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哈利披馬甲的日子(八十九)
類別:
網遊競技
作者:
鏡子裏的棋局字數:9198更新時間:24/06/27 14:19:13
Erik幾乎是把Hank吼過來的。
沒錯,吼。Erik一邊抓着Hank的領子將人拖過來,一邊對他咆哮着Hank本人聽不懂的話。
「如果你非要別人在你耳邊大聲說話才知道滾過來,」Erik對他怒目圓瞪,發泄着所有的怒火,「不如去戰場上聽聽炮火轟炸的聲音,而不是留在這裏自稱有用——你有聽見Charles在叫你嗎?!」
「我聽見了我聽見了!」Hank當時極力解釋道,「是你拽我拽得太快了——」
「你有一雙野獸級別的藍色大腳——」Erik譏諷道,「——我看不出來它存在的作用!」
「馬上滾進去,」他把Hank扔到書房門口,神色嚴厲,「發揮你的作用。」
Hank一邊扶眼鏡,一邊敲門,同時納悶地問道:「……教授是把門鎖起來了嗎?」
他懷疑地看了Erik一眼。
「因爲偉大的CharlesXavier不允許,」Erik深呼吸一次,臉色鐵青地說,「不允許像我這樣的□□多看一眼他昏厥過去的兒子。顯然,那是因爲他把我看作一個綁架犯,他認爲我會搶走或者傷害他的孩子。」
Hank在聽明白這話後完全傻掉了。他的眼鏡從臉上滑了下來,看起來頗爲滑稽,但他這麼吃驚並不是因爲Erik口中的「綁架犯」。
「你說、我,」他口齒不清地道,「什、兒——」
「他的兒子出了些問題,昏過去了,所以要你進去,」Erik不耐煩地說,「你有哪裏聽不懂。」
「但是——」就算還有點磕巴,但Hank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語言系統,他困惑又震驚地說,「但是那個孩子——你說的肯定是弗朗西斯——他——」
他背後的門刷的拉開了,露出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進來。」
Charles看也沒看Erik,直接就對Hank說道,口氣是少有的果斷。
Hank此時難得敏銳了一回,他看看Charles,再看看Erik,馬上就意識到這其中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因此,他沒有問「爲什麼弗朗西斯成了教授的兒子」,一句話也不多說,馬上閃身進入了書房,而Charles當着Erik的面,又一次哐當一聲合上了門。
Erik:「…………」
…………
Harry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吵死人的汽車車輪底下的不幸者。
一切都很黑。他看不見東西,也沒有什麼自己的想法。他只能感覺到有什麼很重的東西壓迫着他的眼皮與大腦。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有什麼很重的東西碾壓過他的腦袋,有時候那讓他覺得疼痛,有時候那讓他覺得自己忽冷忽熱,而這些一起發作的時候,他覺得周圍吵得好像有一萬只鴨子正在被宰殺。各種各樣的想法與話語在他的腦袋裏一次又一次爆炸,即使Harry閉着眼睛,他也覺得有什麼在炸開。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有時候,他的眼前也不是沒有亮光的——但那就是一個間隙,是一輛車碾過去帶給他痛苦與黑暗之後,在下一輛車到來之前留出的一兩秒間隙。身體的疼痛不會就此停止,心裏的疼痛也不會。
而在這逐漸麻木的過程中,Harry也無法產生過多的想法。
——我做錯了什麼嗎?我做錯了什麼嗎?我沒有做好我要做的事情,所以要遭受到這種痛苦嗎?
他經歷這樣多的痛苦,是要步入死亡嗎?
一種因爲將要窒息帶來的恐懼,伴隨着另外的想法猛地浮出意識的水面。
不……不……還不行,他不能……r……
爸爸……好痛……爸爸……
ad……ad……
他在疼痛與黑暗之中反覆呼喚着那個他打從心底依賴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希望得到解救。所幸,這個等待的過程並沒有持續太久。
不知過了多久,Harry終於感覺到,有一個意識,一股力量如同一陣輕緩的暖流緩緩而來,從冰冷到使人窒息的意識之海里將他托起,包裹起來隔絕疼痛、嘈雜與冰冷。
這感覺如此輕柔,如此熟悉。
爸爸。Harry想。
然後,他安心地陷入了睡夢之中。
…………
「……爸爸……」
才確認好了藥劑調配無誤,正準備轉身的Charles聽見這微不可聞的呼聲,不由得停了下來。
下一刻,他以一種坐輪椅的人不該有的速度撲回了牀前,緊緊地盯着病人的臉。如果Erik現在能打破那扇門進來,一定會懷疑他是Raven假扮的,因爲Charles在半小時前對Erik有多麼地冷硬,他現在對牀上的孩子就有多麼地柔軟。這種柔軟並不是說他露出了笑容什麼的,而是一種從白色石膏像到血肉之軀的軟化。
Charles盯着牀上的男孩,眼睛一眨也不眨。他含握住男孩的手,把其中一隻貼在自己的臉頰旁,好像這樣就能讓它不那麼發燙。但事實上,男孩仍舊渾身滾燙,他身上每一點溫度的變化都能讓Charles心驚肉跳。
他的另一只手輕輕地摩挲着男孩的額頭,腦袋裏不禁構思起那些他所還沒見到的未來。他思考着,這樣在愛裏長大的孩子是否吃過這樣的苦頭,而未來的自己又是如何做的。他是否會做得比現在的自己更好,更稱職。
「ad……」
男孩乾裂的嘴脣蠕動着,那近乎於本能的呼救聲讓Charles的內心深處爲之顫抖。他不禁將孩子的手攥得更緊,又一次伸出自己的精神觸梢去觸碰男孩的心靈深處。他的動作柔和而深入,因爲他不願意把兒子驚醒。
而又一次地,他探索到一片能令人窒息的混亂與黑暗,他竭力隔絕那些污穢,一點點地撬動,將男孩的個人意識保護了起來。這方法比較有用,卻不能一勞永逸,Charles曾想過換一種辦法,他試圖分擔那些疼痛,但是男孩好像在維持着什麼屏障一樣,拒絕有人分攤其中的一部分。
Charles不明白他未來的兒子到底是善於保守祕密,還是善於一個人忍耐。他衷心地希望不是後者。他希望自己能做一個堅強有用的父親,而不是頹廢無用的爛人。
「ad在這裏,」Charles收回精神觸梢,他親吻着男孩的手背,聲音喑啞,語氣親暱又難掩難過,「不用害怕。你會好起來的——你會——會好起來的。」
最後一句話,他不知道是在安慰孩子還是在安慰自己。
Hank站在他不遠的地方無聲地張了張嘴——平常不擅長安慰人的他也想說點什麼,比如「b型能力爆發症」並不致命,他們也不缺少相應的治療器械與藥品,小弗朗西斯已經過了對藥物最敏感的年紀,只要持續治療,一定不會有事情……
不過,他覺得Charles一定也知道這一點,但他也能理解這個,因爲如果他有個孩子生了病,他也會這麼驚恐地思索着所有因爲能力失控而死亡的案例,而即使這孩子不是Charles的,Hank也用眼睛見證了Charles有多愛他。
——他爲了在Erik面前維護這孩子的神祕來歷,對Erik撒謊這是他的兒子呢。
Hank回想起進門後,Charles草草丟給他的說法,心
情一下子複雜了許多。他得說,在聽到這個說法的一瞬間,他飛速明白了Erik那格外旺盛的火氣從何而來。他明白,理解,並且諒解。
如果Raven突然有了個孩子且把他當做罪犯來提防,他可能會驚嚇到崩潰。
不過即便有這麼多想法,Hank的手也沒停,也沒去給在外面踱步的Erik開門——沒錯他能聽到Erik的腳步聲——他繼續快速地配着下一次要給弗朗西斯注射的藥劑,並且時不時就要去看看體溫計,記錄小弗朗西斯的體溫。
這孩子一直渾身滾燙,即使是b型,時間也有些長了。Hank想。不過他沒有馬上把這話告訴Charles。
b型爆發症——一個不常見的病症,僅僅出現在有着數種能力的變種人身上。拋開各類科學說法不提,對這種病症最簡易的解釋就是,能夠承受多種能力的變種人能力太強了。本來,出於物種進化的本能,變種人在擁有能力的同時,就擁有能容納、控制它們的體質,但當這個變種人開始失控、暴走的時候,他的能力有極低的概率會在這個「容器」之中「打起來」。
它真正爆發的概率很低,大部分的變種人只擁有一種主要能力,這類強大的複合型變種人屈指可數,極爲稀有。理論上來說,b型爆發症不致命,除非患者恰巧有心臟病。但它發作起來非常痛苦,發燒、肺炎或者哪個器官出現暫時的緊縮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正因如此,Hank越發覺得弗朗西斯的情況棘手。一般來說,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是很難患上b型爆發症的,因爲成長中的孩子所能容納、使用的力量上限就在那裏,作爲人體自帶的異能,有一半的孩子在發育成熟前,只要沒有遭受特別大的威脅,甚至無法自由使用能力,因爲他們無法控制那些能量,他們的身體自發認爲這很可能會承受不了。
——除非他們遭受了強烈的刺激,或者威脅到生命的危機。
想起剛剛來到這裏時,男孩也有爆發過頭的跡象,Hank不由得更加擔憂起來。
「我要殺了他。」
突然,Charles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把Hank嚇了一跳。
「什麼?」Hank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要殺了,」Charles依舊攥着男孩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臉,但他說得很快,「那個害得他現在躺在這裏的人。那個該下地獄的、骯髒的***——他竟敢對——」
Hank嚇得差點把手裏的瓶子摔在地上。認識Charles這麼久了,他幾乎從未聽到教授這麼罵一個人。
「誰?」Hank困惑地扶了扶眼鏡,「教授,你在說什麼?」
Charles沒有回答Hank這個問題。
而等Hank給弗朗西斯打下第三針的時候,Charles終於想起了有些事情要囑咐。
「把Sean和Raven叫過來。」他說,「我有些話要叮囑他們。」
Hank躊躇了一下。
「聽着,教授,也許……我是說……需要叫Erik嗎?」
「不,」Charles說,「他不需要知道,我們只在——外部事項需要合作。知道得太多對這孩子來說沒有好處……」
他撫摸着男孩的黑髮,手指輕輕捲起那本來就很卷的髮梢。即使在Hank眼裏,它仍然是燦爛的金色,但這層幻像由Charles構造,他一直都在看着男孩真正的臉。
Charles希望他的孩子能夠早日醒來,這樣他才能確認他沒有又一次把一切都搞砸。
…………
當Erik再次見到那個男孩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了。
在這個,哈,漫長的期間,即使他早就得到了允許,和自己的一些下屬與朋友住在這裏,但Charles謝絕他們住在二樓,他請他們住在離「那個男孩」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頂層,而自己卻作爲另一個合作人不見人影。每當Erik「不由自主」地在那扇門前踱步,或者找藉口要見Charles,都會有人請他遠一點,有時候是Sean,有時候是Raven,後者的表情相當複雜,她看上去理解並同情因爲這件事而惱火的Erik,但也態度堅決地要求他遠一點。
「你得理解一個父親。」她說,「你之前威脅過他,用那個孩子。」
Erik那口氣被她這句話噎在了嗓子裏——被氣的。
「我——不知道——那是他的兒子。」Erik幾乎是從牙齒裏磨出的這句話,「他一個字也沒跟我說——他們沒有——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不。Erik的腦袋裏猛然迸發一個細節。
心靈感應。擁有這樣能力的人屈指可數,但如果是父母遺傳給子女,那可一點都不奇怪,甚至於,如果父母中的變種人格外強大,那子女擁有更奇妙、更強大的能力也不奇怪。
「你不需要知道細節。」Raven顯然得到了囑咐,在這方面,她無條件地遵從她哥哥的要求,「你看到那孩子對他而言的重要性了,Erik,你最好不要再挑戰他的脾氣。也不要跟你的那些下屬說這件事,求你了——現在時局動蕩,Charles不能失去這個孩子,我們要保守祕密。」
Erik再一次被氣到說不出話來。能讓他這麼「沉默」的人不多了,敢這麼做的人也不多了。
而在男孩昏迷沉睡的第二天晚上,他的表兄,那個一看就是個英國人的男孩也氣沖沖趕了過來。他飛奔至門前,咆哮了一句Erik沒聽懂的話(阿拉霍什麼的),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但還沒等Erik再說什麼,那個男孩就一邊嚷嚷着「我要殺了他」,一邊看也不看地衝了進去。
Erik本想看這男孩在幾分鐘後,一臉不高興地出來,但等了很久,他都沒等到那個孩子像是Sean一樣被轟出來。
這讓Erik的心情更糟糕。顯然,對Charles來說,孩子的表兄弟不是「威脅」或者「毫無用處」,他認爲這麼一丁點的男孩「值得信賴」。這份信賴從何而來,這個據說是表兄的男孩難道是孩子母親那邊的親戚嗎?
Erik很想再多知道一點欣喜,但他馬上發現,就連Raven都不能自由進入那個房間,只有Hank,以及這個「Charles兒子的表兄」被允許長期待在房間內。而偶爾進入房間,認識男孩更久一點的Sean和Raven,前者什麼有用信息也不知道,而Erik也不指望從後者嘴裏撬出來什麼信息。
Erik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房門在自己面前緊緊地關上——這發生了很多次——每一次,那極其響亮的「哐當」一聲都像是一巴掌,啪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所以,重複一遍——當他終於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了。而當事情僵直到第四天的時候,Erik已經開始真心實意地疑惑着爲什麼Charles不乾脆直接把他從房子裏趕出去。
而他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看到那男孩。
…………
當Harry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情況已經好了很多。
他不再覺得抽痛,不再有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也不再感覺忽冷忽熱。他本能地深呼吸一口氣,而這讓房間裏寂靜了幾秒,隨後就沸騰了起來。
「梅林TM的四角內褲啊,終於。」
Harry隱約聽到r用一種虛脫的語氣抱怨着。
他不
安地動了動,右手輕微擡了擡,就被一隻屬於成年人的大手溫柔地握住。
不需要睜開眼睛,Harry就知道是誰一直握着他的手,即使他的腦袋還昏昏沉沉的,眼皮子也很沉重。
爸爸。他沒有睜開眼睛,但他在非常努力地說着,並且想笑一笑,安慰一下坐在自己牀邊的人,隨後他就被聲音的嘶啞程度給震驚了——他沒變成啞巴,但完全發不出像樣的聲音,只有發出一些沒有音調的氣音。
滴答。
Harry沒有睜開眼睛,但他感覺到了手背上落下的輕吻與滴落的眼淚,還有滿是汗水的掌心。他頓時後悔當時沒有再多忍耐一下,至少別在爸爸的面前倒下來。
想想看就知道,Charles會擔心成什麼樣!
但Harry還沒來得及說一句「對不起」,屬於Charles的吻就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不知道爲什麼,和後世因爲兒子長大所以漸漸收斂的Charles不同,現在的Charles喜歡用親吻來表達對兒子的愛以及安撫。
「噓,噓,」Charles在他耳邊說到,「什麼也別說。你還沒完全康復。」
我到底昏厥了幾天?Harry不禁想道。
與此同時,他終於擺脫了眼皮上的那種沉重,睜開了眼。一開始,他還以爲睡了這麼久,肯定會被光線刺中眼睛呢,結果等他睜眼,卻發現房間裏的窗簾全部都拉了起來,而唯一的光源在距離牀很遠的地方。
而他爸爸,Charles,正緊緊地靠在他的牀邊,緊握着他的手,那張熟悉的臉龐上是Harry不熟悉的憔悴,還有一種剛剛流露出來的喜悅。Harry幾乎無法停止地盯着他爸爸看——那些黑眼圈是怎麼回事,那些瘦掉的線條是怎麼回事,還有鬍子,鬍子去哪裏了?他爸爸到底守在這裏幾天了?他真的有好好吃飯和睡覺嗎?
「嗨,親愛的,」此時此刻,Charles倒是依舊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他只顧得上給Harry理理頭髮,摸索着他的耳朵,然後溫聲問他,「你睡得還好嗎?讓我給你倒點水。」
Harry還沒說「好」,或者「不」,他的枕頭就被人無聲地墊高了。哦,那個人還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冷哼聲。
y把頭轉過去,無聲地叫着那個人的名字。
很……神奇。
「閉嘴。」r低聲吼道。
他像是剛剛被從冬天的水裏撈出來似的,不算很隱晦地顫抖着。他似乎剛剛才鬆了一口氣,卻還要強撐着用一副發脾氣的臉對着Harry,「等你能說話了——我再找你算賬。你欠我的。」
啊,這是一個不太生氣,但一定心情糟糕的r。
Harry對此心知肚明,但此刻只能衝他抱歉地笑了笑。
「他說得對。」Hank在他們之後忍不住發言,「對不起,我知道這是個開心的時刻,但是我真的想問,那種光是什麼?爲什麼它有治療的效果?」
「Hank!」Charles飛快地喝止了他。
光?
Harry眨眨眼,下意識地看向Hank,而馬上,Hank腦子裏的景象給了他答案:當一個狂暴的r衝進來,因爲衝勁兒而撲通一下摔在他牀邊時,一條金色的、散發着光芒的線條閃現了一兩秒,鏈接在他們之間。隨即,像是一個錯覺一樣,Harry看到Hank記憶裏的自己全身浮現出一層淺淺的光芒,隨即,那個Harry無意識地咳嗽了幾下,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包括被鏈接的r本人,他的臉上堪稱一片空白。
那道光芒出現得很突然,消失得更突然,而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特製的電子
溫度計就滴滴滴地響了起來。
他退燒了!Hank記憶裏的Hank大喊道。
Harry連忙閉上了眼,並且用雙手遮住了前方——再不停止,他就要看到Hank更多的記憶了。
r被他的舉動嚇到跳了起來:「你的眼睛怎麼了?!你還有哪裏痛嗎?梅林啊,你別嚇我!」
「沒什麼,」Harry含混地道,「只是……關不上……」
這麼昏厥過一次後,他本來平靜的能力似乎又開始……不太受控制了。這大概是緊急自衛後的後遺症。
旁人可能沒聽懂,Charles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將輪椅轉過去,掃視一圈:「都出去。」
「什麼?!」r喊道,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我不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Harry脫離危險期並且醒來!他攢了一肚子的問題,現在Harry的爸爸居然讓他出去?
「那至少背過身去,我要引導他穩定能力。」Charles的眼神裏帶了警告,「你想被他看到心裏的全部祕密嗎?他自己也不會願意這麼做的。」
說完,他用眼神示意Hank把r帶出去,隨後轉向Harry,握住兒子的手,一邊注視着他,一邊開始輕聲引導:
「弗朗西斯,聽我說,你現在要放空思想,讓自己進入平靜……沒錯,就是這樣……」
Harry從善如流地全部照做了。在很小的時候,Charles也這麼教導、引導他,他對這個過程的理論與操作都不太模式。
漸漸地,在Charles溫和、緩慢的聲音的引導下,Harry能夠找到那個「關上」能力的關鍵了。
咔。他在心裏模擬摁下開關的聲音。
「沒錯,就是這樣,好男孩,」Charles一發現Harry的精神力不再四散,就露出了微笑,那笑容有些不易察覺的自豪,「現在,你可以嘗試着睜開眼睛了。」
Harry照做了。
這一次,他再看向轉過身來的r和Hank,並注視着他們的眼睛時,腦海裏一片清淨——那個開關確實被關上了。
但……
Harry情不自禁地將視線集中在r身上。他盯着自己的朋友看,一句話也不說,腦海裏卻閃過一張和朋友分外相似的臉龐。那是一張線條更爲舒展、更冷硬,也更成熟的臉。這些多出來的部分會讓那張臉顯得有些陌生,可它不陌生的那部分足夠Harry想起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鉑金色的長髮。灰藍色的眼睛。彷彿要死去的眼神。血,匕首,毒藥——
Harry張了張嘴,眼睛一眨也不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什麼?」r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心虛,他摩挲了一下胳膊,走近了一點,問Harry,「你在看什麼?」
Harry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什麼,只是默默攥緊爸爸的手,好汲取一點安心感。
Charles也感覺到了他無言的緊張,伸手拍了拍兒子的後背。
「會沒事的。」他安慰道,意義不明地說,「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
…………
Erik曾經設想過Charles的孩子。
不是隨便一想,也不是當一個玩笑或者臆想,而是非常認真地、非常痛苦地把「Charles擁有一個家庭」這件事當作未來事項去設想,而在這裏面,他不願意去想一個他不想看見的女人的面孔,但是會思考Charles會有一個怎樣的孩子。
那個孩子肯定會……長得和Charles很像。一樣色調柔和的褐色頭髮、藍色
眼睛,一樣令人覺得和藹可親的五官與蘇格蘭口音。作爲一個孩子,他或者她的臉蛋可能會比Charles要圓潤許多,且更稚嫩可愛,但Erik認爲,他或者她也一定會有着頗爲智慧的一面,且一定博學多識、善解人意。
是的,他的想象已經詳細到了這種地步,然而就算如此,他也沒想過這麼個孩子會「真正」出現在他面前。
——在晚上八點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看東西並拿點東西吃顯然是一個很不錯的消遣。至少事務壓身的Erik就這麼,怎麼說,和Charles那大病初愈的「兒子」相遇了。
具體來說就是,當他走進那裏,去拿他遺落在那裏的文件與書籍時,他看到「那個孩子」居然出現在了那裏。
一開始,他還沒認出這個孩子,因爲後者從一個有着一頭金髮、一對淺色眼珠的混血兒,變成了一個黑頭發、綠眼睛的……怎麼說,Erik知道英國人的外貌沒什麼特點,但也許是心理作用,他認爲男孩現在的外貌是個典型的英國人。如果不是Erik想起Raven提醒過他,那孩子有外貌變形的能力,做過僞裝,最好不要錯認,他就要懷疑這裏住了第三個孩子了。
複合型的能力,青春期都沒進入的年齡,這確實是會爆發b型症的類型。
男孩顯然是大病初愈,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當他坐在那裏,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時,不管是神色,還是動作,都讓人感覺不出來他幾天前才昏厥過,甚至還大有一睡不起的架勢。而且,Erik也很難不想起他上上次見到這個孩子時的情況——這男孩放倒了他帶來的所有下屬,不害怕任何威脅,不接受任何勸說,只聽Charles的要求,只關心Charles的想法,而因爲相貌上並沒有相似之處,就算男孩如此忠誠,Erik從未想過他會和Charles是父子關系——Charles一直是一個太容易對別人上心的人,他總能收穫別人的真心愛戴。
他當時就該發現的。Erik懊悔地想。如果不是Charles對孩子的保護欲顯得那麼自然的話。
「下午好,Lensherr先生。」
Erik還沒來得及從雜亂的思緒裏整理出恰當的想法,男孩就像頭頂長了眼睛一樣打了招呼,並加快了手裏收拾文件的速度。看起來,在Erik到來之前,這些東西已經整理地差不多了,男孩最後稍微擺擺手,分類完畢的紙張就自己漂浮起來,然後重歸整齊。
「我很抱歉,Sean之前不小心把這些吹亂了,我教訓過他了。」男孩一點也不怕生,他說完,把文件推向Erik,自己從旁邊的沙發上重新拿起了書,翻到了其中一頁,「您是來拿它們的嗎?我已經重新把它們整理好了。」
Erik對Sean的搗亂行爲感到惱火,但更對這孩子的大膽與自作主張感到吃驚——他居然敢對一個威脅自己與自己父親的人表示友好,並且還不是假作無事發生,而是真的在面對他時非常放鬆,好像確認他不會傷害自己一樣。
他的這一點似乎和Charles一模一樣。Erik下意識地這麼想道,但隨即這個想法刺痛了他的心。
所以他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隨後,他懷抱着一種說不出是謹慎還是緊張的情緒,朝着男孩冷淡又僵硬地開口:「你不該在這裏——Charles一定會希望你好好地在房間裏休息。」
他努力地回憶起了男孩的名字——弗朗西斯。這聽上去像一個法國人,或者意大利人會有的名字。反正不是Charles的起名風格,Erik懷疑它的真實性。
男孩聞言擡起了頭,Erik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地發現,那張帶着一點微笑的面龐上是一對沉靜的綠眼睛,而不是那對E
rik熟悉的藍眼睛。
他也許更像他的母親。一個綠眼睛的美麗女人。Erik忍不住想象起那個女人的臉。
「嗯,是這樣沒錯,但我們達成了共識——在房子裏走動會對恢復很有幫助。」男孩聲音清亮,語氣溫和,說話的同時他也攏了攏身上的一件鵝黃色的披肩,「畢竟,不管是誰,連着睡四天都會腳軟,總是在牀上睡覺不是我想要的結果。」說完,他稍微在沙發上動了動,又一次將注意力放在手裏那本書上,那本書的封皮寫着Erik看不懂的文字,似乎是某本古籍。
Erik對此不可置否。
他上前幾步,儘量剋制住盯着孩子看的衝動,打算拿了想要的東西就走,不過等他拿起文件,草草翻了幾頁後,他的腳步停住了。
Erik本以爲自己會看到順序顛倒、或者分類錯亂的文件,但顯然男孩是真的在整理他們。這些資料本來只是收集來的信息,草草篩選過一遍就被堆在了桌子上,而在Charles致力於守在兒子牀邊的時候,Erik那邊的進度也不是很樂觀,所以這些才會被忘在客廳裏。
但現在,他手上的文件,顯然被人做了二次篩選——它們以一定的條件分類,再裝訂,又以一定的規律改變了排列順序,有關聯的信息紙條也被貼在了相鄰的文件上。這讓Erik在閱讀時能夠省很多功夫。
Erik不禁又盯着男孩看了起來。
黑頭發的孩子仍然以一個較爲輕鬆的姿態坐在沙發上看書。他聚***神地讀着手裏的書本,手指不自覺地在一些關鍵地方摸索着,臉上是一種非常寧靜的、很不易察覺的笑容。而沒過一會兒,Erik就看見他縮起一條腿,身體略爲蜷縮了起來。
這個孩子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一個笑容,甚至看書的表情,都讓Erik覺得恍惚。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感嘆血緣的神奇,這個男孩也許和他的父親在長相上沒有太多相似,但是Erik認爲他在一些別的地方是很像Charles的——是那種假如你見過其中一個,就會把另一個聯繫起來的那種程度。
比方說,他們都在看書時十分專注,又比如說,他們在看書時的那種姿態、神色都如出一轍。不是很熟悉的人是很難發現這種相似之處的。
Erik沒聽說過Charles長期撫養一個孩子的事情,他只能將這種奇妙的相似感歸類爲「血緣的奧妙」。
「這些,」在Erik意識到自己開口之前,語句就自己溜了出來,「是你一個人整理的?」
男孩想了想,放下手裏的書本,坐直了一點,點點頭:「是的,沒錯。」
畢竟你不能指望Sean懂這些。男孩——也就是Harry在心裏腹誹。
「你看得懂它們?」Erik問。
資料裏有一些記錄並不全是英文的。因爲負責探查情報的人手裏有一些不同國籍的人。而且,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這些涉及到政界、物理、生物甚至國情的資料並不算很好懂,更別說做整理與信息排列組合了。
「不算難。」Harry簡短地回答,「我上過一些不同的語言課程。」
「你顯然很明白它們該如何歸類,」Erik緊盯着男孩,神色不變,「而且做得不錯。」
「……哦,」Harry尷尬地笑笑,不明白Erik這份誇獎是出於什麼心態,「……謝謝。」
「有人教過你這些。」Erik用肯定的口吻回答,「Charles?」
Harry下意識地搖搖頭——不,是Ea指導他學習這些的,因爲雙胞胎是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做這些。隨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快了,連忙端起杯子喝了口溫水,用來掩蓋臉上的不自在。
Erik咬緊了牙關。
「你的母親,」Erik像是擠牙膏一樣說,「是MoiraMTaggert嗎?」
雖然不喜歡那個女人,但他記得她的精明與幹練。
「噗——————」
Harry一口水噴了出來,震驚地看向Erik。
——他知道Charles怎樣對Erik編造了關於孩子的事情,但是憤怒終於使他的Erik叔叔連數都不會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