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癩蛤蟆們

    紀川扶起倒在地上的小乞兒，正欲與之說些什麼。

    可這個小乞兒卻是直愣愣地甩開了紀川的手，更沒與紀川說任何感謝的話，腳步有些踉蹌的便是向遠處跑開了。

    紀川微怔。

    這時，旁邊路過的一位身穿長袍的斯文老者，見到這場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嘆息道：“這位公子莫怪，這些小癩蛤蟆們，這裏不是很清楚啊......”

    “這是何意？”紀川皺眉問道。

    “公子是外地來人？”老者見紀川一副不解的神情，又問道。

    “小子的確非葬嶺之人，還請老先生釋疑。”紀川客氣道。

    “這種地方，還有貴公子來？”老者嘟囔了一句，長嘆了口氣，將其中的關由原因緩緩解釋道：“也難怪......我們此地毗鄰源地，源地之中籠罩着濃重的陰氣，公子這是知道的吧？”

    紀川點了點頭。

    所謂黃泉死氣，那是修士的說法。

    在這些凡人之中，他們都是稱黃泉死氣爲陰氣的。

    “這些陰氣看似只存在於那片源地之中，實際上也有一小部分，是隨之滲透到了我們的土地之上。”老者又道。

    “的確如此。”紀川贊同。

    源石蘭礦脈是如何形成的？

    不就是因爲這些黃泉死氣滲透過來的緣故嗎。

    老者又嘆了一口氣，“這些陰氣可真是天殺的孬東西。

    因爲陰氣的存在，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陰氣些許侵蝕。

    這也導致，這裏的婦女們，生出怪物孩子的機率極高。”

    “怪物孩子？”紀川愕然。

    一旁的陸青山卻是差不多已經理解老者所說的話了。

    通俗的講，就是這片土地，像是被核輻射污染了一樣，所以這裏的人生出的孩子的畸變率極高。

    “是啊，十個嬰兒之中，就差不離有三四個會是長相醜陋，皮膚青黑的怪物孩子，因爲看上去很像是癩蛤蟆，所以這些怪物嬰兒又被稱之爲癩蛤蟆。”老者進而解釋道。

    “可是，按老先生所說，‘癩蛤蟆’出現的機率這般大，爲何我看街上行人如此多，都是長相無異之人，也就剛剛那個小乞兒是先生所說的‘癩蛤蟆’？”紀川不解道。

    “因爲那些小癩蛤蟆們，沒有幾個會長到這般大的。”老者目光之中閃過些許不忍。

    “是因爲有壽元限制？”紀川心中一緊。

    “應該是生下癩蛤蟆們的父母，並不準備要這些‘癩蛤蟆’，而會是將之拋棄，甚至是親手溺死也未嘗不可能吧。”陸青山在這時插話道。

    通過老者的言語以及神情，以及剛剛那個小乞兒的模樣，他便是大致猜到了背後的真相。

    “造孽啊......的確是你說的這般緣故，”老者長吁短嘆，又指着紀川道：“但是這位公子所說其實也對，這些‘癩蛤蟆’身體狀況極差，而且呆呆傻傻，似癡呆一般，就算有心軟的父母不忍拋棄，怕也難以將他們養大成人。”

    紀川神情複雜，心中既有憤怒，但更多的是無奈。

    這些凡人拋棄自己孩子的行爲看似殘忍，但卻也有不得已的原因在其中。

    養兒防老是世代延承的觀念。

    一個長相如此醜陋，還幾乎不可能長大成人的孩子。

    一個註定無法爲他們養老送終的孩子。

    對於這些也就勉力生存的凡人們，除了拋棄一途，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啊。

    更何況，這些如癡呆兒一般的醜陋‘癩蛤蟆’，就算被心軟的爹孃養大成人了，待爹孃逝世之後，毫無自立能力的‘癩蛤蟆’們不也是餓死一途？

    這是無解的難題啊。

    在這個世界，大環境如此。

    紀川也沒理由對此太多評價或者憤慨。

    不管再怎麼卑劣，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

    只是紀川心中就是悶悶的。

    陸青山也是同樣如此。

    對於這種事，以他來自現代思想，相比紀川，本該更能看得開的。

    畢竟即使在醫療條件發達的近代，因爲孩子身有殘疾或者不治之症而選擇拋棄孩子的情況，都比比皆是。

    在民智還未開化，思想相對封建落後的世界中，又能苛求什麼呢？

    但不論如何能想得通，他心裏的不舒服卻就是擱在那，更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驅除的啊。

    這種感覺不知來源，卻是如鯁在喉。

    或許也只有用同理心可以解釋。

    正如山海閣宗主將歸墟經傳給陸青山時，對陸青山的評價。

    陸青山他本來就是一個極富同理心的修士啊！

    “也幸好是有秋真人，心善收養了許多被親生爹孃拋棄的‘癩蛤蟆’，剛剛你們看到的那個小乞兒，應該便是秋真人收養的‘癩蛤蟆’。”老者在這時又開口感慨了一句。

    “秋真人？”紀川目光一凝。

    “一位非常年輕的修士真人，出於好心收養了許多被父母拋棄的癩蛤蟆。

    甚至到了後來，有些人在生下‘癩蛤蟆’之後，都會是親自將之送到秋真人那邊，拜託秋真人收養，”老者唏噓不已，“好人啊，希望秋真人能大道有成。

    像秋真人這樣的人，就應該成仙。”

    只是凡人的老者，並不知道所謂的修士階位之別，更不知道，在修士的世界裏，能稱之爲仙的，也僅有劍仙。

    但在他的思想中，這個秋真人與仙卻是沒太大差別的。

    “老先生，可否告知我這位秋真人的居所在何處？”紀川對老先生拱手道。

    老先生也沒多想，便與紀川說了個詳細。

    “師弟，我們去看看那些孩子們吧。”待問清了具體地址之後，紀川突然是轉頭對陸青山道。

    陸青山微微點頭，並無意見。

    ........

    按照老者所指，陸青山與紀川走了數裏，一直到了鎮口處，一處極爲破舊的區域，終於是看到了那個老者口中的‘癩蛤蟆洞’。

    兩人定住了腳步，只見一條污濁的小溪旁，結着十數間茅屋，茅屋前後左右都是些花草，看上去似乎是一片祥和之景。

    只是在那茅屋前的空地之上，卻是圍繞着數十個奇形怪狀的‘癩蛤蟆’。

    這些‘癩蛤蟆’年歲都不大，小的似才剛剛走路，大的看上去也就十歲光景。

    但無一例外，皆是醜陋不堪，個個皮膚青黑，上面或生蘚，或是有膿包生長，遠遠看去，當真與癩蛤蟆有幾分神似。

    這些醜陋的‘癩蛤蟆’們此時卻是簇擁在一起。

    陸青山立在不遠處，看了過去。

    ‘癩蛤蟆’們圍繞着的是一個看上去有幾分柔弱的女子。

    女子身穿麻衣短袍，一副農家婦女的精練模樣，背對着他們，伺候着她身前的一個火爐。

    火爐之上是一個偌大的藥爐，正在熬製着什麼藥物。

    一股淡淡的靈氣，從中拂面而來，飄到了陸青山這邊。

    藥爐之中所熬制的藥物，竟然是含有靈氣的珍貴靈藥！

    這個女子，想來就是老先生所說的秋真人了，只是沒想到會是個女修。

    陸青山這般想着的時候。

    那個女子在這時卻是突然轉過身來，目光不經意間和立在這邊的紀川對上。

    兩人皆是一驚，陸青山心中也同樣是有幾分驚詫。

    這個秋真人，居然是......秋詩音！

    短短一天的時間裏，三次見面，秋詩音卻是帶給了他們三種不同的觀感。

    奇妙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