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哈利披馬甲的日子(三十一)
類別:
網遊競技
作者:
鏡子裏的棋局字數:10846更新時間:24/06/27 14:19:13
Draco謹慎地跟在Harry的後頭, 把距離控制得很微妙, 也就是說,既不會離前面任何一個危險的成年人太近,也能在後頭及時看到Harry的任何反應。
Harry的臉本來是一張違和的臉——不是說這張臉看上去不對勁,而是這張臉, 這個身份和Harry本身的氣質相當的違和, 無論那副五官長得多麼冷硬,刀削一般地有着棱角,看起來多麼冷酷無情,甚至像個恐怖分子……
說起來由於Harry捏臉時極爲想念雙胞胎,這張臉與走在前面的Erik還有些相似, 如若不是髮色瞳色都相差甚遠, 第一眼望過去,很容易會以爲這個男孩和Erik有血緣關係。但就算是這樣的一張臉, 也仍然會有種可親感——除非這張臉在Draco的臉上。
但是現在, 再看那張臉, Draco就發現, 這種違和感竟然大大地消減了。
Harry面無表情。他灰藍色的眼珠現在有了幾分警惕和銳利, 神色也不再放鬆, 他緊緊地抿着脣,下巴無意識地揚起,連呼吸都有些紊亂, 幾乎是連一丁點的輕鬆愉快都擠不出來——看得出來, 他心情糟糕透了。
“全是你的手下, ”他們走過走廊,從那一羣被撂倒的變種人們旁邊走過去,Charles淡淡地說,“多到給我的地板造成了很大的困擾,記得帶出去。”
這和Draco印象裏的Charles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那可真是很大的差別,Harry的爸爸是個很會憐憫衆生的人,沒錯,憐憫衆生,就算Draco看不慣這種作風,他也得承認,Harry的爸爸有着常人難以擁有的寬容,他視每一個人都爲和他自己一樣的‘人’,無論是巫師,變種人還是麻瓜,尊重且維護每一個人該有的權益,而現在這個Harry的爸爸,他把被Harry打昏的人稱作‘給我的地板造成了困擾的東西’。
這個時代真的太可怕了。他警惕地想。
Charles在前頭甚至還跟Harry說了一句:“弗朗西斯,下次遇到這種‘大掃除’,記得別扔在地板上——不然你做大掃除又有什麼用呢。”
Harry對這個不是笑話的笑話勉強笑了笑,心情一點都沒因此輕鬆。
Draco很想把Harry拉到後面跟他說話,但是一路上,Harry都緊緊地跟在Charles的後面,像是個如影隨形的尾巴,而且看上去不比即將注射藥劑的Charles輕鬆幾分;而Charles,這個在此年代一點也不和善的Harry的好爸爸,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即使在前面走,Draco依舊能夠看得出這個男人時不時便將注意力投向身邊的男孩,似乎生怕他在一米之內就被Erik帶走似的————這讓Draco找不到一丁點機會,哪怕只是說幾句話都會顯得很顯眼。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比方說,這個時間點,Charles Xavier在家庭的意義上可以稱得上是孤身一人,一個孩子都沒有,而且這個頹廢起來的男人看上去似乎也不渴望成爲一個父親,但是Harry在他身邊,就好像已經是他撫養長大的心愛的孩子,十分心愛的那種,這男人雖然一副厭世的神色,卻將僅剩的溫和給了男孩。
Draco皺着眉綴在後頭,不是很能理解這個計劃中‘未來的家人’的想法。
“就是這個。”
等他們來到Hank的實驗室,再找出之前保管的以防萬一的藥劑,Hank猶豫地找出注射器,“它會強烈刺激神經,然後……”
“我不需要知道這個,”Erik說,“如果你確定藥劑沒錯,就開始。”
——他爲什麼能這樣說?!
Harry深呼吸一口氣,幾乎是咬緊了牙關不去瞪着Erik。
“你這混蛋——”
Sean幾乎要暴起打人,但是Harry飛快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腰:“Sean,冷靜,不能在這裏打架——不,閉嘴,別說話。”
這裏是Hank的實驗室,一旦Sean的能力露出一星半點,那這些脆弱的實驗器皿和藥品可就遭殃了,儘管Harry可以偷偷用修復如初,但就算是魔藥課,Snape都教導他們,任何一個變化都是變化,除開必要的,否則決不能朝着藥品施展多餘的魔咒,哪怕是加熱咒也不行。
Harry一邊這麼在心裏說服自己,一邊緊緊抱住Sean的腰,但是與此同時,他也忍不住將絕對稱不上友善的目光投向Erik。
在頭盔的遮擋下,以Harry的身高不能看清他全部的表情,但是他確定沒從上面找出一絲類似於不忍,愧疚或者猶豫的情緒。男人就好像是鋼鐵打造的神像,任何事擺在他面前都不爲所動,不管他利用的這個人是不是他以前的摯友,或者是他依舊愛着的人。
是關鍵人物,但是Harry無法理解現在這個Erik。
這個男人不久之前還能爲了自己的下屬誠摯地向一個孩子道謝,和他說話的態度也並不高高在上,反而比大部分人都要平等,可是現在他完全淪爲了實用主義者,而這個實用主義者下令選出的受害人還是Harry最不能忍受的那個;他像是一個納稅官,不論這一家這一年有多少的災難,該收多少錢他就要拿走多少錢,不管這對於這個家庭是毀滅還是不痛不癢。
Draco很容易就辨認出Harry的表情——也許Harry不會承認,但是他那副模樣顯然是生氣了。有那麼一瞬間,Harry的眼神刺向了Erik,但是後者不痛不癢,只是瞥了男孩一眼,後者便收斂起了眼神,垂着眼把Sean摁回到隊伍末尾,和Erik隔開。
當然了,他不是在保護Erik,他是在維護Sean,誰知道Erik會不會不留情面地爆錘Sean一頓,以防止他礙事?Harry可不敢相信實用主義者的耐心。
Hank在準備好藥劑和器具後便靠了過來,朝着Charles。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Charles?”Hank猶豫地說,“我是說——這個。”
“我考慮的再清楚不過了。”Charles淡淡地說,“來吧,夥計。”
在Hank擡起手的那一瞬間,Harry正好就站在Charles身邊,並且他幾乎馬上就品嚐到了一種他記事以來就沒感受過的恐懼——
——那種即使知道,這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卻依舊希望拿着針筒的人走遠點的恐懼。他從小就不怕看病打針,是個聰明聽話,能理解‘生病就得打針’是什麼意思的孩子,現在他卻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嘗到了這種恐懼的滋味。
彷彿地獄裏伸出了一萬只手一起吊着他的心臟,Harry甚至無可抑制地輕輕顫抖起來,他咬着牙,眼睛死死地盯着針頭,不知不覺屏住呼吸。
“你暈針?”Draco在他身後極小聲地問,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Harry則用一種他自己覺得很用力,其實很輕微的力度搖了搖頭,眼珠子都沒轉一下,依舊死死地看着那個針筒。
Draco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發現他滿手都是因爲緊張而產生的冷汗。
“無所謂,”Charles察覺到了男孩的顫抖,從坐着的椅子後橫伸出一隻手,他沒有叫人握住它,可是Harry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它,Charles便就着這個動作輕拍男孩的手背,這總算讓Harry覺得有一些安心……
但是恐懼的情緒依舊佔據了他的心神,而Charles就好像被打這一針的不是他一樣,說道,“只是一個……過程。”
他的態度相當平淡,不知道是因爲料到有這麼一天還是別的什麼,這心態卻讓Harry心裏非常地酸楚。他爸爸無疑是個很能明白現實的人,很清醒的人,但是清醒的人往往痛苦。
Harry從未想過爸爸會有這樣的時候,也難以想象這多麼讓人難受。
他不禁悄悄地回過頭,看了大門一眼——
——當初那個時候,姑媽和Erik都離開他的那個時候,爸爸又會是什麼心情?
沒幾秒,Charles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因爲針頭已經扎進了他的血管裏,藥物開始起作用了。這感覺很難描述,就像是有人把針扎進了你的神經裏,再狠狠地碾壓,將它粗暴伸展……Charles幾乎一瞬間便倒了下來,俯身跪在地板上,並且無可抑制地以反胃乾嘔了起來。
“Charles!”Harry喊道。
…………
——Charles!
Erik下意識地在心裏呼喚了一次這個名字。
在眼睜睜看着Charles倒下來的時候,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攙扶的,但這一瞬間發生的太快了,Charles身邊的那個孩子比他更快地攙扶住了Charles,在意識到自己的老師不舒服的時候,又馬上換了一個姿勢,讓Charles因爲疼痛而毫無重心的身體有所依靠,還讓Charles把頭擱在自己那個看上去不太厚實的肩膀上。
——這很好。Charles有可以攙扶他的人。他冷靜又嘲諷地在心裏對自己說。他不會希望你觸碰他,攙扶他,你現在就是他最恨的人,人要有自知之明。
Erik就這麼把擡起來的腳又收了回去。而只不過是一瞬間,他表露出的有所不同的神色也逐漸恢復了之前的那種絕對冷靜。
這是一種他自己能夠察覺的感覺——他緊繃的五官因爲震驚或者別的什麼多餘的情緒,如同一棵植物的枝葉一樣展開,而他的注意力也在一瞬間轉移到了Charles的身上。這幾乎是無法剋制的一種感覺,你關心一個人就是會關心他,在意他,就算你將自己的情緒全部好好地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一切都以更重要的事物爲重,它們依舊會跳出來擾亂你的心緒。
他憎恨這樣的感覺——這種他不能掌握自己的感覺。
Erik不帶一丁點表情地站在那兒,看着Sean和Hank都圍了上去,就連那個男孩帶來的男孩也擠了上去。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Erik看見那男孩嚇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Hank,Hank,你來看看Charles!”
孩子。Erik情不自禁用一種高高在上態度評價男孩的反應。這只是應該有的反應。
爲了偉大的事業,Erik學習過各項知識,也曾本着愧疚心去尋找完美地治療Charles的方法,在這方面自然有所瞭解。一種藥能治療好Charles的腿,另一種就能摧毀這種療效,而這樣涉及神經的新藥物總會帶給人不算美好的體驗。
“——這是,這是肯定會有的反應,”Hank說,他滿頭大汗,一邊幫忙攙扶起Charles,一邊對男孩說話,擔心男孩急壞了,“冷靜,弗朗西斯,這是正常現象,這是一種蠻橫的過程——疼痛只是其中一隻感覺。來幫我一把,好嗎?我知道你能幫忙浮起事物,幫我把那張桌子挪開——”
Erik看見男孩匆忙的點頭,幫忙把擋在路上的桌子浮起來,挪開一些,但是他的表情能告訴所有人,這話無法寬慰他。而Erik甚至能覺得那個焦心的表情……有些微妙。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皺起眉。
Erik說不出這種微妙從何而來,但男孩的表情確實令他感到一種……不舒服。他不讓這種不舒服的情緒逗留太久,便轉而幫着搬動了一張有些礙事試驗檯,盯着Hank把Charles平放在醫療牀上,然後男孩理所當然地坐在一旁,攥緊了Charles的手,就好像那有什麼樣的用處一樣。
他的視線繼續落在Charles身上——這個老朋友因藥物的緣故,已經冷汗津津,他蜷縮着身體,四肢皆因疼痛而被迫僵硬,不能自如伸展,而即使是在牀上,胃部升起的生理性反胃更讓他不住地咳嗽與嘔吐,吐出一些穢物,而等他什麼也吐不出來後,他卻依舊彷彿要把整個胃吐出來一般乾嘔着,整張臉扭曲出一個極其痛苦的模樣,看得出來,這個本就缺乏活力的人,現在幾乎要被這個過程壓榨出所有剩下的精力。
當視線觸及到那雙緊閉的眼睛時,一根針如同懲罰般,突然而又不突然地在Erik的內心紮下一個小孔。很小,或者說,不大。但是Erik清楚,那個孔就在那裏。
他應得,但是他也不認爲他是錯誤的。
剛這麼想着,他的視線卻又被阻擋——男孩發出了一聲不知爲何而發的低吟,另一個孩子——聽說是他的表兄——跑過去,扶着他的同時遮擋住了Erik投去的視線。Erik看不到正臉,只能看見一個慘白的下巴。
但是與此同時,Charles那痛的發瘋般的情況卻又好了一些,他不再痛得說不出話,又或者四肢僵硬,表情也舒展了一些,這讓緊張地盯着情況的Hank表情放鬆了一些,男孩則殷勤地爲他擦去了汗水,兩個人守在Charles身邊,就像是……守衛。Erik想道。
大概過了十分鐘,也就是在他原地如同一顆樹木一般站了十分鐘之後,他發聲了。
“多久會起效?”他不得不說出興許會讓人覺得鐵石心腸的話語,因爲他真的沒時間可以浪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發生更大的不測。”
而此話一出,不說急的團團轉卻幫不上忙的Sean,就連Hank的表情都更加難看了。
——但Charles本不用受這樣的折磨。Erik冷淡地想。
其實一個孩子未必就不能做到大人做到的事情,假如一開始由那個孩子來做搜尋的事情,Charles根本不需要來做這件事情,況且,Erik也不能否認,他確實有着想借這個孩子威脅Charles的意思,儘管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出人意料又似乎不怎麼意外的是,Charles選擇保護那個孩子,寧願再次成爲一個不能走路的人,也不願意讓男孩冒着可能的風險使用‘主腦’。
又是這種甚至可能得不到任何回報的奉獻精神。Erik當時想。還有溺愛一般的溫室教育。
但是說到底,一開始,能力和雙腿之間,他認爲能力遠比雙腿重要,那幾乎是變種人最大的財富,最大的武器,更別提是Charles這樣強大的人,Erik希望Charles能重新獲得他的能力,在這樣的時代,Charles很有可能活不下去,而他心裏清楚,Charles絕不願意接受他的庇護,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正中他的下懷!
——但是他現在如此痛苦,其實都是拜你所賜!他心底另一個聲音如此斥責道。
但是我從未後悔過。Erik朝着那個聲音如此宣告。看看如今的情況就知道,他當年的離去不是意外,是必然,人類必將他們恐懼之物逼到絕路,如果所有的變種人都像Charles一樣善待人類,等待他們的也許是比死亡更加慘烈的下場。
而現在更是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Emma的失蹤不僅僅是帶來了Erik對她人身安全的憂慮,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信號。
Erik從不介意不擇手段,只要能夠達到他所執着的理想,能造就那個他所追求的未來,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Hank。”他就像是沒有看到Hank難看的臉色一樣,又問了一聲,“這個過程會維持多久?”
Hank的胸膛起伏不停,臉上有漸漸朝着藍色野獸轉化的跡象,顯然十分氣惱Erik這種態度,但是他並不能給Erik帶來一點恐懼感,他們都知道這個房間裏最強大的人是誰。
而這一刻,Charles沒有漏掉他的話語。那雙藍色的眼睛在堪堪睜開後沒有在他臉上停留,像是一隻鳥兒輕輕地飛過了他,隨後投向了別的地方,Erik竟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到別的情緒。
又一下。又一下如同針扎般的痛楚落在Erik的心口。
我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他在心裏地對自己說話,堪稱麻木地評價。也許一開始我們就該算到這一點,因爲單純的敵對關係並不會讓Charles這樣的人覺得痛苦,也不會令Erik覺得痛苦,兩個人都不會因爲過往的友情而擾亂自己的認知與判斷,這也許是更好的一條路。
——但就理想而言,我這條路必然正確!
Erik如此確信這一點。
他視線又朝着Charles投去,甚至情不自禁地朝着Charles的方向走了幾步,想要看清對方的面容,藉此更真實地地判斷自己內心的想法。
“Charles——”他輕聲喊道。
他停住了腳步。他不得不停住,因爲他沒辦法再走一步。
鏗。
在他即將走出下一步的時候,有什麼東西銳利地將他彈了回去。
一種……防護,像是空氣一樣的防護,他讓Erik覺得再往前走便受到無形的阻力,越往前走,這股阻力越強。
“……別過來。”
他聽到極小聲,彷彿聽不見的聲音。那聲音不大,卻聽得出強硬的拒絕。
Erik注視着前方。金髮的男孩緊緊地攥着Charles垂下來的手,臉色蒼白。不知爲何,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痛苦,Erik能看到他額上汗水因爲燈光而很明顯。
他一眼也沒有看向Erik,全神貫注在Charles身上,纖長的,屬於少年的身板有些蜷縮,似乎是下意識地就朝着Charles靠得很近很近。
這個男孩就好像沒有說過話一般,甚至不轉頭,可是當Erik再往前走一步,他又馬上高聲喊道:
“別過來!”
他重複道,態度並不咄咄逼人,或者充滿憤怒,但是Erik能從這份冷靜中察覺幾分慌亂,或者說,不夠鎮定,而他注意到,男孩身邊的一些器具都在微微顫抖,這令他明白是什麼阻礙了他。
變種人的能力總容易在情緒激烈時爆發開來,越強大越危險,想控制不是容易的事情。這男孩給Erik的印象一直都是天賦異稟卻足夠沉穩,現在是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緒和力量了。
因爲,這個男孩一開始對他似乎沒有的敵意和警惕心,現在統統都有了。
一旁的Hank終於察覺到了什麼:“……弗朗西斯?”
考慮到這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Erik面無表情地瞥了男孩一眼,便不再堅持前進。但他也忍不住端詳起這個孩子來,不過是幾眼,便又感到那種微妙的不舒服,彷彿指甲刮黑板那般——但是他馬上忽略了這種感覺,而是儘量以一種平和的情緒注視着男孩。
不過,沒幾秒,旁邊那個黑頭發的男孩便仰着下巴走了過來,一臉警惕地遮擋住了他的視線……Erik看到這個男孩的手在袖子裏擺動,似乎像是捏住了什麼武器。
無所謂。他無所畏懼。
但是在那個黑頭發男孩靠過來的時候,Erik看到金髮的男孩稍微擡了擡頭,露出了一張半側臉,那一瞬間他恍然大悟那種微妙的不舒服來自於何處——
——這張臉線條非常分明,五官較之一般的美國人和英國人更加立體,顴骨略有些突出,嘴脣薄薄,眼睛顏色很淺……而更重要的是,這張臉的感覺有些像Erik會在鏡子裏看到的東西。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居然長得和他有那麼一些相似。但和他不同,男孩和他完全不同,因此和Erik截然不同的神態,或者過於軟弱的表情,給Erik的感官造就了那種微妙的不舒服。
Erik神色複雜地再次望向了Charles——Charles似乎一直把這個孩子留在身邊,但他有意識到這件事嗎?
…………
過了不算長的一段時間——雖然對Harry來說已經不短了——Charles才從那種痛苦中平復下來,而Harry這才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手指都在顫抖。
“……輪椅。”Charles閉着眼睛喘氣,痛覺已經消失——跟隨着下身所有的感覺一起消失,而伴隨而來的是另一種令人需要平復的感覺。他幾乎是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咬牙說道,“把輪椅——”
一架嶄新的輪椅快速地落在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把守在Charles身邊的Harry嚇得又直起了腰站了起來。
“我不會吃了他的。”Erik語氣頗爲諷刺地說。
Harry感覺自己的太陽穴跳了幾下,他深呼吸幾口氣,因爲太過急促而有點發昏,Draco則把他拽了起來;另一邊,Hank一把把Charles抱了起來,好好地放置在了輪椅上——這對Hank來說也是個熟練活了。
“現在,我們需要‘主腦’。”Erik馬上強硬地提出了要求。
Charles沒有和他吵架,實際上,他看也沒有看他,只是示意Hank來推着他走,並伸手,讓Harry走近一點。
“願意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嗎?”他語氣平淡,彷彿只是在說一個陳述句,“不是什麼不能讓你知道的祕密,假如你想要看看,就一起來。”
“我願意!”Harry幾乎馬上說,並且幾乎是懇求地說,“讓我一起去吧。”
他幾乎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在這一刻沒有任何人可以轉移他的視線和注意力,那種強烈到幾乎要發熱的擔憂不用說明也能讓人體會得出來。
Draco很想咳嗽幾聲——Harry表現得委實太熱切了。這已經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態度了,任何一個孩子可能如Harry一樣愛操心而且崇拜Charles,卻不會有這麼迫切的低姿態,如果讓一個敏感的人來看,這態度看上去甚至會有些可疑。
照Draco自己的看法,和他從Harry那裏得出的瞭解,他會建議Harry適當地留個距離,因爲‘主腦’顯然是一個,怎麼說,相當機密的武器,或者說工具,且Hank等人都不同意Erik借用它,顯然這玩意落到心懷不軌的人手裏可能會造成相當壞的影響,如果不是必須,Draco覺得Harry沒必要碰這件事情。
但是也許這正是Xavier家父子和普通人的不同之處——在這件事情上,Charles反而是提起這件事的人,而且態度十分大方,他一丁點也不曾對Harry表示質疑或者暗示他保持距離,在這件事情上,他不允許Harry碰主腦只因爲一件事情,那就是Harry的健康。
更讓人吃驚的是,在Erik的威逼前,這個人現在就願意用自己的健康換取Harry的絕對安全。
這讓Draco不是很情願地在此時想起自己的父親,更想起他這十幾年來各式各樣的教導……假如是自己的父親,假如他不知道自己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的父親絕對做不到如此慷慨——無關感情,純粹是利益問題,Malfoy家不會做賠本買賣。
在這裏,Draco又一次感覺到,這個事件裏雖然沒有一個魔法,但是Harry和他年輕了幾乎二十歲的爸爸之間仍然維繫着一種奇妙的關係,甚至可以說,這關係簡直富有魔力般奇妙。
——但是一向比較善於體察人心的Harry·會讀心·Xavier卻好像對這種感情承接的理所當然,他都沒感覺有哪裏不對嗎?
Draco的心情複雜極了。
…………
他們順着一條路往下走,通過層層需要虹膜驗證的防護措施,這才來到主腦所在的龐大空間——與其說是他們拿起主腦,不如說是他們進入主腦。
Draco倒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程度的高科技,他很剋制自己的腦袋,眼睛卻忍不住朝着任何他不知道的東西掃視,比如那道掃描虹膜才能進入的,猶如魔法般的門——還好他惡補過生物知識,知道虹膜是什麼。
想到這裏,他心裏倒是有點優越感——換作Weasley和Longbottom在這裏,恐怕只會大呼小叫‘麻瓜會魔法’!
雖然以後應該會接手爸爸的工作,但是Harry倒是沒怎麼來過這裏,因爲雖然Harry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但他太小了,他十一歲前,和很多他認識變種人學生不同,明明覺醒了能力,卻在讀正常的學校;而十一歲的時候,他又開始去Hogwarts讀書,和這個地方沒什麼機會接觸。
除開尋找學生,Charles也並不輕易動用這裏,而在他使用時,這裏對Harry和Jean這樣的讀心者來說,也是思維上的龐大負擔——他們的能力敏感而不太能自控,很容易從旁接收到Charles所承受的巨大信息。
這是一個龐大的空間,彷彿劇院那樣空曠,通體由一塊塊藍色的方塊拼接而成,又呈現一個完全的球形空間,所有人通過門那一頭延伸出的一條不寬不窄的橋一樣的平臺上,就彷彿走在一個地球儀的內部。
“全都是儀器的一部分,”Charles這樣和Harry介紹道,“雖然主要操作的部分就那麼一點——”他朝着這個平臺的盡頭一指,Harry可以看到那裏坐落着弧形的操作檯,“這就像計算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Harry點點頭,Draco靠近他:“那是什麼意思?”
“最早的計算機主機很龐大,”Harry小聲和他簡單地解釋,“因爲越是精密的運算越是需要複雜的構造,之後才越進化越小。”
Draco看了這個地方一眼,再想想自己在未來買到的電腦:“……那這個‘主腦’一定比任何電腦都要有用處。”
“有用處?”聽力敏銳,而且在偷聽的Sean說,“噢我的老天,這可不僅僅是‘有用處’就能概括的——使用它,你能找到世界上的任何人!甚至和他們任何人對話,訪問他們的思想,即使你只是坐在這裏一動不動,你也能辦到你想辦的事情!”
“但是僅限強大的心靈感應者,”Hank連忙補充,以免讓孩子們造成錯誤認知,“甚至如果那個人的精神不夠強大,使用者即使使用它也會傷到自己,這不是一個很安全的機器,我們一般也只用它……找人。”
他說到最後,有點磕巴且小心翼翼起來,眼神向着輪椅上的Charles飄去,Harry明白這意思:所謂的找人,一定是說‘尋找學生’,這個學校也曾經有着更多的學生,但是戰爭帶走了這一切,以及Charles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人生目標和快樂。
他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便覺得幾乎要窒息。
姑媽。他想。姑媽當時又在哪裏,現在又在哪裏呢?
那種孤獨感一定……十分難捱。
Harry忍不住地放鬆自己的精神感知,朝着Charles探過去,又偷看他——Charles此刻沒有在臉上浮現任何表情,但是他的精神‘嘗’起來卻像是一汪漆黑的深潭,人身在其中,向上浮動,卻連一點點光都無法看見,向下也沒有出路,只能任由自己在其中沉浮。
而Charles的表情卻不以爲難,他此時也感知到了Harry的精神,輕輕地以一種更強大的精神力量把它推了出去,倒是也沒翻看男孩的思想。
“……抱歉。”Harry感覺到自己被推了出來,有點失落地說,“我……”
“沒什麼,”Charles很明白Harry只是放出了一點點的感知而已,他拍拍男孩的手背,“不過這沒必要——我很好。”
Harry的心卻一個勁地墜了下去。而他注意到,這一路上,Erik簡直是死亡一般地沉默着,Harry摸不準他的情緒,因爲Erik始終記得帶着那個頭盔。
說實話,如果不是這衝突現在不必要,Harry很想違背自己十幾年來受到的教育,將那個頭盔摘下來,讀一讀此時的Erik的心。
“我來檢查一下。”來到操作臺前,Hank率先一步過去,開始熟練地開啓各種開關和控制鈕,而Harry此刻也看到了一個頭盔,連着許多線的那種,“我們很久沒使用主腦了。”
“我相信你一向將它保存得很好。”Erik的視線投在操縱檯上,他看似充滿信任,其實語氣裏充滿威脅和暗示,他不允許Hank企圖搞什麼小動作,“我知道你是那種謹慎的人。”
而我知道你是個鐵石心腸的人。Hank在心裏如此說,他極爲憤怒地擡頭看了Erik一眼,又權衡了一下力量對比,這才強忍住和Erik撕打起來的衝動,繼續調試,隨後便讓開了位置。
“Charles。”Erik平淡地提醒,並伸手一劃,“我想這就是你該出力的時候了。”
隨着Erik的手勢,金屬製作的輪椅自己往前動了起來,Harry幾乎是馬上攥住了輪椅的把手,不願意讓Charles以這種方式前進。
“不,”他難得強硬地說,“不勞煩您,我來。”
“他說得對,”Charles輕輕地說,卻並不看向Erik,反而笑了起來,“不勞煩你,Erik。”
Erik看了他們一眼,放開了對輪椅的控制。
Harry推着Charles上前,Hank負責把那個頭盔一眼的東西戴在了Charles的腦袋上。Charles一邊伸手調整着這個東西的戴在頭上的角度,一邊吩咐道:“我很久沒有伸展過這些肌肉了——把孩子們稍微帶遠一點,Sean。至少要三米。這東西在起作用時恐怕會對弗朗西斯造成不太好影響。”
“我不怕那個。”Harry馬上說,但是他意識到這回答的太快了,又彌補道,“額,我是說,什麼壞影響我都不怕,而且站在這裏能有什麼影響?”
“保險起見,親愛的,”Charles溫和但堅決地說,“我希望你能聽我的話——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會給你造成多大的影響,讓我專心,好嗎?”
“Sean,”Erik立刻說,“把他們帶遠一點——包括你。”
Sean扯了扯嘴角:“我是聽Charles的,不是聽你的。”說完,他攬住Harry的胳膊,又扯住Draco的,“來來來,我們後退一點,照樣看得清楚——這東西,教授用過很多次了,別擔心,再說了,三米的距離你還衝不過去嗎?”
“Sean——”Hank警告地拉長聲音說。
“我怎麼做什麼都是錯。”Sean嘀咕着,把兩個男孩拽得緊緊的,Draco抽抽嘴角,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來:“別拽我,我會跑的不快,也不是會跑的那個。”
他才會!Draco用眼神示意Sean看好Harry,這才是會衝動的一個!
Harry用一個並不開心的眼神警告地看了一眼Draco,示意他別說多餘的話,轉而全神貫注地看着他爸爸的背影。
Hank調整好一切,Charles則驅動了‘主腦’。他們很快便聽到了儀器轟隆作響的聲音,以Harry的視線甚至能看到指針在計數表上跳動着。
整個藍色的空間一瞬間變成了暗紅色,一種不知名的景象投射在牆壁上的每一處,閃動着,彷彿帶着他們穿梭了什麼星際隧道,然後再穩定在一種無邊無際的空間之中,無數的紅色和白色光點浮現在他們面前,而Harry幾乎是一瞬間捂住了耳朵。
——他現在覺得他的耳朵從這一刻起,幾乎可以聽到任何人的竊竊私語,這一直是他最討厭的一種狀態,打從他覺醒能力起就討厭着。
而很快,這個儀器的運作影響了所有不曾適應的人:這種竊竊私語幾乎能讓每個人聽到,而這個昏暗的紅色空間則開始如同地球一般不停地朝着一個方向運動了起來,紅色和白色的光影交叉閃動其中,有時化作人影,有時化作景色,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個被切成兩半的地球,裏面好的壞的內容一股腦地朝着他們倒了過來,嘈雜,混亂,並且帶着一種詭異的壓抑。
Draco被這天旋地轉的異常場景搞得發昏,甚至想吐,但他還是忍不住第一時間拽住Harry的袖子。
“你怎麼樣!”他在越來越大聲,已經不太算‘竊竊私語’的雜音中喊道,“——我絕對不允許你使用這個機器——這是什麼狀況!”
Harry抱住他的手臂,支撐着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說話卻遠沒有Draco容易,他幾乎要被一層一層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我——不——知道——”
Charles是對的,比起其他人,同樣是讀心者的他確實受到了更大的影響!
Draco看他這樣,當機立斷,一把拽着他離得更遠了一些:“退!往後退!”
Harry卻走不動。他雖然離Charles尚有幾米的距離,但是仍然有自身的問題,即感知敏銳過頭。
即使使用這個機器的不是他,即使他不主動去探知,他卻能以Charles爲中轉站,自己接收到那些零碎又龐大的,散漫的信息……想想看這是怎樣的數量,一個星球上所有帶有思想的人!而僅僅是泄露出來的一小部分,就足以塞滿、壓迫Harry的精神,這幾乎產生出了一種精神上的疼痛。
不過幾秒,Harry就成了搖搖欲墜的那個,Draco急的要命,Sean則一把抱起了他:“這是什麼毛病,怎麼回事——我——我帶他出去好了!”
“不,”Harry難受到雙眼緊閉,卻堅持地道,“我——Charles——”
前面的Charles也有所察覺,幾乎想要挪動輪椅往後看,但此刻他自己也正沉浸在這久違的,龐大的思想之海之中——它幾乎如同沼澤,撕扯着他,讓他舉步維艱,但是這還不算完,他要篩選無用信息,找到他要找的那個人。
Erik看了他的表情一眼,朝後走了幾步——準確地說,朝着男孩們走去。
而就在Harry和Sean在拉鋸戰,甚至差點要用腦他的方式制止Sean把他抱走的時候,一個重的要命的東西穩穩地落在了他的頭上,一邊罩住了他的大半個腦袋,一邊遮住了他一半的視線。
——但是隨之而來的另一種變化是,這個東西一旦接觸到他的頭,那種惱人的,壓迫力十足的,讓人喘不過氣的精神壓迫立刻消失,Harry的大腦幾乎是在這一瞬間變得輕鬆了起來。
他震驚地睜開眼睛,幾乎是呆滯了幾秒,才顫抖地伸手摸了摸腦袋上的那個東西:圓圓的,金屬的,以及顯而易見的,它隔絕了令Harry難受的那些別人的思維。
……噢,我認識這東西。他後知後覺地把頭盔正了正,看向前方那個站在Charles旁邊的男人,轉個頭,又看到了Sean那‘你在逗我’的眼神,和Draco複雜的神色,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立刻代替了他所有的情緒。
——這是Erik的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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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迷學習,復建艱難otz對不起這麼晚才更,其實這一章我十五號就開始寫了,愣是現在才算寫完。
這一萬多字寫到最後才有點手感,真是什麼都不能疏於練習嗚嗚嗚嗚嗚……
沒臉多說什麼,下一更在25號凌晨左右你們懂的,立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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