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鯨落

    同樣是長生鯨內部演化的小世界，相比陸青山之前去過的那個小世界，差距實在太大。

    這裏儼然已經是處洞天福地，壯闊，且大到無邊，甚至是生存着實力強大的風族。

    陸青山環視四周，同時回答風墨的問題：“是的。”

    他知道風墨口中的鯨神，就是承載青蒼島的巨型長生鯨。

    風墨緊緊皺起眉頭，既有不解，更有疑惑。

    如此多年下來，鯨神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眠，除了他們風族，從未與外人有過交流，如今怎麼會對一個人族修士另眼相看？

    心中懷揣着這種疑惑，風墨已經是將陸青山帶到了他們風族的主城，風鯨城。

    “不愧是七大長生族之一。”陸青山看着眼前的巨城，無比壯闊，雖然比不得天河城，但也是世間少見的宏偉，內心由衷感嘆道。

    出乎意料的是，風鯨城內部竟然並非密密麻麻的建築，而是坐落着許多的靈山，依山而建許多洞府。

    這樣的城市，是陸青山之前從未見過的，蘊藏着一種美感。

    “鯨神不喜歡破壞，所以對於它孕育的小世界，我們風族建城的原則就是盡量少的破壞，大部分都是因地制宜，依照地形建設。”風墨介紹道，話語中透露出他們風族對於長生鯨的崇敬。

    進城後，風墨帶着陸青山來到一湛藍的湖泊旁，這裏景色瑰麗，並且有一座樓閣，是風鯨城中少見的非洞府建築。

    “敢問小友，剛剛鎮壓調動天河海之力的手段是什麼？”進入樓閣，送上神釀和珍餚，風墨便是開口問道。

    跟着一起進來的風聖與風白立刻是露出關注的神情。

    “不要誤會，”風墨補充道：“我們並非是覬覦小友的手段。

    剛剛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天河海對於我們青蒼島心懷惡意，而且實話與你說，這種事並不是第一次。”

    “這一次有小友幫忙，僥倖避過這劫，但是終究治標不治本，難保下回天河海另起手段......”

    “小友放心，我們風族自然不會白佔你的便宜，風族寶庫對你敞開，任你選擇。”風墨做出承諾，誠意滿滿。

    “抱歉，”陸青山略作遲疑，最終搖搖頭道：“這是我的本命劍之神異。”

    話沒有說全，但言外之意已經很清楚了。

    劍修的本命劍，唯有劍修可以使用。

    三人聞言臉上頓時是露出一抹淡淡的失望。

    “也罷，”風墨嘆了口氣，轉而抱拳道：“不論如何，小友此次出手之情，本族感激不盡，小友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本族會儘量滿足。”

    “我來自天河城，”陸青山十分坦誠，覺得沒必要過於委婉，直接道：“此行來青蒼島的目的，是希望說服你們風族加入我們人族陣營，只是恰好遇到了這件事。”

    “天河城......”風墨目光閃爍，其實早有預料，只是沒想到陸青山會這般開門見山。

    “說實話，這些年你們人族以及魔族都登島拜訪過數次，目的也與你此次一般，只是都被我們回絕了，”他誠懇道：“所以不是我們不念小友的恩情，只是此事......確實不好應允。”

    “小友能不能換個條件，寶物或者珍材？我們風族寶庫可以對小友敞開，任你選擇三件寶物，不論價值。”

    果然被拒絕了。

    陸青山並不意外，這關乎一族未來之事，風墨作爲風族的掌舵之人，必然得無比慎重。

    只是到他如今修爲，大部分寶物對他都已經失去了意義——很少有寶物是劍宗沒有的不說，劍修一般來說，除了劍，也不需要其它外物。

    “天河海對於貴族爲何存在如此大的惡意？”陸青山話鋒一轉，好奇問道。

    “鯨神沒有與你說嗎？”風墨問道。

    陸青山搖了搖頭。

    因爲長生鯨先前給他傳達的訊號，其實很簡單，簡單到都不能形成一句話，更像是同一個物種之間某種用來交流確認身份的密語。

    在接收到訊號的瞬間，陸青山知曉了訊號發起者的身份，即長生鯨。

    與此同時，深藏於他身體深處的某道氣息也被觸動了。

    那是當年來自長生鯨的饋贈，也是吸引鯨神發出訊號的源頭。

    “其實天河海對於本族並沒有所謂的惡意，它的惡意針對的是.......”風墨思索片刻後，這才開口道：“鯨神大人。”

    陸青山聞言，頓時是皺起眉頭。

    “爲何？”

    他無法理解，天河海作爲山川湖海之靈，怎麼對於生靈會有仇恨這種情感？

    更別說還是長生鯨這種性情溫和，長年沉眠的“宅”獸。

    “你覺得此處怎麼樣？”風墨反問道。

    “靈氣十足，洞天福地，堪稱淨土。”陸青山說道。

    沿途所見，此處赫然是一方小千世界，看不到邊際，洞府衆多，秀麗山峯更是數不勝數，而且靈氣尤爲豐富。

    “而且，此處還孕育了本族。”風墨又透露一個大祕密。

    “風族乃是小世界誕生的？！”陸青山震驚。

    他一直以爲風族只是恰好發現了長生鯨之祕，沒想過他們竟然是與焱靈以及木靈一樣，是小世界孕育的生靈。

    風墨點頭，“所以，我們一直視它爲神，對鯨神無比尊敬，並且以此處爲祖地。”

    “能孕育你們風族這般強大的種族，它真的很強大。”陸青山真心稱讚道。

    肯定是要比他在南海遇到的那只長生鯨強過太多太多了。

    “說是天河海對鯨神懷有惡意，其實也不是，”風墨終於給出答案，“真正對鯨神懷有惡意的，在高天之上。”

    風墨說的很隱晦，陸青山卻是瞬間領會。

    “是天道？”

    風墨頷首，“鯨神孕育世界，自創世界，這在天道看來，本就是一種大不敬的忤逆行爲。”

    “不過這還不算是全部原因，根本原因是鯨神孕育世界的過程會不停汲取天地間的靈氣。”

    “修行者修行吸取的靈氣雖然龐大，但與孕育世界所需的力量比起來，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所以，你可以想象的到，鯨神大人孕育出如此龐大的一個世界，究竟是汲取了多少的天地靈氣。”

    “按照天地運轉的規則，我們這些高階修士在身隕之後，都會經歷道消天象，將靈氣歸還於天道，以保持世界運轉的平衡。”

    “靈獸也是一樣，但是，長生鯨又偏偏極其特殊，它們吸收的靈氣，九成九都用來孕育世界了，只有極其微小的一部分用來提升修爲。

    因此，它們在身隕之後，也只有這一小部分用來提升修爲的靈氣才會是歸還天道。”

    “這在天道看來，鯨神就是偷竊它財富的無恥竊賊，它當然要想辦法將這些財富拿回來。”

    “天河海，不過是遵循天道意志而行動罷了。”風墨說道。

    “怎麼拿回來？難道殺死它就可以了嗎？”陸青山不理解，“而且天道爲什麼之前不動手，要拖到現在？”

    “還有，鯨神爲什麼不反抗，能孕育如此龐大的世界，它本身應該也極爲強大才對。”

    陸青山的疑惑有很多。

    “鯨神，壽命無多了。”風墨沉重道。

    陸青山瞳孔微縮。

    長生鯨，以長生爲名，更別說還是如此強大的長生鯨，似乎怎麼都與壽元無多這個詞挨不上邊。

    風墨看出了陸青山震驚，解釋道：“鯨神實在是經歷太過漫長的歲月了。”

    “漫長到再怎麼追溯歷史都無法找到源頭。”

    “所以，即使它擁有幾乎無限的生命，如今也已經是要接近死亡了。”

    “世間本就不存在真正的長生不死。”他唏噓道。

    陸青山沉默。

    就像修士，一旦進階到渡劫境，壽元在理論上就已經是無限的了。

    但這種無限，其實是有前提條件的無限，有着許多限制。

    如果修士願意將自己封印起來，不進行一切生命活動，那的確能做到長生不死。

    但只要進行生命活動，到了一定的時間點，比如萬年，比如十萬年，修士就會經歷天人五衰。

    即使熬過這一次天人五衰，再經歷同樣或者更長一些的時間點，天人五衰便會再次來臨，而且強度勝過上次，如此循環，直到身死道隕。

    修士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強大自己，不斷突破。

    因爲天人五衰來臨的時間點，取決於修士的修爲，修爲越強，間隔期也就越長，同時修爲越高，就越有底氣對抗天人五衰。

    所以，這麼看來，至少深藍給出的數據還是很嚴謹的。

    【羽化之軀】——“不再有壽元限制”。

    是不再有壽元限制，而不是無限。

    ——的確沒有限制，只要你能熬過天人五衰，活多久都行，一切看你自己。

    只是不知道九境之上的祖境，是否能擺脫天人五衰的限制？

    陸青山忍不住想到。

    這邊，風墨繼續道：“若是讓鯨神自然死去，那天道就無法拿回被“竊”走的靈氣了，所以它必須要在鯨神走之前完成一切。”

    這是在解答天道爲何現在才動手的問題。

    “鯨神衰老至此，已經無法動手了，因爲它孕育的世界太過龐大，給它帶來極大的負荷，它現在一旦動手就有可能導致這個世界崩潰。”

    這是長生鯨不反抗的原因。

    “鯨神大人若是壽終正寢，此處小世界就會脫離對鯨神大人的依附，衍變成一個穩固且獨立的世界，並不會隨着它的隕落而崩潰，青蒼島也不會沉沒。”

    “但若是鯨神大人非自然死亡，此方世界就無法完成衍變。

    而且屆時以世界之重，還會壓迫着鯨神大人的聖體沉入深海。”

    “天河海的溺水之力，足以磨滅一切。

    包括鯨神大人的聖體以及體內所孕育的世界，都會被天河海所磨滅。

    當然，此方世界的靈氣也就隨之被釋放出來，迴歸天地了。”

    “一鯨落，萬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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