震懾三界。」

    明明是敵對關係，但「太一天庭」的雷部鬥神，似乎跟魏昊聊

    得恨愉快，彷彿多年老友一般。

    「噢？」

    謊言。

    魏昊察覺到了對方在說謊，但還是不動聲色：「不知‘太一天

    庭，什麼時候跟我交手？」

    「是征討。」

    爲首的雷部鬥神手持兩柄「鑌鐵雷光錘」，振翅盤旋之後，對

    魏昊說道，「魏赤俠，你若願降，‘太一天庭」封你一個大將噹噹，

    並不算什麼。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有你這樣的人傑爲‘太一神

    將，，假以時日，天界之中，必有你的威名。」

    「噢？這麼好？那不如封我個‘齊天大聖，噹噹。」

    「魏赤俠，天庭是很有誠意的，並不想擅動刀兵，你三思

    吧。」

    言罷，這位雷部鬥神便不再跟魏昊廢話，而是專心調兵遭

    將，將「淮下妖魔」一網

    打盡。

    他們並不是直接出手，而是夏室的修真，用各種奇怪符籙召

    喚之後，他們這才現身。

    現身的同時，一切天地規則就像是不存在一般，‘尋常妖魔根

    本經不起一錘子的敲打，魂飛魄散就是轉瞬間的事情。

    看到這一幕，魏昊神色平靜，但內心非常不爽。

    夏室用多少代價召喚雷部鬥神，他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確

    認，夏室有這樣的能力來召喚。

    可過去三年，從未用過。

    或許有難言之隱，但魏昊不信。

    「魏君，情況不太妙……」

    汝水龍王跟魏昊巡視完戰場之後，終於返回了中軍本陣。

    「這些下凡的仙神，看來都是有備而來。什麼時候跟魏君廝

    殺，還不好說。」

    「至少‘淮下妖魔，被掃空之前，應該不會跟我們鬥上。」

    難得一次下凡，不撈個夠本，對得起這次下凡嗎？

    矜矜業業把魏昊幹挺了早點返回天界？

    開什麼玩笑。

    人間大亂，正是收割人間香火的好時機，更何況，還有諸多

    好處可以撈。

    尤其是那些人間還有傳承的仙神，此時當然可以趁機以公謀

    私，給子孫後代弄一些福利，給人間傳承搞一些好處，還能在人

    間佈置一些後手，以防將來天界不測，這樣在人間，還能有翻本

    的機會。

    這些東西，都是要考慮。

    上來就把魏昊圍毆致死，然後草草收場，效率高是高，但對

    自身不利。

    淮陰城，內城中的百姓終於察覺到周圍的變化，本地的修真

    連續外出查探之後，也開始發現，大量妖魔似乎在被圍剿。

    「明公，王師已至！」

    除妖人還是勸說着彭如晦不要衝動。

    彭如晦跟相熟的修真私下問詢，那修真是個潛修數百年的鬼

    仙，便透露了一些天機。

    「明府，實不相瞞眼下北岸妖魔，正在爲天兵天將圍追堵

    截。江淮妖氛，大概是要到頭了。」

    「……」

    一時無語，彭如晦從修真口中再次得到了另外一個讓他咬牙

    切齒的消息，夏室有跟天界交易的籌碼，但過去不知道多少個日

    月中，都沒有用。

    現在，神兵天降，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沒有經歷過大起大落倒也罷了，經歷過了各種風雨，這只會

    讓彭如晦噁心得想吐。

    「真人，何不跟本府說些實情？」|

    「這……」

    作爲本地修真，能道出這麼多天機，已經是相當的給面子，

    但一想到彭如晦拍碎了官印，這鬼仙也知曉此番吐露，也只是跟

    彭如晦個人，而不是夏室的命官。

    於是他便道：「這些‘淮下妖魔，，對天庭而言，必然是另有用

    處。越是作惡多端的妖魔，死在天兵天將手中，功勞也就越大。

    明府應該知曉，凡我修真之輩，追求的，就是功行。」

    功勞和德行。

    彭如晦了然於胸，但顯然還沒有體會到其中的精髓。

    「功行於人間，是最大的追求，哪怕是天界仙神，也不能例

    外。」

    接着，這鬼仙便跟彭如晦解釋了天界「氣化而生」的天界生

    靈，就算是他們先天底子好，一出生就是鬼仙地仙境界，但沒有

    功德，過多少年都是這個境界，不會提高。

    因此，下凡刷功德是必須的。

    如果下凡刷不了，那就只能踏上天路，追隨人祖人皇的腳

    步，跟不知道什麼樣的敵人廝殺。

    畢竟，追隨人祖人皇本身，就是功德。

    人祖人皇都是爲人間而奮鬥的。

    「如此說來……本府的意思是……」

    彭如晦一咬牙，索性挑明了詢問，「倘若天界有魔頭暗中行

    事，豈不是會特意在人間豢養妖魔？」

    他說得已經非常文雅，但這鬼仙苦笑一聲：「明府不愧是英

    傑，已然明了其中的可能。」

    點了點頭，這個鬼仙直接道：「自古以來，多的是有意攪動

    人間不寧的邪神，只有人間亂了，妖魔才會肆虐。妖魔肆虐之

    後，罪孽也就越發深重。而此時，再出手降妖除魔，自然是功德

    無量。」

    「……」

    「這就像是養寇自重……」

    鬼仙索性攤開了說，也不再粉飾掩藏，每一個字都讓彭如晦

    理解的極爲透徹，聽得明明白白。

    這一刻，彭如晦恨不得自己是個傻子。

    「於諸多仙神而言，人間，不過是個圈欄。數百年想辦法收

    割一次，也就行了。只不過，人間時不時就會有英傑挺身而出，

    這才會讓仙神忌憚。」

    這鬼仙倒也不怕說得太通透，畢竟這時候就算應劫，也不是

    劈他，劈的是彭如晦。

    他知道的太多了。

    「忌憚？」

    彭如晦腦子轉得飛快，「怕不是因爲挺身而出的英傑，分走

    了仙神本該到手的功德吧？！」

    「正是如此。」

    承認了，直接承認了。

    彭如晦雙目恨不得噴火許多住世長生的仙人，都知道這種把

    戲，但他們會告知於四方嗎？

    絕無可能。

    因爲他們本身，也享受着這種便利。

    再者，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凡人更加不會信。

    但此時此刻的彭如晦，正經歷着這一切，所以他信，同時又

    憤怒無比，還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