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欠債還錢

    入夜時分，虛月升起來的時候，李凡已經抵達東江道附近，墨竹山幾乎近在咫尺了。

    但他再次被支線耽擱了一下。

    因爲前頭被人暗算，李凡擔心被人跟蹤，趕路的同時也一直用瞽觀法四處巡查。而且也刻意逼開城鎮之類可能惹麻煩的地方隱藏行蹤。

    可是當李凡沿着灕江，從東江府郊野附近穿過的時候，他突然感知到多股驚天煞氣！是的！魔物！最強的甚至有元嬰級！個個都聚攏着龐大煞氣！而且不止一個，是一大羣！出現在東江府城近郊！

    開什麼玩笑！要知道這東江道已經是毗鄰墨竹山的大城了，居然會有這麼多魔獸出現！總不至於是墨竹山弟子在人口這麼稠密的地區拜月修煉吧？難道又是有人搞什麼陰謀算計！

    再加上李凡記得從以前起，東江道就是御史一系的大本營，一直和墨竹山不對付，這個時間點，真是保不準又有人在搞什麼幺蛾子！

    於是李凡當即掉頭向東，飛遁前去查看。

    然後李凡就抵達了一片一望無際的農田，擡眼望去，就看到有十幾個巨大的黑影！正籠聚煞氣，在田野間遊走！糟蹋莊稼！

    “何方妖孽！敢在我墨竹山治下搗亂！活得不耐煩了！”

    李凡一聲怒吼，甩袖發出一道煞氣化成的大手，遙遙一拳過去，把一頭魔物打得仰面翻倒，慘叫連連。

    這一拳把那魔物周身聚攏的濃郁煞氣打散了，才露出魔神本體的樣子。

    好像……是頭豬？

    青毛豕首，大耳尖牙，確實是豬，可能是附近的豬妖拜月變異了，這一頭是金丹級別的大妖獸，身長六尺，站着肩高四尺，皮糙肉厚的，還能聚攏大團煞氣裹身，挨了李凡隨手一拳居然沒給轟碎，一身膘倒是長得滿結實的哦。

    周圍的魔豬‘噹噹當’得尖鳴着，四散而逃，而最大的那頭，足有三四丈高的大妖獸，元嬰一級的魔豬首領，則憤怒得狂衝而來！周身煞氣滔天！氣勢驚人！

    李凡冷笑，“孽畜！還敢作妖！好！老子殺了你們下酒！太煞劍——恩，太浪費了，劈風遮月……”

    “喂！！你誰啊！幹嘛傷我靈寵！”

    誰想到那元嬰級的煞氣團衝到面前，卻突然躍起來一卷一收，從煞氣之中，躍出一道人影來，撲到那被砸翻在地的魔豬旁護住。

    咦？居然真是墨竹山的弟子！

    李凡趕忙收了招，定睛一瞧，卻見這是個頭戴斗笠，看不清面目，青衣布裙，瞧身形也有些臃腫的村姑，身上倒是並無妖氣，用瞽觀查望就發現，這確實是個人，而且本身道行也只是金丹境界，剛纔卻能變成元嬰級的大妖獸麼……

    “是《九十九般太極變化之法》？你是竹山哪一峯的？”

    村姑聽李凡識破了自己的道法變化，擡頭瞧瞧李凡的打扮，怒意不減，“你是婁觀道的！爲何打我的靈寵！”

    “哦，這些是靈寵，不是人變的就好，一場誤……不對！你身爲墨竹山弟子，怎麼能趁着天黑放豬，偷吃地裏的莊稼！”李凡皺眉看着田野，好大一片天地都糟蹋了。

    “哈——？？？什麼豬！這是當康！”

    李凡，“當康？”

    玄天，“當康！”

    當康，“當康！”

    ……所以當康是個啥？

    玄天，“‘當康如豚，其名自叫，見則歲穰’，這是種難得一見的瑞獸，出現就天下豐收。奇怪，墨竹山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瑞獸？豐收？嘶……難，難道……

    李凡小心翼翼又瞧了一眼，發現那些豬，咳咳，當康，剛纔好像確實在拱地翻田，吃地裏剩下的秸稈，拉出來也是肥料，同時還把土地裏麥田裏的煞氣，吸附到自己身上，確實是被李凡嚇到了才四處亂跑，才踩了旁邊一大片良田……

    “誰在偷吃莊稼了！我奉觀主之命，遊牧當康除煞作穰！破除旱澇無收的詛咒反噬！吃些沾染了煞氣的壞穗秸稈怎麼了！一年而給，二年而足，三年大穰懂不懂！”

    那村姑跪在魔豬當康身邊查看，只見豬腦袋上腫起好大一個包，心疼急了。

    “頭都打腫了！我要到戒律院告你！”

    “呃，一，一場誤會……”李凡大汗，“道，道友，我初入師門，雲遊歸來，不知還有此事……”

    “哪門子的初入師門！你都堂堂真人境界了！不知道離國這麼多糧食，是靠當康作稔作出來的嗎！”

    村姑氣得不行，指着李凡怒道，“把你道號報給我！我一定要到戒律院告你！”

    李凡瀑布汗，“等，等等等等，這，這樣好了，我這裏有一顆東華長春丹，先賠給你的豬咳咳，當康可以了吧。你瞧它也沒死不是。”

    “……再賠二十貫，”村姑看李凡真拿出顆長春丹來賠償，氣倒消了些，便把丹裂了半顆給當康吃了，剩下半顆碾碎了敷在傷口，“這又不是我的田，賠二十貫給村裏。”

    “好說好說！”李凡趕忙抓了一把金銖塞給村姑，“這些夠了吧！那不打擾道友耕田了！”

    “喂！喂你這傢伙！給太多了啊！喂！”

    李凡狼狽逃竄，不過也沒逃多遠，而是停在對方神識範圍之外，又查看了一陣，發現對方確實沒有害人的意思，聚攏了那些當康，依舊在田野裏翻土。

    挖槽……好坑啊……你倒是貼個告示寫正在施工呢……

    玄天，“你知不知道，上古時代，當康在中原叫作無損之獸。”

    無損？

    玄天，“南方有獸，似鹿而豕首，依人求五穀，人割其肉不病，肉復自復。名無損之獸。

    無損獸渾身是寶，血肉可以製藥煉丹，骨皮可以製衣煉寶，因此雖然可以自愈無損，卻也敵不過採伐無度，在中原被濫殺濫捕，幾乎絕跡。

    既然有這種瑞獸，不說扒皮拆骨，煉寶吃肉，不找個祕境好好圈養着珍藏，居然拿出來給凡人種地？？

    有問題！你們觀主一定有大問題！！”

    ……怎麼說呢，到底是誰有問題這個問題，見仁見智吧……

    差點鬧了個烏龍，李凡也不想再瞎折騰了，也沒心情再拜月什麼的，連夜西遁，終於，伴隨着清晨第一縷晨光，李凡遠遠望見了。

    婁觀塔。

    七層道塔被朝陽普灑，片片瓦礫彷彿耀成金鱗，銀鈴在陽光下如明星跳躍，塔頂那顆龍目般大的夜明珠閃耀輝光，映照着周圍青霞般的道息，綻放出彩虹般七彩光弧。

    回來了啊……

    不過沒感覺到觀主的氣息，似乎不在婁觀塔啊。

    李湯圓也從籮筐裏探出頭，“餓了。”

    算了，回來也不急了，先去鎮上吃一頓好了。

    墨竹山的變化還挺大的，比李凡離開的時候擴建了一倍，還有沿着灕江而來的綱船不斷抵達，每天數以萬計的流民團體在灕江南岸下船，準備往竹山十四峯去開拓，就有大量的人口聚集。不過還好本來也沒城牆限制，環繞婁觀塔的整個城市都鋪展開來，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可惜流雲閣關門了，李凡隨便找了家茶樓吃早茶，反正李湯圓從小喝血喝大的，豆漿油條就把她打發了，還挺好養活。

    盤算着吃了早飯，先把李湯圓扔給姜記商行的掌櫃看着，然後去婁觀道塔登記，拜見觀主，把墨山這些腦袋的事情解決了先……

    玄天，“記得去墨竹山洞天，找小姚把鑄劍的事情準備下，抓緊時間修補月魄。”

    要做的事情還挺多的呢……

    李凡瞧瞧李湯圓喝豆漿都喝得津津有味，也嘗了一口。

    唉……已經嘗不出豆漿的味道了啊……果然獲得力量需要付出代價麼……

    然後一個路人從店外衝過，沿街大叫，“泥鰍來了！”

    李凡就面無表情得，看着早茶店的老闆‘刷’一下跳起來，和小二兩個人從後廚搬出個大桶來，扛到茶樓門口的街道上擺攤。

    還不止是他一家，是沿街所有的店鋪，酒樓飯店茶館也就罷了，連一般的民家都把鍋碗瓢盆端出來了。當然，準備的是水豆腐……

    如此奇景，果然有流民問道，“這是幹嘛呢？等泥鰍下鍋啊？”

    就有人解釋道，“你們不知，這是仙緣啊！這泥鰍是墨竹山仙人養的靈寵，隔三岔五過來逛街，嘴刁的很，但最愛吃豆腐，一條魚能吃上千百石！和無底洞似的！所以大家都準備了豆腐賣給它。”

    流民好奇，“豆腐能賣多少錢？何況一條泥鰍有幾個錢？”

    旁人解釋道，“那泥鰍是沒錢，但它打欠條啊，而且聽說它主人厲害，是墨竹山的道子，還是離國的宗親！有五座山地產，還在仙宮做大官呢！幾千斤豆腐罷，怎麼還不，所以都欠在他主人名下呢。”

    “這就是豆腐票，一斤豆，多加點水，能出五六斤豆腐了吧。豆子漲得再厲害也不值幾個錢，但商行那邊可是出高價收呢，這一張市價值百貫呢。”

    早茶店老板也點頭，還從懷裏摸出張紙來，還真是墨竹山的欠條，婁觀道道牒的正規格式，上書，‘墨竹山婁觀道弟子李清月某月某日欠豆腐一石’，簽名的地方寫着李清月的名字，看起來是太多連名字都一起直接印刷了……還有一塊墨色的污漬把‘李清月’三個字塗糊開了。大概是被什麼魚舌頭舔了一口，算作畫押吧……

    “什麼！一石豆腐價值百貫也太誇張了吧！”

    “百貫是現在的行情！你們不懂了吧，豆腐是不值幾個錢，但仙人的欠條值錢啊！神仙講因果的！你什麼時候見過仙人會打欠條的！

    就算那仙人不認，只要墨竹山認這欠條就行了唄！現在神罡錢貶得這麼厲害，米麪要拿去繳靖邊綱，也不方便攜帶，離國又缺絲，所以大家都在用這泥鰍打的欠條交易，商行都直接拿來抵稅，外頭都叫仙人票呢。”

    李凡的手都在得得得的抖，豆漿灑了半碗。

    玄天，“嚯嚯嚯哈哈哈咔咔咔！”

    還不得李凡一口氣緩過來，只聽得街頭一聲歡呼，“泥鰍來了！”

    人羣如浪潮般歡騰起來，男女老少舉起豆腐迎接他們的王。

    然後只見一頭體長兩丈，毛色油光鋥亮的大豹子，豹子背上騎着個六七歲模樣，手裏一疊借據的煞屍少女，少女頭上還躺着條大概三寸多長的鮎魚……

    好歹是長了一寸……

    這一魚一屍一豹在歡呼中一路走來，神色淡然得一手交票一口吸豆腐，就咕嘟一聲，不管多大的盆都一口空……說真的豆腐有啥好吃的……

    “……喂！幾年不見都不識得我了啊！”

    李凡手裏沒豆腐，這幾個傢伙居然就木墩墩得從他身前走過去了！

    鯤鼓着眼瞪了李凡一會兒，好像直到玄天劍意貼到它頭上才反應過來。

    ‘鯤表示，唷，這豆漿你還喝不？’

    唷你個頭啊唷！！就想着吃！

    李凡揉了揉眉頭，看看已經想起自己味道，伏在地上抱頭的豹子，又看看歪着頭，盯着自己的煞屍妹子林香，剛想說話，後頭的人羣不滿得叫道。

    “喂！小子攔着泥鰍仙人幹嘛！”“先來後到啊！”“我們等了好久了排隊啊！”

    瑪德都成泥鰍仙人了……

    李凡對他們比了兩個中指，然後一招手把李湯圓連人帶筐抓來，讓豹子馱着，又摸出兩個劍匣放到筐裏，袖子一卷帶着衆人騰雲。

    “這丫頭你們帶回墨山，順帶這些送去給小姚。我去辦點事。”

    ‘鯤表示，俺們現在住望舒小居，不能回墨山，順便帶點吃的，沒人做飯了。’

    李凡一皺眉，“怎麼回事？”

    ‘鯤表示，阿莎茯苓打妖怪去了。李家莊給妖怪佔了。’

    李凡眉頭都打成結了，“給妖怪佔了？？哪兒來的妖怪？？”

    ‘鯤表示，黑的花。’

    黑的花？黑的……曇花？

    鯤點點頭。

    好吧……不提這茬他都忘了……

    “錢給你，自己去買菜，先送我的劍去修，其他的等會兒再說，別亂髮我的欠條了！”

    於是給了一枚金龍釵搶了借據，暫時打發走鯤它們，李凡便去婁觀塔登記道牒，順帶賠款。

    鯤瞎搞的這豆腐票，雖然是挺有創意和市場前瞻性的金融產品，但用李清月個人的信用背書可不是啥好事。

    仙緣仙緣，有福緣也有孽緣，李凡並不覺得，普通人拿到這種真的對仙人有效力的契約書，就一定是好事。尤其現在李清月惹的麻煩這麼多，也不知道這傻魚亂灑出去多少了，真的害死了人就罪過了。好在到底借條上寫的只是一石豆腐，現在用神罡錢結也花不了多少。

    順帶着還款的時候，李凡又打聽了一下‘打妖怪’的事情。

    好消息是，陳阿莎，元玄寶，陸磧三人都不出意外的突破到金丹境界了。

    壞消息是，他們三人，連帶茯苓等上代的墨竹山修士，現在全在令丘山的中谷道場歷練，不，惡戰。

    十萬大山的妖魔攻勢十分激烈，雖然化神級的妖王妖氣明顯，還不至於硬闖進來，但元嬰境金丹境界的妖魔，簡直如獸潮一般，日夜不息的從四面八方流竄進入墨竹山領地內。

    現在除了戒律院頂着北邊，婁觀道少部分老道守衛着道塔，觀主親自鎮守墨竹山洞天之外。包括婁觀道大多數鎮守真人在內，整個竹山九峯絕大多數金丹境的內門修士，都在抵禦十萬大山的妖族了。除了少數還有生產後勤等特殊任務的技術人員還在後方，基本上所有能戰鬥的人手都去了墨山以南的第一線廝殺。

    唉，看來就算回了墨竹山，只怕也沒有安穩修行，穩固境界的機會啊……

    於是李凡登錄了道牒，又還了一屁股債，想想要養的飯桶越來越多了，便順手接了以前做過的巡邏四山的任務，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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