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祭靈之禍

    呼呼呼——

    此時，廳外恰有狂風捲過，頓時風聲四起，廳內卻是一時寂靜。

    片刻之後。

    有熊當代祝祭，有熊金渾身一震，被氣得顫抖不止，指着陸青山怒喝道：“反了，反了，竟然敢跟我這樣說話......”

    “祝祭，你就不怕被族人毆死嗎？”有熊族長打斷有熊金對陸青山的斥責，看着這位求和的祝祭，一字一頓地問道。

    “祝祭，你就不怕被族人毆死嗎？”又有一人出聲，他是有熊族長這邊的人，主戰派。

    “祝祭，你就不怕被族人毆死嗎？”

    “......”

    很快，對祝祭的叩問就此起彼伏，迴盪在這間大廳內。

    廳外狂風驟然而去，可廳內的狂風卻於此時突兀而來。

    有熊金儼然也是被打懵了，接連後退三步。

    站在祝祭這邊的有熊修士，面面相覷，皆是看到對方神色中的難辦之意。

    “你是誰，我怎麼之前沒在部落中見過你？”這時，求和派中的一個修士，猛然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看着陸青山狐疑道。

    這個出聲叩問祝祭的膽大包天之徒，身型瘦削，與他們蠻族看上去極爲不協調，就是面相還是極具蠻族特色，皮膚呈古銅色，黑髮披散，眼眸之中帶着一些冷意。

    再多看了幾眼，他便發現此人越看越像族長。

    “他是我的胞兄，有熊昊，”有熊族長在這時候站了出來，爲衆人解惑，“值此部落生死存亡之時，有熊昊便是趕緊返回，誓與部落共存亡。”

    被有熊族長這麼一說，衆人很快就是想起來了。

    有熊族長當年的確有個胞兄，只是後來離開部落，深入蠻荒之地，說是要去追尋武道，至此之後，便是百年未回部落，音信全無。

    卻沒想，在這個關頭竟然回來了？

    真這麼巧？

    心思多疑的祝祭有熊金，第一個心生疑竇。

    可陸青山並沒有給有熊金太多疑神疑鬼的機會，大步向前，走到大廳的正中央。

    “求和之事無需再提，我有熊之人，當年面對大夏都沒屈服，骨頭都沒軟，如今卻要在區區鉅鹿面前跪下？還要自斬祭靈？”

    陸青山兇戾的目光投向有熊金，“祝祭，本族祭靈由你飼養數百年，你就沒有絲毫感情？準備拿本族祭靈的命去取悅他族？

    數百年的感情都可拋棄，是不是哪日你也要自斬有熊族人去取悅他族？”

    有熊金面色鐵青，惱羞成怒道：“有熊昊，你三番四次頂撞於我，真以爲你是族長胞兄，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了？

    要知道即使是族長，也不敢與我這般說話！”

    他已下定決心，要向鉅鹿求和，如今這局勢難明，看來必須得殺人立威，才能讓自己掌控大局。

    至於殺誰，自然是眼前這膽大包天之徒！

    “祝祭倒是好大的威風啊，莫不是賣族求榮，也能如此明目張膽了？”陸青山絲毫不怵。

    “這般污衊於我，該死！該死！”被陸青山說中自己的小心思，有熊金一半真怒，一半是順水推舟，眼中兇光畢現，竟然在他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一聲低喝，對着陸青山暴起殺手。

    他一揮手，有七個光點從他的袖袍間揮出，取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挾持着西方白虎星宿意境，化作一隻白虎，咆哮而出。

    白虎出籠，兇威畢現，彷彿此處成了虎穴，衆多修士頓時滿目盡是虎威。

    陸青山微微擡眼。

    白虎星宿意境是本源星辰真意的一個分支，分屬四象，也是到達了上位意境的等次，借由道種加持，出手自如，威勢滔天。

    卻沒想，一個蠻族小小氏族的祝祭，竟然會是以上位意境凝結道種之人物。

    只是......

    煉虛後期我都斬得，小小煉虛初期又算得了什麼？

    一道紅光在衆人眼中突兀而起。

    在有熊氏族衆修士的見證下，白虎隕落，星辰黯淡。

    天地之間，唯有一抹冷厲劍光。

    再一眨眼，當劍光淡去，卻見祝祭已經橫屍在地。

    “啊？！祝祭被人殺了？”大廳中大數十的有熊修士目瞪口呆，就連深知陸青山底細的有熊族長也是麪皮微微抽搐。

    不是說人族修士最喜虛與委蛇，冠冕堂皇嗎？

    眼前這位爺，怎麼行徑比我蠻族還蠻族？

    他與祝祭就主戰主和之議題，爭論許久，都未曾動過殺祝祭的念頭。

    這位爺倒好，總共才說三句話，在有熊族核心處，議事大廳內，就這麼光明正大，毫無顧忌地把自家祝祭給斬了？

    好凶的人族修士啊......

    果然那些盛傳的，對人族修士的描述是不可信的，都是謠言！

    有熊族長心中恍惚。

    “你怎可殺祝祭？！膽大包天，膽大包天！”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指着陸青山的鼻子罵道：“祝祭爲我有熊族嘔心瀝血數百年，你......”

    痛斥聲戛然而止，因爲他發現，“有熊昊”手中微動，似要擡劍。

    他不會要殺我吧？

    這蠻子何時改學劍了？咱蠻人不都是用拳頭的嗎？你怎麼用劍？

    你不合羣啊！

    陸青山冷笑，手中把玩着取自有熊金的儲物戒，“嘔心瀝血數百年？那你們就好好看看，你們尊敬的祝祭，是怎麼爲有熊族嘔心瀝血的！”

    咯噔咯噔。

    有熊修士的心中劇烈震動起來。

    一道灰光一閃。

    一卷獸皮被陸青山從有熊金的儲物戒中取出，懸浮至衆修士面前。

    那些還在斥責陸青山的有熊修士，臉上露出遲疑的神情，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他們連忙接過那捲獸皮，待細細瀏覽完其上的訊息後，紛紛是面色一變。

    因爲，這卷獸皮竟然是鉅鹿祝祭發與有熊金的密信，密信內容很簡單，是一份協議。

    等價交換，有熊金說服有熊族答應他們鉅鹿所提出的條件，作爲回報，鉅鹿祝祭將賜予有熊金一根可以延壽百年的三千年人蔘靈藥，並保證大力扶持有熊金的唯一子嗣，讓他成爲有熊族下一任祝祭。

    ---有熊金老年得子，可謂是寵愛之至。

    只是兒子如今剛剛煉氣不久，他便大限將至，無法爲自己兒子護道。

    難怪鉅鹿祝祭會以此爲條件與有熊金商談。

    這是掐準了有熊金的命脈。

    真真切切的賣族求榮！

    “有熊昊，你早就知道祝祭與那鉅鹿苟且，賣族求榮？”有人面色難堪，這般問道。

    陸青山微微點頭。

    當然，他只是瞎點頭。

    他初到這有熊族才不過一天，有熊金與鉅鹿祝祭的那些小祕密，他又從何得知？

    這只是他的推測。

    有熊金垂垂老矣，大限將至，若不是鉅鹿給了什麼讓有熊金無法拒絕的好處，有熊金會如此堅定地求和，把自己逼得晚節不保？

    推測很簡單，卻不是空穴來風。

    推測錯了又當怎麼辦？

    沒有正當理由便殺了祝祭，絕對是會引動衆怒的。

    錯了便錯了！

    有熊祝祭也不過是一劍之事，其他土雞瓦狗陸青山更不放在眼裏。

    主和派能被鉅鹿族逼得服軟，他自然也能以“理”服人。

    而主戰派又以有熊族長爲首，他可是有熊族長請來的人，更是有恃無恐。

    ……

    在他這麼一番折騰之後，那有熊金屍骨未寒，可佔據主流的求和之音卻已經沒了聲勢。

    “那我們應當如何處之？”

    有人弱弱問道。

    “戰便是了，我有熊族何懼之有？”陸青山義正言辭道。

    有熊族長忍不住再次側目。

    這位爺，怎麼可以說得這麼順口，左一個我有熊族，右一個我有熊族。

    要不是你是我請來的，我都以爲你是我土生土長的胞兄了！

    “祭靈大人身受重傷，祝祭又......”說話之人怯生生看了一眼持劍的“有熊昊”，識相地略過此話，反正懂得都懂，“那鉅鹿族總體實力本就強我們有熊一線，我們有熊族在全盛之時都未見是其對手，如今實力大損，又如何戰？怎麼戰？”

    “那鉅鹿族捨得將族中好手損耗超過五成？”陸青山冷笑，反身質問道：“只要吾等悍不畏死，讓其看到我們反抗之決心，鉅鹿自然就怕了。

    要是不怕損失的話，他們直接打過來便是，又何必這般虛與委蛇，甚至與祝祭暗通？

    你等便是在族中安逸久了，一點膽氣與血性都不剩，才會這般任人拿捏！”

    陸青山目光掃過衆人的面龐。

    凡是被他目光掃到者，都不敢長久直視他，一觸即分，很快就是低下頭去。

    “我們不是沒有血性，實屬在頂尖層面上差距過大。

    那鉅鹿族祭靈是五品巔峯的神鹿，我族祭靈大人命不久矣，再說鉅鹿族長與鉅鹿祝祭也皆是煉虛修士，我方這邊就族長一人，根本就是螳臂當車。”有人小聲反駁道。

    這說的倒是大實話，以鉅鹿祭靈五品巔峯的實力，有熊族長哪裏指望得上？

    陸青山面色平靜，“此事好辦，鉅鹿族祭靈與祝祭歸我管，剩下的歸你們，這般處置，你們還有意見沒？”

    “祭靈與祝祭歸你管？”有熊修士懷疑自己聽錯了，重複了一遍，見身邊族人也與自己一般滿臉難以置信之色，這才知陸青山的確是這麼說的。

    “難道，有熊昊你......”

    有熊昊自然不可能帶着族人一起白給，但偏偏又是如此口出狂言，除非.....除非有熊昊離族百年，有所奇遇，修爲大成！

    想到於此，衆人連忙打量“有熊昊”，卻發現他的氣息隱晦，根本察覺不到具體修爲。

    陸青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若是諸位沒有異議，那便退場，做好與那鉅鹿一搏生死的準備，若是有異議……”

    說着話間，陸青山手腕微動，手中龍雀劍反射出一道寒光，“那便當場提出來，我們再交流一番。”

    “吾等......沒意見。”見陸青山如此以理服人，衆修士只能是囁嚅道。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陸青山展示出來的實力說服了他們。

    剛剛那種情況下，在他們眼中，陸青山沒有否認，那便是承認的意思。

    再結合他先前一劍斬殺祝祭的驚人表現，有熊修士心中都已認定，這歸族的“有熊昊”，必然有驚天奇遇，實力大進。

    “讓你們有異議便提出來，你們都說沒意見。

    既然都沒意見，若是事後再陰奉陽違，就莫怪我不念同族之情了。”陸青山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錘定音。

    “好話壞話都讓你一個人說了，”有熊修士心中幽怨，“真讓我們提意見，那你動劍幹嘛？”

    “明白了！”有熊修士大聲迴應道。

    “你們先回去吧，我與胞兄單獨商議一下細節之事。”這邊見三言兩語之下，大局已定，眼眉直跳的有熊族長，只能是掐着鼻子認命了。

    待有熊修士盡數離開，有熊族長看着已成一具屍體，如爛泥在地的祝祭，幽幽道：“這可是本族祝祭啊......”

    陸青山置若罔聞，“如此簡單便可控制局勢，族長何以如此糾結，與這祝祭爭執不下，還需求助胞兄我？”

    入戲這麼深倒也不必......

    有熊族長心中有槽想吐，頓了頓，卻是拱手無奈道：“胞兄教訓的是。”

    “鉅鹿那邊給了我們幾天時間？”

    “十天，”有熊族長感嘆道：“先前我還在想，爲何要給我們如此多的時間商議。

    如今看來，一是爲了讓我們在長時間爭論中，丟失匹夫之勇......”

    頭腦發熱之言並非虛假。

    歷史上很多不懼生死的大勇之事，都是在頭腦發熱的情況下發生的，若是給足時間斟酌利弊，可能很多人就沒了這膽氣。

    “二便是想要給祝祭一點運作的時間吧。”

    陸青山對於有熊族長的判斷表示贊同，瞟了眼有熊族長強健的胸肌，點了點頭。

    倒不算胸大無腦之輩。

    “接下來你按照我所言的這般做......”陸青山沉吟片刻，緩緩將自己的想法述來。

    隨着陸青山的計劃說出，有熊族長臉色乍青乍白，變換不停。

    ......

    清晨時分，朝霞燦燦。

    有熊部落坐落在一處盆地內，四周皆是高峯大山壑。

    盆地地域不大不小，堪堪足夠有熊部落數千的族人居住，部落中各戶都是石屋所制。

    從這也能看出蠻人的血脈的確非凡，一個數千人口的部落，竟然就能出祝祭與族長兩個煉虛修士。

    一眼望去，許多有熊族的孩子，在空地上嬉戲玩耍。

    平常這些時候，應該會有族中修士帶着這些孩子熬煉氣血的。

    只是部落最近處於生死存亡的關頭，修士們也就暫且沒了這心思。

    有熊族長正帶着陸青山往後山走去。

    那裏，是有熊族祭靈的棲息之地。

    這是陸青山的要求，帶他來看看受傷嚴重的有熊族祭靈。

    在蠻荒之地中，一個氏族的強大於否，取決於三樣東西。

    一是本族祝祭與族長的修爲。

    二是氏族的人口，人口越多，修士也就越多。

    三便是祭靈的品階。

    妖獸肉體強悍，且壽命遠超同階人族，可守護一個氏族數千年，若是能生下子嗣，待成長起來之後，還可接任祭靈之職責，難怪說祭靈是蠻族最重要的底蘊。

    “平日都是祝祭與祭靈交流，我與祭靈接觸並不多。”有熊族長邊引路邊說道。

    每個氏族族長與祝祭的職責分明。

    族長是體修，戰力無雙，負責統領族人，負責髒活累活。

    祝祭則是獸修，負責飼養培養祭靈，甚至是挑選祭靈。

    有熊族的祭靈，便是當年的祝祭親自簽訂的契約。

    陸青山剛剛踏入後山，便是聞到了一股怪味。

    這是混合了糞便與血腥於一體的難聞味道。

    路上時不時還能聽到痛苦的嘶吼聲。

    “祭靈受的傷，很嚴重。”有熊族長壓低聲音與陸青山道。

    陸青山點頭示意明白。

    兩人一直走到最深處。

    一個龐大的身軀映入眼簾。

    那是一隻足有十丈高的恐怖熊妖，兇威滔天，讓人膽寒。

    只是，此時熊妖的神色帶着痛苦。

    陸青山瞳孔一縮，看見在熊妖的腹部處，有一個極其大的血洞，血液正從其中汨汨流出。

    出血量之大，導致它身下的地面甚至是出現了一灘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