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直通泰山

    鬼門關，中門大開。

    左右兩位地仙大神扶着山峯，俯身看着魏昊，三方不曾言語，但兩位大神各自折了一支桃樹枝傳給魏昊。

    “多謝。”

    魏昊收下兩支桃樹枝，拱手道謝之後，回望已經徹底偏轉的地府，現在看上去百廢待興，規整了不少。

    尤其是那一枚懸浮在中央的“大權”，魏昊若有所思，幾次想要開口描述，但卻發現不能描述。

    有奇特的力量，使得魏昊描述之後，聽者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就像是一剎那間，所有聽衆都會喪失閱讀理解能力。

    魏昊大膽地猜測這枚陰間衆生看不見的“大權”，或許就是跟酆都大帝息息相關，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酆都印”。

    看着“天地浮屠”，看着酆都大帝肉身所化的陰間天柱山，這“大庭宮”“碧落殿”，不管怎麼看，都讓魏昊覺得震撼。

    只因魏昊自認做不到這一點，獻祭自己，造福衆生，他做不到。

    如果有強敵，他敢於同歸於盡、視死如歸，但絕非爲了單純的造福衆生，而是要將該死的敵人徹底摧毀，不惜一切代價！

    地府十國官吏紛紛出來送行，大地獄中的各個小地獄，依然充斥着服刑厲鬼們的慘叫聲。

    只是這一次，唯有厲鬼、惡鬼的叫聲，那些罪不至此的小鬼們，終於脫離了無邊地獄。

    魂靈得到改造之後，該投胎投胎，該轉世轉世。

    “兩位鬼帝，竟然以桃枝相贈……”

    “看來，這場大戰，鬼帝們並非沒有看到。”

    “還好魏大王贏了，現在想想，真是後怕……”

    諸多判官都是心中多了不少怨念，他們原本效忠的對象，這地府十國的大王們，願意跟“朱厭”對抗的，有也是有，但選擇剛到底的，一個都沒有。

    這光景，平心而論，諸多判官都更願意選擇給魏昊做事。

    畢竟功過一眼看穿，唯一可惜的是，魏昊不是真的閻王，他還要返回陽世參加科舉。

    “魏大王，您以後有空，常來陰間看看。”

    “……”

    “不是，屬下的意思是，每逢鬼門大開，您都可以來陰間主持公道。”

    “再說吧，我還沒死呢。等死後，有的是時間。”

    “大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那卑職就預祝大王早……早……早日考上狀元！考上狀元！”

    “……”

    說話的獨角鬼王趕緊擦了一把汗，剛纔自己的嘴差點兒瓢了，這要是祝魏大王早死，那自己也該早死。

    “諸位，留步吧。”

    魏昊轉身道，“陰陽兩隔，這次我以活人身份進入陰間，本來就是越權行事。結果雖好，行爲並不值得提倡。倘若陰陽兩界公道俱在，我這樣的人，越少越好。”

    “大王高風亮節……”

    “大王英明……”

    有一黑一，魏大王猛是猛，結果也是真不錯，可魏大王這樣的人多起來，絕非什麼好事兒。

    可話又說回來，若非陽世陰間總有人瞎折騰，要搞亂陰陽從中牟利，又怎麼會出現魏大王闖陰間呢？

    論罪過，如何都不能先論魏大王的。

    鬼神心中也有一桿秤，道理，站在誰那裏，心知肚明，沒有必要裝傻。

    “你們只要專心做事，處事公道，就行了。倘若將來也要做個糊塗官，又有人在我這裏告狀。我還是會找上門的。”

    “……”

    “閻王殺起來吃力了一些，殺你們，易如反掌。”

    “……”

    言罷，魏昊指了指十國宮城內外懸着的一枚枚龍鱗，這些龍鱗都是鐵脊龍的，原本被魏昊打造成了兵器，現在重新打磨，在地獄成了一面面鏡子。

    “明鏡高懸啊，諸君。”

    拱了拱手，魏昊衝一衆鬼神喊道：“留步吧！”

    不等衆多鬼神再行相送，魏昊已然消失在了鬼門關，渾身死氣迅速衰退，鬼門關兩邊的地仙大神，緩緩地推動大門，當鬼門關再度閉上之後，魏昊眼睛睜開，已經到了陽世。

    呼吸的都是新鮮空氣，吐故納新，全然沒有死氣陰氣。

    可惜也有很大的遺憾，“劍衣刀榼”中的大氅，顯然不能再發揮出在陰間的威能，無法提供無窮無盡一般的“烈士氣焰”。

    酆都大帝的眼皮，在陽世之中，其蘊含的威能，大約就是遠遠勝過普通地仙，卻又不到神仙的地步。

    “死不瞑目……”

    把眼皮拿走，哪怕是死了，一雙眼睛也在監察着天下。

    感慨之餘，再次回想陰間的種種，跟五閻王“朱厭”的搏殺，反而不是什麼念念不忘的事情。

    唯有酆都大帝的肉身，支撐整個陰間世界的偉岸形象，始終在心頭磨滅不去。

    自己做不到如此偉大，但卻心生嚮往，心生佩服。

    這大抵上也是一種人之常情。

    “要走的路，還差得遠啊。”

    一聲感慨，魏昊看了看四周，發現並非是北陽府五潭縣的城隍廟廢墟，頓時有些驚奇：“這是倒了哪裏？玄辛，升空看一看。”

    “是，大象公！”

    燕玄辛升空查探的同時，魏昊摸出城隍印章，攤開手中，一眨眼的功夫，竟然風化了。

    化作了一抔粉末，清風拂過，徹底煙消雲散。

    “這樣的英傑，應該沒有完全消失吧。”

    鬼死後爲魙。

    魙活動的地方，叫作鴉鳴國。

    或許這位連姓名都獻祭的城隍公，也化作了魙，在鴉鳴國受苦。

    但只要還存在，這就是好事，總有辦法讓這位城隍公脫離鴉鳴國。

    狗子則是興奮得很，對魏昊說道：“君子，現在我不止鼻子靈，這雙眼睛，也能夠辨明鬼魅妖邪，頗有‘陰陽靈火’的威力。”

    “你的眼睛也進化了？”

    “也？”

    狗頭一歪，狗子感覺事情不簡單，再盯着魏昊的眼睛看去，狗眼滿滿的都是羨慕：“君子，你的眼睛……”

    “火眼金睛。”

    “……”

    說不定比穿越前故事裏的“齊天大聖”還要強一點，所有善惡、強弱，甚至是變化，都是一目瞭然。

    而這神通又是在陰間打死“朱厭”獲得的，當時的情況，暗合七七之數，整個陰曹地府就是巨大的爐鼎，要打死“朱厭”的自己，便是一個想要煉製丹藥的修真。

    “朱厭”，就是修真問道過程中的那只“心猿”。

    打死“朱厭”的過程，就是煉化“心猿”的過程，而最後，就是肉身進一步強化，並且獲得一道神通。

    通陰陽、曉變化，執掌兵戈戰事，那麼……剋制這等變化神通的“火眼金睛”，自然就是更勝一籌。

    不過這“火眼金睛”，也不是全然沒有缺陷。

    最大的缺陷，就是看不穿人。

    只要是大活人，魏昊能感知到善意惡意殺意，但其中的變化，是看不到的。

    人心如何，只有裝着那顆人心的人，自己才知道。

    正所謂，人心隔肚皮，魏昊煉就“火眼金睛”的大神通，非但沒有心頭鬆懈，反而進一步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一切外物。

    凡是智慧生命，先假設大奸大惡，時刻準備搏殺，經受住時間的考驗之後，才能善眼視之。

    “這裏的山嶺，怎會給人如此高絕的氣質？”

    跟狗子說話的時候，魏昊才發現離開鬼門關之後的景緻，竟然如此的雄壯。

    山並沒有高聳入雲，但那種氣質，也許是一種構圖帶來的衝擊，總之，擡頭看去，就有“高山仰止”的氣魄。

    狗子仰着狗頭看了看，頓時道：“這山我見過。”

    “小汪，你怎麼會見過？”

    “書院山長多的是山水畫，其中就有‘五絕圖’。”

    “‘五絕圖’？”

    “東西南北中，五大名山，乃是天下山嶽之絕。”

    “雄險峻幽秀，這是五大名山的特點。山長年輕時做過‘操江同知’，所以東絕、南絕這兩處，去的很多。”

    “小汪，你說各個府縣書院山長，要是也得了神通，怕是實力也不會弱到哪裏去。”

    “修真不做官，做官不修真，只能二選一。”

    狗子嘿嘿一笑，竟是有些得意，“不像我，狗官可以當，法力照樣練。我那老父在邊關，還沒有我這般愜意呢。”

    “……”

    儘管聽上去是這麼一回事兒，但魏昊總覺得狗子變了，居然變得這麼沒骨氣，天天想着在老父親面前炫耀。

    “那這裏是東絕還是南絕？”

    “山嶺如英豪端坐，自然是東絕。”

    狗子一臉得意，並且道，“一會兒燕子姐姐來了，定說是泰山。”

    見狗子這般自信，魏昊也已經信了七八分，等燕玄辛落下雲頭，在魏昊身旁繞了一圈現形，果不其然，就聽燕玄辛道：“大象公，居然到了泰山哩。”

    “還真是泰山！”

    “哼哼。”

    狗子更是小尾巴搖晃得宛若螺旋槳，更是道，“想來是跟地府偏轉有關。君子難道忘了，你在黃泉路上一通折騰，把整個地府都震得偏轉。正南的秦廣城，可是震到了正東方向。”

    “這其中的變數，我也問過諸多判官還有鬼王。”

    點了點頭，魏昊也是大致上判斷出來，爲什麼會到泰山。

    實際上，最初的人間往生之處，便是泰山。

    而陰間“開天闢地”之後，因爲種種原因，發生了一點點偏差，內情魏昊不知道，但地府跟人間的通道，發生了錯位，使得陰間的地府門戶，是在正南。

    人間流傳很久的鬼門關，也的確不在正東方位。

    但這個傳說，跟泰山比起來，又是比較近了。

    更古老的傳說中，泰山神是執掌幽冥諸事的。

    現在陰間地府的門戶，重新契合正東，可以說是陰陽配合，嚴絲合縫。

    就彷彿是更古老的傳說重新復現。

    “若是泰山的話，那咱們回去就要走很長的一段路。”

    魏昊想起一事，沒打算現在就回去，而是道，“往西就是大野澤，咱們去一趟大野澤，看看大野宮的災情。”

    “君子，現在就去麼？”

    “不錯，事不宜遲，那七萬二千冤魂的案子雖然打回去重審，但那是陰間的事情。陽世的罪過，還沒清呢。”

    說罷，魏昊又道，“而且除了人間的罪孽，這‘大野地宮’中供奉的大野地仙，也要一併清算。此事，便是他販賣信衆魂靈而起，我在洞庭就說過，要‘伐山破廟’，他這天上的仙人，比魔鬼都不如！”

    “對，我看那地獄的惡鬼，好歹開吃之前都會吱一聲。這‘大野地仙’真就不是個東西，不聲不響，就把信衆全部給賣了。”

    進入陰間之前，魏昊和狗子對於內情都是一無所知。

    但是把閻王活活打死之後，七萬二千冤鬼的案子打回重審，根據鬼魂們的口供，再加上地府的陰陽法寶，推算出了前因後果。

    不知道之前，也只是惱火；知道之後，那真是地獄烈焰都不如心頭火。

    “此去大野宮，也不能高調行事，必須謹慎低調。”魏昊想了想，便打算借用陰間闖蕩之後的便利，各地城隍，都會賣自己一個面子，只要城隍沒換人，他到一個地方都有藏身之處，比喬裝打扮還要便利。

    “君子，可是要防着那侯通？”

    “嗯，此人不簡單。”

    根據之前的一應推演，袁洪、侯通應該是同一個。

    都是水猿大聖的“三魂”之一，只不過侯通是水猿大聖的“爽靈”，也就是地魂；而袁洪，則是水猿大聖的“幽精”，也就是人魂。

    單獨一個拿出來，都是人間強者，魏昊倒也不是說怕了他們，神仙都敢正面對抗，何況只是一道魂魄所化之輩。

    他計較的，一直都是水猿大聖本身。

    歷經不知道多少個朝代，居然不死不滅，依然在人間，這本身就相當的神祕，甚至帶着一點恐怖。

    神仙之才……恐怕是有點小瞧了這位妖族大聖。

    問題就在這裏，魏昊現在見過的強者，除了人祖，頂天就是神仙。

    而且看到的神仙，都不是完全體。

    “大象公，那若是遇上不平事，不得不出手呢？”

    “也要看情況，如五鉢縣那般，有‘鐵筆探花’任行空在，又何須用到我。事有輕重緩急，我便不信整個大夏朝，處處都是烏煙瘴氣，就半個本地的好漢都都沒有。”

    “就是，真要是鬍子眉毛一把抓，什麼事兒都辦不成。”

    狗子吐着舌頭晃着尾巴，狗眼放着光應和了一句之後，立刻道，“君子，那咱們趕緊去大野澤吧，說不定還能揪住幾個尾巴。”

    “小汪，你怎麼如此急切？”

    有些不解地看着狗子，魏昊覺得這小黑狗肯定有事兒啊。

    “嘿嘿，我現在可是陰間揚名，乃是地府第一狗。這光景不趁熱打鐵把陰德加起來，更待何時？”

    一想到“天下第一狗”的威名震懾四方，汪摘星狗眼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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