悽清迴響 第三章山陰

    黑暗裏，任歆看不到沈綺的表情，只覺得她好像比之前冷靜了許多，有些疑惑地反問她：“差不多，怎麼了？”

    因爲死的人太多，難免會惹人關注，學校也無可避免的被調查了許久，爲了平息社會公憤，官方給出的理由是二十三人全部自殺。

    只有極少數參與調查的人和死者朋友才知道其中真僞。

    作爲新生，聽到自己所在的學校有如此多的奇怪往事，自然是忍不住會去四處打聽的。

    於是，許多學生都聽說了自殺的事，也只有極少數刨根問底的人才知道多少人是真的自殺。

    沈綺喜歡看靈異小說，本來就對這些事情很感興趣，更別提聽到死人重回人間了。

    “你覺得第一個死的人是沈織瑁麼？”沈綺問道。

    任歆皺起眉頭，不明白她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便沒有做回答。

    沈綺拿出手機，微弱的屏幕光線中，少女臉色慘白，密密麻麻的汗珠覆蓋了整張臉。

    沒幾秒沈綺就把手機遞給了任歆，趁任歆看內容的時候，自顧自分析起來：“根據當年的調查報告來看，身首分離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屍體消失的女生張彤，一個是頭不見了的女生蘇意涵。

    張彤的頭和蘇意涵的身體的位置和剛纔我們看到的一頭一屍的位置別無二致，所以我們應該是遇到了死後的她們。

    按照張彤剛纔說的，沈織瑁是被折磨致死的，而報告裏卻有沈織瑁割斷血管死在樓梯間的照片，兩件事如此相違，那麼這之間肯定有第三個死者參與了。”

    報告裏是各種案發現場照片，以及長長的文字解釋和人物生平介紹。

    任歆看過死亡報告名單，但是並沒有沈綺這麼詳細，甚至有些地方根本不一樣。

    由於太過緊張，一時有些分不出心神去聽她的話，隨口問道：“那誰會是那個第三位死者？”

    “不知道，”沈綺回答的十分迅速，“我不是第三位死者，也不是這三個人之中的一個人。如果運氣好，我們可能會看到所有死者，等待屍骨說話，比自己瞎想有用多了。”

    任歆看到了張彤和蘇意涵的報告單。

    蘇意涵是被類似水果刀的刀具割斷了頭，而張彤的頭——是被勒下來的！！

    任歆點進照片，放大了，看了又看，退出去又仔細看了看文字解說，心跳不由得開始加快。

    四周安靜如盒，任歆終於把手機還給了沈綺，蒼白着臉問道：“你有那段視頻，也知道這裏死的是誰，爲什麼不拿出來？”

    沈綺靠在牀架上，只覺得渾身乏力，沒有扭頭看她，而是望着灰白的天花板說：“光顧着聽張彤說話了，而且，你推開我的時候，蘇意涵已經走到一半了，你知道的，我身子骨弱的很，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任歆頓感無語，比自己還高半個頭，身體素質還沒有自己一半好，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跟着她一起出來。

    這個規則漏洞百出，只要苟一苟，她可以直接進去下一輪的。

    想着，任歆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沈綺享受着黑暗的寧靜，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任歆沒有一點變化，那被老鼠吃掉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難道任歆運氣也這麼好，成了人鼠？

    就在之前，沈綺轉身去拉任歆時，她看到寢室的地上躺着一具屍體，露出了一大半的森森白骨。

    不知過了多久，沈綺再次開口：“沈織瑁的父母都是愛發脾氣的人，因此沈織瑁的報復心和虛榮心十分強烈。

    我猜測，是她遇到比自己更慘的小張彤後，想通過看到張彤痛苦又渴望地哀求自己幫助她，去完善自己美好的外在，滿足自己的扭曲的心理。

    因而養成了在社交中不斷通過祈求他人出醜而獲得自身愉快的心理，也正是如此才導致了張彤有了復仇想法。”

    “你爲什麼要這麼充滿惡意的去猜測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任歆有些不滿她的猜測。

    明明見都沒見過，只不過是從別人口中聽到了幾句話，爲什麼就要去肆意揣測一個人的善惡美醜。

    沈綺發出一聲嗤笑，繼續說道：“看來你並沒有認真看已有的信息啊。”

    “你什麼意思？”任歆有些生氣的反問她。

    “人物的生平介紹裏寫的很清楚，”沈綺扭頭看向她，眼裏多了一絲玩味，“沈織瑁嫉妒同學成績好而在哮喘藥裏添加了花椒粉，懷疑自己的男朋友出軌就跟蹤拍攝男友將近一個月，喪失一個一等獎就到處散播一等獎獲得者的謠言，並告訴其他人自己才是原本的獲勝者……你真的有認真看嗎？”

    任歆被她說的不知道怎麼回答，潦草地扔下一句“就你看得最認真”，便不說話了。

    卻又聽到她嘀嘀咕咕的說着“還不是因爲你”。

    沈綺看她拿出手機，提醒她道：“報告單在學生羣裏，無限期的。”

    說完，沈綺扭頭看向窗戶，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霧了，霧氣紅沉沉的，如同發黑的血液。

    叮咚叮咚

    滴水聲再次傳來

    還沒看完所有報告的任歆一下擡頭看向廁所那邊，並沒有屍體出現。

    朦朧的光線裏，她看到沈綺緩緩走了過去。

    早知道剛纔就該出去的！

    任歆沒好氣地在心裏罵了一句，但還是選擇跟了過去。

    在血霧散發出的微弱的光亮中，沈綺走到了廁所門口，簾子被人拉上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裏面傳出來。

    一個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

    跟在後面的任歆看了沈綺一眼，伸出手一把拉開簾子，然後迅速躲到沈綺身後。

    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對門的角落裏，發出微弱光亮的手電筒被埋在衣服裏，地面的瓷磚上流着一股血——是從她的腳那裏流出來的。

    “山伊？”

    沈綺試探性的輕輕喚了一聲。

    對方沒有迴應她。

    她不是昨天凌晨四點就離校等車去了嗎，中午十點還在朋友圈曬了出去吃飯的照片，怎麼這會出現在了這裏？

    沈綺一手抓起一旁斷掉的掃帚柄，一手拿出手機打開燈光，緩緩走進廁所，嘴裏仍然喚着山伊的名字。

    呼……呼呼……

    一進入廁所，一個短促的呼吸聲被放大了數倍，迴盪在整個廁所裏。

    沈綺不敢靠得太近，走到離山伊約莫兩步的距離停下了。

    燈光不是很亮，但足以讓她和任歆看到山伊背後的牆上爬滿了白色的蠕動着的生物。

    而山伊的身下有很大一灘血，並沒有完全幹。

    燈光微微偏動，一個黑色的東西一下縮進了山伊的褲子後。

    那股細細的血流瞬間擴大，跟個半開的水龍頭一樣。

    有東西在吸山伊的血！

    抓着沈綺胳膊的任歆在發抖，小心的問道：“她是不是沒聽到？”

    沈綺搖搖頭回答：“被咬死了。”

    “廁所裏這麼大的呼吸聲，不可能是我們兩個發出來的吧。”任歆死死盯着山伊的身體，好似下一秒那裏坐着的那個人會突然蹦起來抓住她們。

    “不是我們的呼吸聲，也不是她發出來的。”沈綺小心的蹲下去，用棍子挑起山伊的褲腿，一個黑色的人形疤痕出現在白皙的小腿上。

    任歆有些疑惑，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山伊身上有任何紋身和胎記，如果是受了不乾淨的東西的侵擾，死了也不應該靜靜地坐在這裏啊。

    心中的疑惑還未解開，隨着沈綺手中的棍子戳向那個小人的頭部，黑色的人形開始緩慢朝着膝蓋向上蠕動着。

    牛仔褲沒辦法在往上扒拉，沈綺把棍子挪到了山伊垂在膝蓋上的頭頂，輕輕一撩，頭髮竟全部脫落了。

    一顆滿是蟲洞的頭頂出現在二人眼前，而她們這時才徹底看清了那面牆的全貌。

    “別動！”

    沈綺伸手抓住任歆想要逃離的腿，咬牙說道。

    “這些是什麼東西？爲什麼都長着人的腦袋！”任歆蹲下身，幾乎是啞着嗓子發出的尖叫。

    那些白色蠕動着的生物並不是蛆蟲，是蠶，一隻只瘦癟得像線蟲的蠶，而它們的尾部，長着一顆仰面朝上的人頭。

    幾乎比它們現在的身體大出兩倍，仔細看去，還能看到閉眼微笑的人臉！

    “是山陰，”沈綺收回棍子，用折斷的那頭棍子在血液裏攪合着，“有打火機沒？火柴也行。”

    任歆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個很小的打火機遞給她，問她要做什麼。

    沈綺站起身，朝着山伊的屍體鞠了一躬，小聲說了句抱歉。

    在任歆又驚又怕還帶着些許納悶的眼神中，她走上前，用打火機從頭髮到褲腿點燃了山伊的屍體。

    最後退到原本的位置蹲下，點燃了那灘血液。

    本該是火紅的火焰此刻是幽幽的藍綠色，火焰中時不時傳來類似尖叫的聲音。

    “你知道的，我喜歡看關於神魔精怪的書，”沈綺的聲音響起，“我看過一本書，叫《修靈·南山錄》，裏面令我最害怕、最好奇的生物就是山陰。

    ‘狀若春蠶，尾生頭顱，其形如絲，嗜血，食宿體而化爲人’。

    書裏說這種生物一般寄生在老鼠身上，可以根據宿體的記憶控制宿主行動。

    如果爬到人的身上，它們會最先鑽進人的大腦，操控宿主，然後一點點地爬滿全身，拼命吸食血液，直到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山陰，再把宿體徹底吃掉。

    書中很形象的稱成形的山陰爲‘鬼宿體’，因爲山陰會變成自己吞噬的那個人，再向其他人傳播新的山陰幼蟲。”

    說完，沈綺扭頭看向任歆。

    此刻，山伊的屍體已經完全包裹在藍綠色火焰之中，一些黑色的東西往外流淌，卻被火焰點燃。

    任歆看着火，心中萌生出不可描述的恐懼感，壓着嗓子問：“被山陰附體，有解嗎？”

    沈綺看着她的眼睛，緩緩搖頭，說道：“無解。”

    呼出一口氣補充道：“山陰生於鼠，卻更容易被貓捕食，如果附近有貓出現，山陰會因爲恐懼選擇自食其身而亡。

    貓消失後，山陰會從灰燼中重生，尋找新的宿體。但是只需要在山陰食身的時候點燃它，就可以殺死它。”

    “用火，它不會繼續重生嗎？”

    “不會，”沈綺回頭看向那團越來越小的黑色物質，心中滿是歉意，“它沒有足夠的養分供它再次生長。”

    啪嗒啪嗒

    門外傳來了滴水聲。

    滴答滴答

    有指針跳動的聲音。

    “2。”宿管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兩個人不由得抓緊了對方的手，雙雙看向門口。

    “恭喜大家通過了第一場遊戲！”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詭異蒼老的聲音，沈綺明顯感覺到任歆身體猛地抖了一下。

    幸好她已經被嚇得不能再害怕了，不然也會抖一下。

    “爲了讓大家更快醒過來，我們馬上開始下一場遊戲吧。”

    「規則1.在下一場遊戲開始前，剩餘人數不能多餘10人，否則將全部被殺死

    規則2.鑰匙只有三把

    規則3.宿舍樓裏沒有老鼠

    規則4.看到貓請立即走開，不要去碰它，也不要追着它

    規則5.窗戶不是門」

    “祝大家快速通關！”

    聲音消失後又是一陣耳鳴。

    沈綺拍拍任歆的肩膀說：“我們該走了，一個地方待太久，危險係數會增高的。”

    任歆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還是跟着往門口走去。

    黑暗中，沈綺把手放在門拴上就沒有下一步動作了。

    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我還是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