悽清迴響 第二章亡靈

    此時屏幕亮起，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蘇卿：快從牀上下去」

    「沈綺：我也想啊，有什麼東西壓着我，動不了了！」

    「蘇卿：任歆呢，她不是又活過來了嗎，快讓她出聲叫你的名字，不然你會死在牀上的」

    「沈綺：不行，我發不出聲音了！它扣住了我的嗓子眼！」

    「蘇卿：把手機鈴聲打開！我給你打電話！」

    沈綺剛解開了靜音模式和勿擾模式，一通電話直接打了過來，但很快又掛斷了。

    聲音太大，沈綺忍不住擡手揉了揉耳朵，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動了！

    外面忽然傳來咚的一聲。

    緊接着就是任歆的呼喊聲：“快下來，再躺一會兒你就要被死在你那張牀上的鬼吞掉了！”

    沈綺也是二話不說就裹着被子直接翻到地上，左肩傳來的撕扯的痛不禁讓她咬緊了牙關。

    一束光照在天花板上——是任歆把手機倒扣在牀上。

    一隻巨大的灰毛老鼠堵在門口，任歆手裏的鐵凳子只剩下了一根腿。

    她來不及多想就迅速爬起來用被子矇住了老鼠的頭，任歆隨即將凳子腿扎進了老鼠的脖子。

    體型碩大的老鼠緩緩向後倒去，如崩塌的大廈，引得地面振動。

    它爲什麼不動？

    沈綺看着迅速被血液包裹的老鼠，百思不得其解。

    任歆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機拿了過來，白色的燈光打在走廊的地面上，那裏原本該有一具老鼠屍體，此時只是一眨眼，消失在沈綺的面前。

    “怎麼會不見了？”沈綺鬼使神差的走了出去，地上只有一大灘血液和一根還帶着毛髮的凳子腿。

    走廊上安靜的能聽到風聲。

    忽然，黑暗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沈綺擡眼看向斜對面的寢室，一隻泛着紅光的眼睛，正蠢蠢欲動的看着她。

    “它還沒死！”任歆發現不對勁，將手機燈光打了過去，那扇門後有一條長長的尾巴。

    它在騙她們出來！

    沈綺不敢多想撿起地上的凳子腿就帶着任歆跑進了旁邊無人的514，還沒來得及猛吸一口新鮮空氣的任歆突然被沈綺捂住了嘴。

    昏暗的光線中，任歆看到沈綺眼中滿是慌亂和驚恐。

    叮咚叮咚——

    廁所裏傳來清脆的滴水聲。

    呼呼呼——

    有人在喘着粗氣。

    任歆下意識地以爲有其他人也躲進了這間寢室，可是很快這個想法就被破滅了。

    她扭頭看向洗衣臺的方向，一具沒有頭顱的身體站在洗衣臺前，身上的睡衣緊緊貼着身體，一些液體如水流快速落地，流進廁所。

    一個沙啞的女聲響起：“你也喜歡她嗎？”

    沈綺抓住任歆的胳膊，努力把她扶着，眼睛卻飛快地掃視着整間寢室。

    寢室裏太黑了，黑得她們只能看到寢室裏最基本的東西和窗戶前的“人”。

    此時，又有另一個聲音傳來：“她好像並不喜歡你，她要拋下你！”

    聲音近在咫尺，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朝身後的鐵門看去，什麼也沒有。

    不對，怎麼會沒有，明明這麼清晰，這麼陰冷。

    沈綺不自覺的往前走了一步，一個涼涼的東西滴在她的鼻樑上，慢慢滑落。

    黏黏膩膩的，刺鼻的鐵鏽味……

    是血！

    在頭頂！！

    沈綺猛地一擡頭，發現一顆頭髮遮住臉的頭被繩子懸掛在天花板上的風扇上。

    霎那間，沈綺一陣頭皮發麻。

    她看到了它的眼睛！還有它的臉，它在笑！

    與此同時，已經抓住門栓的任歆發現門栓居然拉不開了！

    抽回手揉搓，又黏又熱，是膠水。

    任歆不禁咽了咽口水，死死地盯着那具身體。

    死亡報告名單很多人都看過，任歆也不例外。

    她記得，名單裏有一個人丟失了身體，有一個人不見了頭，裏面的黑白配圖是一張“合照”，頭和身體的位置和眼前的頭與屍的位置相差無幾。

    而且，報告裏寫着，門上有膠水。

    她不禁抓緊了沈綺的胳膊，必要的時候，還是可以自保的。

    那顆頭顱還在往下滴着血，那具身體也一直站在那裏沒有動。

    兩人一頭一屍就這麼僵持着。

    終於，那顆頭顱說話了：“門上怎麼有膠水？”

    而最開始那個沙啞的聲音回覆道：“她們不想讓你出去。”

    聲音離兩個人有些距離，她們一致看向那具身體。

    頭可以說話，但是身體怎麼說話？腹語嗎？

    “既然已經出不去了，那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頭顱說道。

    身體並沒有回答，似乎是在等待後面的故事。

    “有一個女孩從小被她的父親侵犯，十歲那年，她的母親發現了父親的暴行就帶着女孩跑了。

    但是母親很愛很愛父親，發現父親並沒有打電話，也沒詢問親朋好友她們的去向，反而是和另一個女的正大光明的出雙入對。

    於是把所有的怨氣全部化作了女孩渾身的傷疤。每當母親憂心自己的出現會打擾父親的生活，就把女孩關進地下室，短則三天，長則半個月。

    女孩每天都會被母親抱住，聽着母親哭着訴說着自己的不甘和悔恨，也會默默忍受着母親脫衣鞭打的痛苦。

    後來女孩遇到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姐姐，那個姐姐會撫摸着她的傷痕問她疼不疼，會給女孩帶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教她識字、陪她畫畫，也會在發現女孩每天都會捱打後給她買藥膏。

    有一天，姐姐不再來了，女孩以爲是姐姐太忙了沒時間，就一直等啊等，等到父親終於想起她們母女把她們接走時，都沒能再看一眼。

    依據年齡，女孩上了初中，她遇到了那個姐姐，可她太害怕了，害怕露出傷疤後被別人嘲笑，害怕姐姐不承認自己後狼狽不堪的逃跑，只敢偷偷的看着姐姐。

    女孩很久沒上過學，又是中途入學，成績很差，沒少被同學笑話，後來轉到差班遇到了幾個混社會的女生，就理所應當的成了被霸凌者。

    也是在被多次霸凌後，那些人發現她真的不會有任何反抗性，無意間說了一句話，讓女孩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你能猜猜是什麼嗎？”

    寢室裏再度陷入安靜。

    身體沒有反應。

    沈綺看着那顆頭，它的臉上仍然掛着笑容，眼睛裏卻不再有溫度。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最後那句話，是在問自己。

    過了許久，沈綺慢吞吞地說道：“他們口中說起了女孩認識的那個姐姐的名字，說女孩果然和那個姐姐說的一樣，絕不還手。”

    身旁的任歆一臉驚愕的看着她，嘴巴一張一合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只是輕輕鬆開了沈綺的衣服。

    “對啊，她絕對不會還手，”頭顱繼續說着，“因爲姐姐給她塗藥膏時，撕掉了傷口的痂，任由女孩尖叫，哭泣，痛苦，直到習慣。”

    這時候，身體才幽幽說道：“所以你才要把她扔進老鼠堆裏，看着她活生生被咬死，對嗎？”

    “是啊，只有活着的時候，被同樣的疼痛反覆折磨，而其他人只是冷眼旁觀，才能死的不甘，才能讓我解恨。”頭顱說着竟然流出了兩行淚。

    不用猜都知道，那是血。

    因爲沈綺聞到寢室裏的血腥味更濃烈了。

    “可是你早就死了，死人是不會有恨意的。”身體似乎想和她爭論一番，聲音有些放大。

    頭顱的眼睛慢慢閉上了，嘴巴張合着：“我有怨，我怨她，我怨我的父母，我怨那些可憐我卻又勸我放下仇恨好好生活的人……”

    “沈綺，快跑！”突然，任歆大叫一聲推開了沈綺。

    沈綺一個踉蹌撞到一旁的牀架上，後腦勺被撞的咚的一聲，她伸手去摸被撞的頭，卻碰到了另一個東西。

    她的左肩竟然長出了一顆頭顱！！！

    幹，這是想用自己的身體重生啊？

    沈綺下意識伸手扯住那顆頭的頭髮，想把它拔下來，一隻手突然從身後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具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自己身後，直接禁錮了她的雙手。

    “她沒死，她還沒死，”懸掛的頭顱忽然出現在沈綺面前的牆面上，頭髮被撥到後面，睜着只剩眼白的眼睛，聲音裏滿是不甘，“有人救了她，但那個人也救了我，我要去殺了她，只有我才可以殺了她，殺她的只能是我！”

    “不是，你報仇關我什麼事啊！我又不是你報仇的一環！”沈綺試圖蹬牆來個翻身摔，卻被後面的身體一腳踹在膝關節後面，咚的一聲跪下了。

    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沈綺咬牙鎮定，扭頭就一口咬在已經長出脖子的人頭的臉上。

    一股腥臭味撲鼻而入。

    一塊帶血的白肉被她撕扯了下來。

    而就在她吐掉那一口肉時，大腦突然嗡的一聲，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髮幾乎豎了起來。

    什麼東西蠕動着，鑽進她的頭髮，沈綺頓時覺得頭痛欲裂，好像有什麼東西進入了她的頭皮，慢慢地靠近她的大腦。

    瑪德，怎麼動不了……

    口水不自覺地混着嘴裏殘留的血液流下來。

    嘗試開門逃跑的任歆發現門怎麼也拉不開，崩潰的用拳頭砸在門上。

    扭頭發現沈綺還沒死，她的肩膀上僅僅長出了一顆頭就沒有其他的變化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一顆頭，一具屍體，兩個完整的人……他們不會是想分別重生吧！

    任歆心裏暗罵這兩隻鬼有病，一邊打開手機飛快地翻找什麼。

    要是沒用，就只能怪怪沈綺自己沒選好寢室了。任歆心想着。

    一個箭步衝到沈綺身前擋住她，將手機舉到那顆頭眼前，幾乎快要懟進頭顱的眼睛裏了。

    手機屏幕裏，是一段監控錄像。

    視頻裏，一個穿着西裝套裝的女人拿着手機在走廊上來回奔跑着，似乎看不到樓道。

    視頻無聲，只有短短的三十秒，但是那顆頭閉上了眼睛。

    身上的牽制消失了，沈綺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地上扎去，任歆連忙伸手擡起她的肩膀，蹲下身擦了擦她嘴角的血，問道：“沒事吧？”

    沈綺目光呆滯的搖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神志。

    看着空白的牆面，沈綺扶着腦袋，小聲問道：“它們呢？”

    “不知道，”任歆一面扶起她，一面熄屏了手機，“你就不能好好看一下寢室再進來嗎？”

    沈綺沒有回答。

    她的身體在發抖，呼吸聲也小的很，生怕什麼聽見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沈綺的手抽離了任歆的手，任歆忍不住問她：“你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沈織瑁，霸凌，身首分離，鬼魂再世……”沈綺的聲音有些哽咽，似乎喉嚨裏有什麼東西卡住了，不由得發出“呵呵”聲，“這棟樓裏死了二十三個女生，只有十五個人是自殺的，對嗎？”