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同載酒,少年遊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意千重字數:2202更新時間:24/06/27 14:22:05
    “從心者”再也沒有隻字片語送來。

    殊華悵然若失。

    倒也不是說,她喜歡上了這個人,而是突然少了一個說得上話的文友,心裏很難受。

    她太寂寞了。

    畢竟,以她這種奇怪的身份,日常並沒有什麼朋友,外出也僅限於老皇帝允許的範圍內。

    因爲他特別害怕她會被鄰國搶走,或是殺死,不然虢國的損失可就太大了。

    兩個月後,初夏時,殊華沒忍住,又給“從心者”寫了一封信,內容不多,就只問他那首詩。

    信放在門房那兒沒多久就被取走了,傍晚的時候,門房送了整整一匣子書信進來。

    全是“從心者”新作的詩詞歌賦,那首詩就放在最上面。

    “舟閣山橫水見沙,黃塵爲客鬢初華。

    江春寂寂歸無計,一樹臨風落杏花。”

    侍女阿芙幫着拆封套,大驚小怪:“一共一百二十封信,一百二十首詩詞歌賦,平均每天兩首。這也太有才了吧!”

    殊華也這樣認爲,這一百二十首詩詞歌賦,無一不好,無一不美。

    他未曾提過半個“情”字,卻字字都是她,句句都是她。

    她沒有再回信,但從那天開始,每天都有詩或者詞,歌或者賦送到她面前。

    當“從心者”的作品積累到一千件時,殊華再次給他去了一封信,約他在三日後見面。

    三日後便是豐收節慶典,她要登甘露臺行祈福禮,禱祝虢國明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神女出行,前呼後擁,威勢赫赫。

    盛裝的殊華與平日完全不同,她神色肅穆地坐着花車,穿行過京城大道,接受萬民歡呼景仰。

    當她登上甘露臺時,這種狂熱達到了頂峯,歡呼聲震得天上的鳥兒都不敢落下來。

    皇子大臣們看着這一幕,各懷心思。

    得神女者得江山,並非只是一句空話。

    祈福禮畢,殊華去了甘露臺後的行宮休息,前腳進去,後腳就跟去一羣皇子求見。

    她統統不理,老皇帝派去的人看她眼色,立刻料理妥當。

    月上中天,篝火晚會開始,皇室將與萬民同樂。

    殊華準備回家陪伴年邁的父母,她換了一輛普通的黑漆馬車。

    慕容昊在車中已經等了很久。

    見她進來,他局促不安地行禮:“冒昧打擾,但你說今日相見,卻未約定地方,我思來想去,只有此刻最爲合適。”

    殊華平靜還禮,問道:“七殿下就是從心者?”

    慕容昊不好意思地道:“雖然有些丟人,但正是區區不才。”

    殊華沒客氣:“爲何藏頭露尾?”

    慕容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若你一早知道是我,還會搭理我嗎?恐怕看到我的書信就扔了,都不會拆開。”

    這倒是實情。

    殊華再追問:“爲何又來了?”

    慕容昊沒出聲。

    馬蹄聲敲在長街之上,發出“噠噠”的清脆聲,夜風吹,燈籠轉,桂花甜香入鼻端。

    殊華耐心地等待着。

    將要到達她家附近時,慕容昊終於開了口:“我想,人生總要有一次膽大妄爲、癡心妄想的時候。”

    殊華深以爲然,卻不想表態,她想再看看。

    “我該走了。”慕容昊走下車,回頭看向她,“我的哥哥們對你不懷好意,伱唯一能做的,就是向陛下求助。”

    “多謝殿下提醒,我記住了。”殊華微笑着和他道別,看到一道瘦高的人影安靜地等在路邊。

    是慕餘生。

    他看起來要比之前好了很多,穿着文人長衫,胖了一些,乾淨整齊,眉眼寧靜。

    他朝她看來,鄭重其事地作揖行禮,脣角帶着恬靜的笑意。

    殊華叫他過來:“伸手。”

    慕餘生不明所以,卻還是聽話地伸出了手。

    袖口有經常寫字留下的磨痕,兩掌白淨修長,指腹間的老繭清晰可見,這才是讀書人的手,而非是苦役的手。

    殊華再叫他:“擡腳。”

    慕餘生也乖乖地擡了腳。

    最常見的青布鞋,乾淨合腳,微有磨損,顯然已經穿了一段時間。

    殊華滿意極了,連帶着對慕容昊也多了幾分笑意:“殿下很好。”

    慕容昊原本一直沉默地看着她和慕餘生,聽見她和自己說話,才直接地問:“你懷疑我是做樣子給你看,裝仁善嗎?”

    “怎麼會呢?我是看到他變好而欣慰。”

    殊華有一個普通的願望,希望自己有好感的男子善良而正直。

    慕容昊突然之間意會到了她的想法,他低笑了一聲。

    “慕餘生很有才華,做苦役埋沒了,便是跟着我這個落魄之人,也還是埋沒了。先這樣吧,等到將來時機成熟,我再把他推薦給三皇兄。”

    他說的三皇子,是七名皇子中呼聲最高的,很有可能被立爲太子。

    殊華點點頭,放下車簾催車伕趕路。

    第二天早上,她剛醒來,就收到了一對用不同品種攢成的桂花球,花球下方墜着銀鈴鐺和灑金紙裁的精緻小紙片。

    一張紙片上寫“同載酒”,一張紙片上寫“少年遊”。

    這倒是契合殊華的心思。

    她提筆給慕容昊寫了一封信,約他月夜載酒同遊西山。

    當天夜裏,慕容昊應邀而來,果然載了美酒和滿車的桂花。

    他們對酒當歌,聊理想,聊詩詞,相談甚歡。

    中間慕容昊應景作了好幾首詩,驚才絕豔,令殊華歎爲觀止。

    她有一個疑問:“爲何殿下如此才學,卻寂寂無名?”

    慕容昊帶着酒意,爽直大笑:“因爲我想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啊。”

    殊華表示理解,但她認爲:“這樣下去並非長久之計。”

    慕容昊道:“確實不是辦法,所以我不能再來見你了,這是最後一次。否則,會給你帶來災禍。”

    他摔掉酒壺,大笑而去。

    殊華悵然若失,她給他寫信,聊時政,也聊風土,還聊感悟。

    他也回她的信,但信件再不通過門房,而是交由慕餘生祕密送達。

    他的信回得非常迅速,對事情的看法總能說到她的心裏去。

    天長日久,月復一月,他們再沒有私底下見過面。

    但殊華不可控制地愛上了慕容昊,如果靈魂需要一個伴侶的話,那一定是他,他太懂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